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蔽衣犚娪腥私形?。
“嗚……”我又聽到了狼的嗚咽之聲。
我猛地從地上坐起來,胸口劇烈起伏。我平復(fù)了一下情緒,然后睜開眼睛。
我好像做了一個噩夢!
夢里神樹發(fā)威,將整個七棵樹都震得天崩地裂,比狼在神樹下違反規(guī)定的那次還猛烈,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我夢見神樹射出無數(shù)的帶火的樹枝,像蜘蛛網(wǎng)一樣,插在地里,射向天空,而且每一根樹枝上都穿透了一個人。他們被火焰點燃,在火光中垂死掙扎……
我敲了敲頭,頭痛欲裂。
“喂!你總算醒了,趕緊帶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我聽見余前的聲音。我側(cè)過頭,看見余前抱著雙臂,頭部貼著一個巨大的創(chuàng)可貼。
我側(cè)向另一邊看了看,寥寥無幾的二十幾人在幾輛滿是刮痕和坑洼的車旁邊站著,目光掃向我。車輛皆開著所有的大燈,光線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顯得尤為刺眼。
人都去哪了?
死了?
我做的不是夢?
我又回過頭看了看身后,七棵焦炭一樣的枯木聳入云霄,亂網(wǎng)一樣的樹枝向上彎曲,就仿佛是上帝的手臂從大地之下伸出,張開手掌直指天空,像欲托起什么一樣。若不是樹葉化為灰燼,沒有誰能夠看到神樹如此蜿蜒綿長卻粗壯有利的樹枝。
再往下看,在七棵龐大的樹干上,無數(shù)的可惡嘴臉鑲在上面。那些被神樹吸收了的人類,以千姿百態(tài)、橫七豎八的身形趴在樹上,但臉上皆是充滿了對神力的未知而產(chǎn)生的恐怖——眼眶凹陷、眼珠突出、嘴巴大張,牙齒外凸。這些尸體只剩下了皮包骨頭,全部的血肉精華都被神樹抽走,完全喪失了靈魂。
樹根之上尸體一個壘著一個,與樹干渾然一體,看得我心里發(fā)毛。
那么,這確實……是事實么……
“喂?。?!老子跟你說話呢?嚇傻了嗎?”余前走過來給了我的腦袋一巴掌。
“發(fā)生什么了?”我明知故問,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你不會真的記不住了吧?”余前拍了拍我的腦殼,“我們在你的引路下到了這,結(jié)果讓這幾棵破樹害慘了!”
“我都說了不讓你們殺生,你們不聽,還不是自己活該?”我冷冷地說。
“你說什么?”余前拽住了我的衣領(lǐng),把我提了起來。
“我說你們他媽的活該!”我朝他的臉上吐了口唾沫,狠狠罵道。余前惱羞成怒,一拳打在我的臉上,把我打倒在地。我咬著牙,惡狠狠地看著他,爬起來就要還手,不料被余前一腿掃倒,手肘磕出了血,余前還要踹我,卻被身后的鄭毅拉住。
嘁……這幫惡人已經(jīng)把山谷毀得面目全非,我再也不想畏畏縮縮下去了,如果可以,我現(xiàn)在就想殺了余前!
可是他是特種兵出身,又有過那么多殺人前科,我一定不是他的對手。我捏緊了拳頭。
“想殺了我是嗎?”余前看穿了我的心思,“你還早了一百年呢!”他拍拍袖子,露出了冷笑,捏著我的下巴,“你現(xiàn)在就乖乖服從我,帶我出了這個鬼地方,回去少不了你的報酬?!?p> 我瞪著他,感覺自己的眼皮在顫抖。
“對了,讓你看一個東西?!庇嗲笆疽馕移鹕恚缓蟀盐?guī)У搅艘惠v卡車旁邊。
我瞳孔一縮。
在卡車上裝了一個巨大的鐵籠,而籠子里面則是一匹黑狼!
“黑夜?!”我驚呼。
“你確實認(rèn)識他吧?”余前對我說,“我們在草地上發(fā)現(xiàn)你的時候,你昏了過去,而這匹狼就一直守著你不讓我們靠近。我只好用網(wǎng)槍把他抓起來了?!?p> 我湊近看了看,發(fā)現(xiàn)車上不僅一口籠子。許多個鐵籠并排擺放,鈴鐺也在,以及幾匹森林狼也被關(guān)在里面。
見我沒說話,余前又說:“我記得這匹黑狼,他在我們營地里殺了好一群人,還差點把我咬傷。想必其它狼也是和你同伙的吧?所以你覺得我應(yīng)該怎么懲罰它們?”
“別殺了。”我小聲說,“算我求你。之前你們殺了那么多的動物,以至于神樹發(fā)了怒,害死了你這么多戰(zhàn)友和同行的人,你也該收手了。我們現(xiàn)在想的是怎么確保剩余的這些人一個不落地安全回去,而不是如往常一樣繼續(xù)殺生。”
余前沉默了一會兒,回頭看了看鄭毅他們,許是想通了現(xiàn)在的目的。嘆了口氣:“你說得對,這確實是無謂的殺生了。正好剩余的子彈也不多了,留著以后有危險再用吧?!?p> 我看著他,又看了看黑夜,伸手摸了摸他。
“不過,”余前說,“他咬死了那么多人,我不可能輕易放他走,至少要把他關(guān)到我們走的那一天。否則,我不相信他不會再咬人。”
“只要不殺他,怎么都好。”我說。
黑夜蹭了蹭我的手臂,用鼻子嗅了嗅我臟兮兮的手。我希望他理解我為什么會和這群人同行。
我望著黑乎乎的神樹,搖了搖頭:“你們把神樹燒死了,動物聚集的地方?jīng)]有了神力,現(xiàn)在山谷里也沒有植物,一定會有大量動物餓死?!?p> 余前沒說話,他向來很討厭這種話題。他把燒烤架架在地上,然后從車?yán)锬昧艘粋€尖銳的鐵器,快步向神樹走過去。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隨著跟了過去。
余前來到樹下,握住鐵器用力鑿向焦木。我瞇著眼睛,看到一層黑乎乎的木炭被鑿了下來。
原來他是要生火。雖然這對神樹很不敬,但總比再砍樹要好很多。
我貼近樹干,發(fā)現(xiàn)那些被樹同化的人特殊恐怖。我用手指在人臉上擦了擦,觸感如此粗糙,居然全部被同化成了木頭么。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我問。
“熬?!庇嗲巴鲁鲆粋€字,“我從沒想到我的一意孤行會造成這么多人的死亡,我很對不起我的戰(zhàn)友們?!?p> 他攥緊鐵器,在一個人的臉上鑿下一塊木炭,咧著嘴,看向我:“你確定我們會出去?”
“只要你聽我的話,我們就能出去?!蔽彝瑯涌粗?,“你能夠認(rèn)識到自己的錯誤,現(xiàn)在回頭也不晚。”
“搞笑。”他笑了一聲,“我錯?我從來不會錯,我只是對我這么多年的戰(zhàn)友表示愧疚。對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p> 說罷,他提著一桶木炭往回走。果然是個特立獨行的人啊……讓他來做這支探險隊的頭目,犧牲如此多的人命也不足惜了。
他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我還站在原地。我又摸了摸死去的神樹,不禁心靈一觸。
七棵樹附近已經(jīng)沒有動物敢來了。而神樹死后,在永夜之中唯一的光源也消失了。七棵樹外任何地方都沒有新鮮的植物,不知道這座山谷該怎么挺過這漫長的兩個月。
遠(yuǎn)處,余前已經(jīng)升起了火。探險隊的人之前殺了幾只羊,看來會成為最近的食物。況且他們還帶來了很多食物都沒有吃,這兩個月熬過去應(yīng)該不是問題。
很快……就要離開這座山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