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她她今日穿得是件蔥黃色的裙子,這下沾了墨汁是徹底不能要了。王媛娘忙叫人去拿她的衣裳,只是喬瑛若身量不足,換上后裙子都拖地上了,小丫頭的衣服倒是可以穿,但她又嫌棄不好看,最后還是使人回去叫了碧璽,拿了新裙子過來給她換上。
這一通折騰下來,喬瑛若也徹底沒了玩樂的心思,與王媛娘作別后就回去了。
等到了自己屋里,才坐下碧璽就把沾了墨汁的裙子拿過來,說:“上頭墨汁也不難洗,扔了也怪可惜的,要不還是留著吧!”
碧璽不舍得,實在是這裙子用得料子好,而且又是立秋新做的,統(tǒng)共也就穿過兩回,就這樣丟了實在太浪費,別的不說,就是單剪了拿面料做個鞋子什么也是使得。
“洗也洗不干凈?!眴嚏舨蝗币路?,所以也不在意,只說:“你要是舍不得,就把裙子拿回去穿吧!”
碧璽也沒再多勸,說:“既然姑娘不要,那我就拿回去了,給我妹妹穿,她跟姑娘差不多的年紀,應該能穿得上?!?p> “都成?!眴嚏粽f著都覺得餓了,從窗子往外面看了一眼,沒見著吳媽媽,她就扭臉問碧璽:“你去廚房說一聲,晚上我想吃魚羹,還有炸得鵪鶉蛋?!?p> “曉得了,我這去?!北汰t說完抱著裙子便出去了。
第二天喬瑛若特意起早去送王媛娘,只是她今兒本來要上學,等送完人再去華章閣,先生都已經開始講學了,她這是遲到,而且還是明目張膽的,未免有些過于囂張了,所以就被先生罰了抄書。
七百多字的《滕王閣序》叫她抄十遍,明天就要交,紙面還不能有墨跡污點和涂改痕跡,喬瑛若當即就不樂意了,可是鑒于她這個月已經逃了一次課,無論怎么解釋,先生硬是沒松口,氣得喬瑛若午飯都沒吃幾口。
等下午下了學,喬瑛若把自己關在書房里悶頭抄寫,才寫了十來個字就煩得撂了筆,而后就捧著下巴盯著書案上還空了大半沒寫的紙。
山竹端了茶進來,眼睛往桌面一瞟,瞧見紙還空著,就問:“姑娘怎么不寫了?”
“不想寫?!眴嚏艄緡伒?。
山竹正倒茶,沒聽清她說什么,但看這情況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便笑說:“姑娘要是寫不下去,不如去找二姑娘她們,幾個人幫著忙寫,總比姑娘一個人要快。”
“哎呀!你懂什么?!眴嚏魢@氣:“字跡不一樣,先生肯定能看出來,到時候要是告訴爹去,我可吃不了兜著走,而且二姐姐也不一定會幫忙?!?p> “是我的不是,我看那字都一樣,就以為寫出來也一樣,倒是莽撞了?!鄙街癜巡瓒私o喬瑛若,往外面看了一眼,又說:“剛我來見桃兒在院里給花澆水,她手笨不知道能不能做好,我出去看看?!?p> 喬瑛若癟著嘴目送她出去,片刻后長長地嘆了口氣,提起筆勉強寫了半篇,忽然就想到了崔珩,她記得以前看過崔珩寫字,他寫得柳體字方潤整齊,剛勁峻拔,正好她日常寫字也大都是用柳體。
越想喬瑛若越心動,不管行不行,總要先試過才知道。
下了決心,她也不寫了,放下筆就往走,院里山竹正和小丫頭說話,見她出來立刻問:“姑娘這是去哪兒?”
“我出去走走?!眴嚏綦S口說道,見山竹還想問,眼珠子一轉看到了院里溜達的大福,忙指著它說:“你看好大福,記得帶它出門走走?!?p> 聞言山竹立刻笑道:“這哪能忘,就是姑娘不說我也記得?!?p> 趁她說話的時候,喬瑛若快步走出去,一口氣走到看不見院門了才停下,她惦記著找崔珩寫字,路上歇也沒歇,提著裙子高高興興地小跑著去了。
只是沒料到喬繹也在,正和崔珝在院里騎竹馬玩,門外面都能聽到他倆的笑聲。
喬瑛若一進門,立刻被他倆迎上來,一左一右地纏著一疊聲喊姐姐。
喬繹問:“三姐姐怎么來了?”
崔珝說:“瑛若姐姐你看,我會騎竹馬,可好玩了?!?p> 喬瑛若摸著鼻子都不知道該如何說,她總不能說自己是來找崔珩抄書的,偏這會兒她腦袋卡住了,死活想不出說什么好,心里正想著找什么借口,崔珩聽到動靜出來了。
“姑娘來了?!贝掮裾驹谔梦蓍T口,遠遠地朝她一笑。
喬瑛若不自覺也笑了,說:“我記得你擅寫柳體字,想看看?!?p> 這個理由說得太糟糕,崔珩卻沒說什么,過來拿帕子給喬繹和崔珝把臉上的汗擦了,又叫一旁看著他倆的翠柳去屋里端茶,看著他倆一人喝了一杯,這才和喬瑛若進去書房。
“姑娘找我何事?”崔珩進門才問。
“你寫兩個字我看?!眴嚏粽f著主動過去書案邊拿紙攤開,見硯臺里有磨好的墨,又拿筆蘸了墨,回身把筆遞給崔珩。
崔珩看著她這一系列動作,眉頭皺起來,但還是接過筆過去隨便寫了一句詩。
喬瑛若在一旁探頭去看,嘴里念道:“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p> 念完她眨眨眼睛,也忘了看字,問道:“你怎么想起這句詩?”說完她聽到外面隱約傳來的歡笑聲,想起崔珝和喬繹在院里騎竹馬玩,立刻恍然大悟:“哦,是阿珝他們玩竹馬?!?p> 崔珩沒解釋,偏過頭也沒看她。
喬瑛若沒注意到,她提筆模仿著崔珩的字跡把這句詩抄寫了一遍,覺得還是挺像的,便又按照自己平常寫的字體重新寫了一遍,放下筆扭頭對崔珩說:“你模仿一下我的字?!?p> “做什么?”崔珩邊問邊試著寫了。
等他寫完,喬瑛若開心地一拍手,說:“這下先生鐵定看不出來?!?p> 崔珩被她說得一愣,問:“什么先生?”
喬瑛若嘻嘻笑了笑,討好地看著他說:“崔珩你幫我個忙唄。”
“什么忙?”
“你先說幫不幫?!眴嚏羲P难鄣?。
可惜崔珩一眼就看穿了,所以很堅定地搖搖頭說:“你先說我才知道幫不幫?!?p> “哎呀!不是什么大事?!眴嚏糇プ∷只瘟嘶危吶鰦傻?。
“你先說?!贝掮駡猿值馈?p> 見蒙混不過去,喬瑛若癟著嘴放開他手,自暴自棄道:“我想請你幫我抄書?!?p> 聞言崔珩沉默了一下,問:“抄什么?”
聽他沒拒絕,喬瑛若立刻喜笑顏開,直接上手抱著他胳膊甜膩膩地說:“就是抄《滕王閣序》了,反正也不多,你幫我抄八份好不好?”
崔珩看著她,沒說話。
喬瑛若被他看得心虛,小聲改口道:“要不七份?”
“被罰抄幾遍?”崔珩直接問道。
“哎?你怎么知道我被罰抄?”喬瑛若捂住嘴巴一臉驚訝,被罰抄這事實在太過丟臉,她可沒想叫崔珩知道的。
崔珩懶得和她解釋這么明顯的事情,他拉開椅子坐下,重新?lián)Q了張紙,其他廢話也沒說,提筆邊寫邊說:“我只寫五份,剩余的你來寫?!?p> 這和預期的份數(shù)差太遠,喬瑛若自然心里不大高興,卻又怕崔珩不幫她寫了,只好不情不愿地應了聲:“哦?!?p> 聲音里的怨念都快沖出來了,聽得崔珩不由扭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皺著臉,嘴巴撅的都快能掛瓶子了,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這下可捅了馬蜂窩,喬瑛若只當他是笑自己被罰抄書,又氣又急,委屈巴巴地說:“你就知道笑我,找你幫忙都不肯幫?!?p> 這話說得可就冤枉崔珩了,他哪里沒有幫忙了,這不正寫著,但是想想又確實是自己失笑才把她惹生氣的,崔珩也就沒有反駁,乖乖被她指責了幾句,手上筆也沒停,繼續(xù)幫她寫。
好在喬瑛若也就氣一會兒,看崔珩賣力幫自己抄書,又不好意思,覺得自己沖他發(fā)火有些太過分了,可又拉不下臉向他道歉,扭扭捏捏了半響,崔珩都寫完一遍了,她才想起來跑去堂屋拿剛進屋時看到的核桃。
然后親自剝了一個核桃,手里捏著核桃仁討好地喂到崔珩嘴邊。
崔珩垂眼看著送到嘴邊的核桃仁半響,還是張嘴吞下了。
只是核桃仁小,他一張嘴把喬瑛若的手指也一并含住了,雖然及時吐出來了,喬瑛若也壓根沒有在意,但低下頭,崔珩還是悄悄紅了臉。
而喬瑛若看他真吃了,覺得這法子不錯,她能下得了臺,又能討好崔珩,干脆搬了個椅子過來,就坐在桌邊專心剝核桃,剝好了轉手就喂崔珩吃。
等她把一盤子的核桃都剝完了,手頭空下來沒事做,這才想起來去看崔珩寫得字。好幾張紙摞在一起,她好奇數(shù)了一下,發(fā)現(xiàn)都已經寫了七份了,加上他正在寫得那一份,就有八份了。
驚喜來得太過突然,喬瑛若開心得差點沒有蹦起來,立刻就覺得剝核桃剝得手疼都不算什么了。
被她熱切的眼神看著,沒一會兒崔珩就堅持不下去了,停筆道:“姑娘看著我做甚?”
喬瑛若笑瞇瞇地說:“沒什么,你寫。”
崔珩心里無奈,低下頭只當做沒看到她盯著自己,等終于寫完最后一筆,他立馬放下筆,逃也似的起身去倒茶。
被喂了一整盤的核桃。他都快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