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米之隔
六月的夜晚,還不像盛夏的夜晚那般悶熱,半開窗戶,透過窗紗可以隱約感受的到?jīng)鰶龅奈L,而這種自然的風要比風扇吹出來的風更加讓人舒適。
巖川坐在電腦前玩著游戲,天花板的燈早已關閉,但是巖川那里的電腦屏幕所發(fā)出的亮光依舊撕扯著整個本該漆黑地透徹的臥室。
“川兒,你早些睡吧?!睅r川的母親從隔壁的臥室里傳來。
戴著耳機的巖川聽到動靜后匆忙地應了一聲,然后便繼續(xù)在這個夜里消遣著自己的身體與時光。
她的母親對他很溫柔,舍不得打也舍不得罵,所以才嬌慣出巖川的性格。巖川的父親一直在外打工,雖然按時會向家里寄些錢,但是已經(jīng)有好幾年沒有回家過了。
在巖川正成長的年紀,這種父愛,這種嚴厲,卻總是缺少著。
學校的宿舍早早就熄了燈,宿管舉著電燈在門外來回走踏的足聲也漸漸消失。諾子把夏涼被撐起來蒙著自己的腦袋,自己在里面打起臺燈開始學習。諾子本來是走讀生,因為家里一直沒有人可以照顧她,加之學校離家的距離也很遠,所以在前些天她向?qū)W校申請了住宿。
再過兩天就要考試了,宿舍里有的人也在小聲地背著單詞。
整個宿舍樓都隱約亮著臺燈,在這個黑得透徹的夏夜里。
諾子的枕頭下面發(fā)出了手機震動的聲音。
“諾兒,你的傷勢怎么樣了?”手機聽筒里傳來的是媽媽的聲音。
諾子趕緊將手機用自己的長發(fā)遮住,又將頭塞在了被子里。
“我沒事,我已經(jīng)好了,不用你擔心了。”
“那等媽媽什么時候不忙了去看看你啊。”
“不用了,你忙吧?!?p> 一次次地問,一次次地答。像是已經(jīng)看過地圖一樣的旅行,哪里的溝壑,哪里的荒蕪,全都在之前準備好了一切,任憑風吹雨打,我們都已經(jīng)有了避難的工具。
所謂的生活,她也有了避難的工具。
燈火通明
像是車馬流逝
于深邃的海
擾不起一絲漣漪
那夜歸后的沉默
葬送著晚鐘敲打出來的
安詳
……
“快看,快看?!币粋€女孩指著貼著校報的墻上說,“快看,晨洛又寫詩了?!?p> 許多學生這時紛紛聞聲趕來,簇擁著。
沒錯,這個晨洛,就是那個巖川阿黃的哥們,他也不愛受老師的管教,所以也經(jīng)常和巖川他們逃課,但他的學習成績確實異常的好,他的愛好就是喜歡寫一些詩歌。他以為這僅僅是打發(fā)時間,但學校卻非要刊登他的詩歌,因為想欣賞的人確實很多。
“你看,你又這么輕輕松松上報了?!睅r川趴在欄桿上對著晨洛說道。
“一些無聊的文字罷了?!背柯鍝u搖頭,他的長發(fā)也跟著漂浮起來,過頸的長發(fā)遮住雙耳,像前滑扣,像波浪一般在末梢出劃出淡淡的卷來。
“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對,我太沖動了。”晨洛看著一眼巖川說。
“其實你說得一點也沒錯。”巖川像是恍悟過來什么一般,雙眼的深處波濤起清澈的湖水來,驅(qū)散著這炎炎的夏日。
“這幾天放學,時楠也不和我一起回家了,而且自從那天過后她一句話也沒有和我說過。”巖川緩緩地說道,“我覺得,我是真的傷了她的心了吧?!?p> 那些她從小打到所有為我做過的事,我從來沒有記到過心里。我知道我有愚蠢,我有多不懂珍惜。我對不起她,我一直在對不起她。
但是,他為什么要對不起她呢?
“晨洛,下次的考試,我希望你好好考,不要因為我們再分到差的班級里了?!?p> “我才不和你一個班呢!”晨洛一臉嫌棄的說道,“看好這次我要考到一班?!?p> “哎呦,還嫌棄我差嘍?”
“那可不?!?p> 欄桿處倆人的廝打,又夾雜著些忽而的笑聲,在這個青春萌芽初生的時代里,一切全都是純潔無暇的。
中午巖川的媽媽打來電話,說自己有些事情不回家了,讓巖川自己在學校的食堂里吃。
水龍頭被巖川擰開,湍湍的水流沖洗著他的飯盒,那些殘留的醬色大米粒隨著水的撫摸相繼跌進了下水道口。他用手在飯盒里隨便地擦拭了幾下,便甩甩手掌拎著飯盒從食堂里出來了。
夏日的陽光在午時變得很炎熱,烘烤著校園里每一寸土地,就連樹蔭下也漂浮著滾燙的灰塵。人群在食堂的出入口紛至沓來,嘈雜的吵鬧聲,膠簾被拂起時碰撞到飯盆的聲,鞋子在臺階上摩擦的聲音……相繼融合著,拖拽著本來就漫長的時光的腳步。
巖川向前望去,茫茫的人海。
忽然他看到一個女孩的背影。
在密集的人群旁孤單地走著,用手掌時不時地觸摸著道路旁的草叢,長發(fā)飄蕩在背后,像是剔透的水晶一般。
那么多的人,我好像就感覺到那個女孩就是你,我沒有猶豫,就是第一眼的感覺,就是感覺那是你。
巖川追上去,飯盒的蓋子不小心掉到了地上,他撿起來又繼續(xù)追著。
“諾,諾子。”五米之隔,不算太遠,但又不像作為一個熟悉的人的距離,巖川站在她身后,喊著她的名字。
她轉(zhuǎn)身的那個瞬間,我不知道為何我突然感覺自己融化了,像是一塊白色的雪糕在太陽下慢慢丟失了它的身體一般。那個時候我再也喊不出來她的名字,我在期待著,期待著她的回答,好像這種期待,我等了好幾年之久。
彷佛她轉(zhuǎn)身的那一瞬間,整個炎熱的校園都變得清爽了。
“巖川?”諾子回過頭來,她沒有第一時間說話,而是看清楚了他的臉,才情不自禁地從嘴唇里言出他的名字。
“好久不見?!睅r川說著,便又向前走了幾步,三米之隔。
“嗯,好久不見呢?!敝Z子回答,和他一樣的語氣。
“你吃完飯了嗎?”巖川問。
“嗯,吃完了?!敝Z子說著便將右手的飯盒拿起來在巖川的眼前晃動了一下,“喏,剛洗了飯盒,嘿嘿?!彼碾p眼笑得瞇成了兩道月牙般的縫隙。
“你,好些了嗎?”巖川指著諾子的左臂問道。
諾子抖動了一下被長袖包裹著的左臂,“你看,好多了?!?p> 風掀起她前額的長發(fā),舒展著她的眉宇,巖川知道她經(jīng)歷過了什么疼痛,也知道她為此要在之后經(jīng)歷更加沉重的傷害。
炎熱的天,全校的人都穿著短袖,裙子,而有的女孩為了展示自己的身材都恨不得穿上背心。但只有諾子一個人,裹著厚厚的長袖,遮掩著那道疤痕。
巖川開口想說話,但又沉默了,眉宇間緊緊鎖著。
“不早了,早點回去吧,記得午休?!敝Z子開口說道,緩解了上一刻忽然而來的尷尬。
“哎,諾子?!睅r川急忙叫住,“這是我的電話,有什么事情給我打電話,或者發(fā)短信,我會一直都在。”
一米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