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迢迢水，夏末磷（中）
身影散了，這屋卻還是冷。
他和傲兒之間的談話，她并沒有全部聽清，只是那最后一句冷冷清清的“是嗎”帶了太多的情感在里面無法釋然。
“肚子餓了嗎？”溫柔的聲音好像假的一樣。
“?。俊痹庌D身怔住。
風莫落得到她肚子的應允，也不會去計較真假，只有序地將飯菜端在桌上，不一會兒功夫就是七八有九，“這是小夭做的，小夭還未獲得仙身的時候，在人界可是修了一大好廚藝，平日都不太愛吃東西，但你來了倒是讓她開心上了，執(zhí)意漏了一好手?！?p> 肚子再次叫喚，元瑤這才回過神，撇嘴道：“你陪我吃。”
也就在她的面前，他才會放下身段，像個不同于仙人般作出不同于仙人的姿態(tài)。
“為什么？”風莫落微笑著問她。
“你不覺得一個人吃很無聊的嗎？”元瑤高傲地揚起下巴，“雖然你可以不吃東西，但沒說你一定不吃東西不是嗎？你陪吃陪喝的又不會掉你一塊肉的……”
說道這，元瑤的聲音明顯低沉下來，畢竟嘴中塞滿了東西，吃沒吃樣，坐沒坐樣，感情平日的端莊都是裝的。只是她怎般都好，他不會說她，這樣的毫無防備，在這世事變化的一方倒是萬不可求的，風莫落的嘴角勾起一個不自覺的弧度，能看到這種模樣，也不枉費小夭對他與她的一片心意。
“你怎么不吃啊？”元瑤將咀嚼好的飯菜吞了下去，才恢復往日的禮態(tài)。
口干，拿過杯子一飲而盡。
不知外面什么時候下起了雨，與這茶倒是相得益彰，若是這杯是酒，和這雨景少了許絲契合。
興許是有風吹在了臉上，有些冷，元瑤打了個寒顫，還好身上的裘絨，溫了她的身子，抵御這不該有的涼意。可莫名多出的暖意又讓元瑤覺得奇怪，低身一看，才知是一盆火炭在那散著熱意。
風莫落但笑不語，為她倒?jié)M了見底的杯子，茶葉懸浮水面，僅有兩片，卻是久久地分不開，“每次我就吃一點兒，那還不如不吃的，你吃，我陪你就好。”
元瑤一時無話，只得低頭自顧自的吃起。
風莫落望外，心情大好可還是心有所思，“瑤兒，想不想修得仙身？”
“咳咳咳……”元瑤被嚇，拿過杯子將水喝干，“二哥，你說什么？”
“我問你想不想修仙，長生不老。”
“為何？”
“這世間并不太平，今天天庭上你也聽見了，若是開戰(zhàn)，人界絕不是可以茍活的地方，仙界大可安寧一段，若是你能修得仙身，人界仙界你便可來去自如，有危險亦可以從容應對?！?p> 他的眼神太過堅定，語氣太過理所當然，一時間，元瑤竟不知如何反駁。
風莫落等待著她的答案，這仙身并不是如此簡單獲得，但只要是她開口要，那他就有辦法讓元瑤輕而易舉地獲得這仙身。那夢魂丹是一種，自己手中的仙骨亦是一種。若是別人，定讓求之不得心常愛，可元瑤的心思，他猜不透，恐怕這仙身的想法她也會獨樹一幟。
元瑤一臉認真：“這么說二哥是要幫我成仙嗎？”
風莫落鄭重點頭。
這個成仙事情，他并不強迫，元瑤愿意便愿意，不愿意也就罷了。不過成仙萬事皆有好處，所以他倒真希望元瑤選擇成仙這條路。
元瑤夾住一塊魚肉，香氣撲鼻可再沒什么食欲。
想要一個作出改變，是很難的，就像是教書先生要她改變習慣讀書那樣，改了幾年仍舊是散漫。要她從沒想過修仙的人突然成仙，這樣的事情唐突也太讓人惘然。學仙術那些只不過是一時的興趣，等到這頭子的熱度一過，元瑤恐怕就會棄之不用了。因為知道風莫落不會貿然離開，所以那樣的想法深固心中，這是無腦的執(zhí)著，可任誰都會。
愛的人在這，況他還全為了她。
但一想到天庭上的責備，一想到莫寒城，元瑤就不愿，她不想那樣的東西成為一種束縛。
倘若那是一種束縛，她寧可不要。
風莫落看她，眸里有些不經意閃過的失落：“怎么？不想么？”
“二哥所說的成仙痛嗎？不是說成仙需要經過的天劫雷劈，淬身煉體之類的，這樣你覺得我可以承受下來嗎？”
“你想問的應該不是這個！”笑意就像是要從他清脆柔潤的嗓音中滿溢出來。
風莫落的笑容，令所有人都靜了半瞬。
直至先前才出現(xiàn)在身后的青筠出聲，勉強打破沉寂：“仙尊，您要求準備的東西，我已經備好了，請問仙尊何時和公主殿下移駕前去？”
“去哪？”元瑤挑眉，茫然質問。
似是問風莫落，又似是問青筠，深邃的眼瞳中盤踞的銀河剔透無比，不小心就將人吸了進去。充滿了疑慮，又帶著期待，眸子美得震撼。
風莫落眉目沉穩(wěn)：“先說你原本想問的?！?p> “那就是我想問的！”元瑤心虛道。
“可那不是我想聽的！”風莫落跟道。
兩人默默無言僵持了許久，幸是青筠看不下去了，請示了聲，風莫落才拎著元瑤的領口，走出了此殿。
怕不是瘋了！這是元瑤的第一反應，然而她的身體卻作出了和她思維截然相反的動作。張著嘴巴，唯有驚訝，然后慢慢轉換成了意外的驚喜，指尖的顫抖，讓風莫落得到了最好的答復。
風莫落松開，輕輕握起她的手，走到岸邊慢慢蹲了下去。
那湖中萬蓮含苞，他一指輕入水，花瓣齊綻開，白蓮純潔那樣，紅荷嬌艷這般，相伴著五彩紙花浮蕩水央，紅燭在紙花中，和諧美然，讓人沉淪，讓人心芳。一陣涼風起，吹起他和她衣衫，透過白紗，一側燈火璀璨，一側兩人相伴，眸中是景致的朦朧，手上是柔情的溫暖。
風莫落擺下?lián)P起衣衫，像是掀開新娘子的蓋頭一樣。那湖中，除了蓮、荷、燈，還有一條長長銀河，周圍閃著光滿的魚兒肆意游蕩放光。抬頭凝望，遠處眺望，這湖，那天，邊山，處殿，在黑夜的朦朧下，混為一體，好不美麗。
是湖如鏡子，倒影了天，還是天如湖般，兩者相似，參悟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