第一百一十六章 稷下學(xué)宮大論戰(zhàn)(二十二)
其實在前兩輪的比賽中,對決的選手之間的交鋒并沒有過于激烈,尤其是在互相質(zhì)問的環(huán)節(jié)上,爭論的力度并不夠。所以,對臺下廣大的學(xué)子而言,精彩程度自然也相應(yīng)的降低。
不過決賽就是決賽。接下來的相互質(zhì)問環(huán)節(jié),終于讓他們提起十二分的興趣。就在他們以為之后將會是兩個男子之間的激烈交鋒時,率先出手的,居然是三人中唯一的女選手淳于燕。
她首要目標自然是鄒相國的公子鄒律川,雖然父親淳于髡很少對她提起朝堂上的事情。但她從父親和自己哥哥在書房中幾次交談中,也知道鄒相國一直是父親暗中最大的政敵。
尤其是上次的白玉事件,差點讓蘇秦和他的師兄弟們因為自己的家族遭受無妄之災(zāi),即使自己的父親沒有明說。她用腳趾頭也能猜出,那件事的幕后主使,必然和相國脫不了干系。
今天是個好機會,無論是為了自己家族還是為了蘇秦出一口怨氣,她都要和鄒律川好好較量一番。
“鄒士子,小女子這廂有禮了?!贝居谘嗪ι锨?。對鄒律川輕盈施了一禮,攏了攏頭發(fā)開口道:“鄒士子將鼎底比作王權(quán),戟比做臣權(quán),小女子實在不敢茍同,鼎原本只是個食器,自商周以來,制定禮法,才將鼎賦予了特別的含義,在周禮中,天子九鼎,諸侯七鼎,大夫五鼎,士三鼎或一鼎。大王在圖中只畫了一鼎。但這一鼎在這里并非是士人的權(quán)力,而是指周朝以來的禮制,而禮制的核心即為仁義?!?p> 淳于燕說完這句話時,蘇秦立刻沉穩(wěn)上前一步,撫掌道,“在下和姑娘對鼎的解釋是一樣,我們縱橫派也認為,這里的鼎不是指王權(quán),而是指王道。即上古所傳揚下來的仁義?!?p> 這一幕令臺上的夫子和臺下的學(xué)子們,有些啞然失笑,看來現(xiàn)在是二對一了,不過有些目光深沉的夫子,則依舊更看好鄒律川的反擊。
蘇秦的認同,讓淳于燕語氣越發(fā)明朗。她的樣貌雖然有些坎坷??商岣吡寺曊{(diào)的語色還是讓人聽起來非常舒服。她接下去說道,“鄒士子。讓小女子不解的是,戟為兵器,往往用于戰(zhàn)場殺戮,而臣子的存在更多的時候是為了為大王治國理政,帶領(lǐng)百姓遵循典章制度,還有向大王獻言獻策,所以小女子認為用戟比喻臣子,實為不妥當?!?p> 這一番話,立刻贏得臺下學(xué)子們一片叫好之聲。里面不僅有自己雜家弟子。更有不少別門派的弟子。
……
樹上的高逸對莊窮感慨的說道,“你這小師妹,有點厲害呀?!?p> 莊窮斜眼笑道,“高兄,你錯了。燕兒姑娘可是在下的師姐。”
“可惜她樣子確實……”
高送惋惜的搖搖頭,如果淳于燕是一位絕代佳人,至今單身已久的他會立刻讓自己的家族向淳于家提親。
莊窮知道他的意思,白了一眼:“孔夫子都說:人不可貌相,天下漂亮的女子多了去,但聰慧的女子又有幾個?”
高逸不說話,玩味的盯著莊窮,嘿嘿笑起來,“你小子,是不是已經(jīng)在打你師姐的主意了?”
莊窮露出一個被你看穿的表情,撇撇嘴說?!翱上思铱床簧衔摇!?p> 高逸頗為吃驚,莊窮一表人才風流倜儻,“這丑丫頭居然看不上你,那她喜歡的是誰?不會是在下吧?”
說著,他自己很臭屁的吃吃笑了起來,結(jié)果被莊窮狠狠地用手打了一下他的背,不住連連咳嗽。
“高兄,告訴你啊,你小子可別告訴別人,”他靜靜的看向高臺道:“我?guī)熃阆矚g的人現(xiàn)在就在臺上?!?p> “什么?不會吧?高逸心里暗暗心驚,啞然說道:“鄒兄是學(xué)宮第一美男子,也是十杰之首還是當今相國之子,你這師姐的胃口還真不小。”
高逸一臉感慨。
莊窮忍不住笑罵道:“高兄,你也太小瞧我的師姐了,她是那種攀龍附鳳一心想住上爬的人嗎?”
高逸呆了一呆,忍不住問:“難道,你師姐喜歡的是……”
莊窮點點頭。
高逸立刻用憐憫的目光望向臺上的神情專注的蘇秦。
……
鄒律川靜靜立在一邊,全程都保持溫文爾雅的微笑表情,不管怎么說,他淡定的舉止,贏得不少夫子的好感。
他靜靜的等淳于燕說完,這才上前拱手一禮,雖然舉止文雅,但一開口就是咄咄逼人,“淳于燕姑娘你可知?夏禹治水時,曾鑄九鼎以代表華夏九州,成為一匡諸侯、統(tǒng)治華夏立國的標志,大概也就是從那時起,鼎開始被推到代表國家重器的位置?!?p> 說到這里,他微微一笑:“姑娘可知,大王這幅畫中,鼎的足不是常見的三足或者四足,而是罕見的九足?!?p> 這句話幾乎讓所有人都暗自驚呼一聲。九足之鼎真的讓令人匪夷所思,可以說是聞所未聞。
這一點就連主持鄒衍也沒有意識到。他急忙又將案幾的布條展開一看,果然畫中的鼎有九個足。
他當即起身把這幅畫展示給蘇秦和淳于燕看,兩人收緊瞳孔,還真是如此,這畫中鼎畫了腳,九只。
等鄒衍重新入座之后,鄒律川看向沉默的淳于燕道:“淳于姑娘剛才也說了,九鼎,是代表天子,所以大王在畫中將鼎畫了九足,這用意很明顯了。這鼎代表的就是王權(quán)。”
饒是淳于燕聰慧過人,這句話也讓她此刻啞口無言。
一旁的蘇秦,也暗嘆了一口氣。實際上也確實如此。其實世界上根本沒有九足的鼎。而齊宣王卻在畫中偏偏畫了一個九足的鼎,意思自然明顯。
對此,他也無可辯駁。
淳于燕立刻調(diào)整了心情,看向一臉笑容的鄒律川,緩緩問,“鄒士子對這鼎的解釋,小女子甘拜下風,可是把臣子比做戟,又是何道理?”
鄒律川神情怡然,用平靜地口吻回復(fù)道:“請淳于姑娘再把大王的畫仔細看一遍,就可明白,為什么我會將戟比做臣子之權(quá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