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是這樣的~我們大山族人呢,天生神力,能與飛禽交流,能駕馭巨鷹。前兩天,我們騎著巨鷹去沙漠玩耍。誰曾想那巨鷹脾氣火爆,半道上嫌累撂挑子,扔下我們跑了---哦不,是飛了——”
結(jié)果,又是一番瞎編亂造。
“你不是能與飛禽交流嗎?來,和它說兩句---”
林扶陽那猴精,不知從哪里找來一只鸚鵡,要青燕子和鸚鵡對話。此時(shí)青燕子才知,又低估了這野人!事已至此,也只有迎難而上了。她沖鸚鵡招了招手,以問候孩子的可親口吻問候道:
“小鸚鵡,你好---”
鸚鵡學(xué)舌,也跟著說:
“你好---”
而后,燕子抬頭,給林扶陽翻譯道:
“它說---你好---”
“本將軍當(dāng)然知道,它說的是‘你好’。用鸚鵡的語言,懂了嗎?”
這可難不倒聰明伶俐的青燕子,只見她深吸一口涼氣,一本正經(jīng)地開始和小鸚鵡英文對話。
“hello,little parrot---”
“l(fā)lo--rro---”
鸚鵡沒學(xué)過這樣的發(fā)音,有些跟不上,看起來就像真的在對話一樣。林扶陽那傻子,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你們在說什么?”林扶陽問。
“我說,你好,小鸚鵡。它說,你好,美女---哦不,少翻譯了一個(gè)字,是大美女——”
此時(shí),梅長雪的臉徒地漲紅,都是憋笑憋的。她必須得使勁掐著自己的胳膊,才忍住不笑出聲。大概論睜眼說瞎話,青燕子可以說是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的古往今來第一人!
“what a SB---”
“s---b---”
---
“我問它,今天早上吃什么,它說---你猜---還調(diào)戲我,太調(diào)皮了---這鸚鵡,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是雌鸚鵡———”林扶陽看起來很不耐煩的樣子。
“雌的就不能愛上我了?”
“少說廢話!”
———
之后又瞎對話了幾個(gè)回合,還是些廢話。
林扶陽不想跟她迂回了,道:
“這鸚鵡身上有病,你若是能問出來,本將軍便信了你?!?p> 燕子又嘰里呱啦說了一堆,而后紅著眼眶看向林扶陽,說:
“它不愿意說---說是怕我擔(dān)心---這鳥---太貼心了---”
“一派胡言!還裝!這鳥根本沒?。 ?p> 一群小嘍啰唰唰唰將各種刑具搬到大堂上,兩人當(dāng)場腿軟癱了,連聲大喊‘不要啊’。恰好在這時(shí),花九重來了。他戴著半張鬼面,露出半張玉面,身穿灰衣,手提寶劍,衣袂翩翩,看起來格外地神秘、俊逸。
“兩位將軍不忙著回京領(lǐng)賞,窩在這黃土高坡,屈打良家婦女,就不怕新皇陛下怪罪么?”
說話間,一不明物體從花九重袖中飛出。
“有暗器!”
林扶陽嗖地飛過去,捉住那不明物體,見是一錠熒光閃閃的銀子,條件反射地放進(jìn)嘴里咬,想看是不是真的。敢情這是家里窮,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大錠的銀子,所以有些不淡定了?
“花九重,你好大的膽子!”牧九川氣得猛拍桌,喝道,“當(dāng)著本將軍的面,賄賂朝廷命官!信不信本將軍將你打入死牢,讓你永不見天日?!?p> “冤枉啊,將軍大人?!被ň胖亟锌嗟?,“草民袖子里全是白花花的銀子,這說話激動了些,甩甩袖子,飛出一兩錠銀子,也實(shí)屬正常---”
這狂妄的炫富方式,氣得牧九川一陣咳嗽。林扶陽想把銀子扔還給花九重,可拋過來,又被打回去,來來回回,就跟花姑娘丟手絹,鬧著玩似地。
“大將軍稍安勿躁,花某人就是不小心路過,覺得許久未見,上來打聲招呼,順便買個(gè)丫頭回家過節(jié)?!?p> 牧九川咳嗽了許久,才懟道:
“這里是公堂!不是黑市!老子也不是人販子!”
說明真的惱了,連“老子”都蹦出來了!
“反正你留著也是秋后問斬,不如便宜賣給我。你要是嫌價(jià)格低,我再加五十兩,如何?”
“呸!別說五十兩,就是一座金山,老子也---”
牧九山高風(fēng)亮節(jié)的話還沒說完,花九重便迅速出手,抓住梅長雪和青燕子的胳膊,往門口飛。正當(dāng)梅長雪以為可以順利飛出縣衙時(shí),林扶陽那害人精突然竄了出來,將梅長雪搶了回去。
牧九川氣得當(dāng)場吐血暈死了過去,可憐的梅長雪又被押回大牢,繼續(xù)茍活著。
幾天后一個(gè)晚上,梅長雪吃晚飯不小心噎到了,一直不停地打嗝。牧九川要召見梅長雪,說是捉了個(gè)奸細(xì),要梅長雪指認(rèn)同黨。牧九川依舊高坐大堂上,大胡子有些蔫了,不知是身體欠安的緣故養(yǎng)分跟不上還是怎地。堂下跪著一個(gè)纖若無骨的女子,五官不是很精致,很瘦,楚楚可憐的模樣。梅長雪很同情她,心想她肯定也是被冤枉的!
“你可認(rèn)得她?”林扶陽問。
“不認(rèn)識?!?p> 梅長雪搖頭說完,又打了個(gè)響亮的嗝。。
林扶陽不信,要梅長雪湊近點(diǎn),看仔細(xì)點(diǎn)。梅長雪只好再湊近些,結(jié)果這小貓兒似的女人,忽然變成了母老虎,拔下珠釵,抵在梅長雪脖子上,威脅牧九川他們讓路,嚇得梅長雪連嗝都不敢打了。
“滿庭芳,別以為本將軍看不出來,你們是一伙的。”
牧九川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獨(dú)聰’的神情,甚是淡定。
“你瞎了嗎?她這么蠢,哪里像細(xì)作了!”
滿庭芳?xì)獾枚伎烀盁熈?,梅長雪倒是怕到渾身發(fā)抖,連破口大罵反駁對方這等偉業(yè)都忘了,只得顫巍巍地哀求道:
“大叔---我和她真不是一伙的---”
“誰是你大叔!公堂之上,豈容你攀親帶故!想??嗳庥?jì),蒙騙本將軍!休想!林將軍,亂刀砍死,一個(gè)不留!”
“是---”
林扶陽大刀霍霍劈來。滿庭芳哪里還顧得挾持梅長雪,趕緊像扔包袱似地將梅長雪推到一邊,去抵抗林扶陽的大刀,結(jié)果不敵,竟揮刀自刎了。
鮮紅的血啊,冒著熱氣呢!這才是細(xì)作,瞧人家這氣節(jié)!說自殺就自殺,拋頭顱灑熱血,都不帶猶豫的!
梅長雪跪在地上,兩條腿就跟沒了骨頭似地完全軟了,崩潰了:
這日子,沒法過了!
———
牢獄里來了個(gè)小偷慣犯,叫阿呆,就關(guān)在梅長雪對面牢房里,他眼紅梅長雪的伙食許久了。他說只要梅長雪把伙食分他一半,他就想辦法幫梅長雪逃出生天。人生地不熟的,碰到這么個(gè)熱心腸的菩薩,梅長雪很是感動,好吃好喝供奉著阿呆。許多天過去了,阿呆圓潤了許多,梅長雪消瘦了不少。
夜黑風(fēng)高的晚上,他扔給梅長雪一根鐵絲,道:
“外邊都打點(diǎn)好了,趕緊逃吧?!?p> 大恩不言謝,千言萬語,欲言又止。梅長雪熱淚盈眶,正埋頭掏鎖洞時(shí),獄頭來了,喝道:
“干什么!想逃獄?。 ?p> 怎么回事,阿呆不是打點(diǎn)好了嗎?她看向阿呆,阿呆也看向她。他并沒有愧疚地往后縮,而是指著梅長雪喊道:
“她就是想逃獄,我看見了---”
情急之下,梅長雪立馬閉上眼睛,拿著鐵絲東捅捅,西捅捅,假裝夢游。獄頭打開牢門,喝問梅長雪,梅長雪當(dāng)即假裝受驚倒地,狂翻白眼,還使勁兒抖,嚇得獄頭趕緊去找大夫。牧九川和林扶陽趕著回京復(fù)命,臨行前威脅縣官,若是嫌犯有個(gè)三長兩短,不僅要摘縣官的烏紗帽,還要摘下他的腦袋。
獄頭走后,梅長雪氣得渾身發(fā)抖,質(zhì)問阿呆:
“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干嘛害我?”
“開個(gè)玩笑罷了---不必當(dāng)真!你現(xiàn)在不是沒事嘛!”
“那是我反應(yīng)快!你干什么!”
她看見阿呆從頭發(fā)里又抽出一根鐵絲,輕而易舉地開了鎖。她頓時(shí)明白了,阿呆也想逃獄!
梅長雪趴在牢門前,死死盯著他,道:
“你不讓我逃,我也不會讓你好過。乖乖滾回去!不然我喊了!”
“我們現(xiàn)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何必呢~來來來,我?guī)阋黄鹛觺”
梅長雪不打算相信他,但阿呆出來后,竟主動替她開了鎖??此麆幼魇炀?,想必平時(shí)沒少鉆研這些旁門左道。出門前,梅長雪猶豫了片刻,總覺得此事必須慎重!但她心里又想著,碰碰運(yùn)氣吧。就算被抓回來,最多挨幾鞭子,死不了。她可是‘奸細(xì)’,牧九川還等著從她嘴里摳出點(diǎn)‘國家機(jī)密’呢,哪里舍得殺她?。磕蔷湓捲趺凑f來著?活著,希望總是有的!
“你們干什么!想逃---”獄!
那獄卒話還沒喊完,便被一道冷光抹了脖子,瞪著充血的雙眼,倒在梅長雪跟前。鮮紅的血從死人脖子里噴出來,活生生的人體噴泉啊。第一次目睹這等慘狀,梅長雪嚇得直接癱坐地上,后來扶著墻才勉強(qiáng)站起來。這家伙果真不是善茬,手起刀落,下手這么狠,又怎會受她威脅?擺明了就是裝的,說什么要帶她一起逃,說不定就是為了拉她下水,讓她背下逃獄殺人的罪名,然后殺她滅口,埋在某個(gè)不知名的犄角旮旯里!相比之下,牢房還算安全!她往回挪了幾步,腿腳有力了,便迅速奔回大牢。
阿呆殺完跑來支援的獄卒,又折回去,道:
“我說梅姑娘,你不是要逃嗎?怎么又回去了?”
“你走吧,不用管我,我不想拖累你---”
梅長雪縮在角落里,不敢看他,身子顫得厲害。
“是嗎?”
顯然阿呆是不信的,又從發(fā)冠里抽出鐵絲開鎖,卻發(fā)現(xiàn)鎖眼里被折斷的鐵絲塞住了,根本捅不進(jìn)去。他想起自己先前開完鎖后隨手將鐵絲扔了,想必是梅長雪急中生智,撿起鐵絲故意塞里邊,以為這樣就能阻止他。
“你趕緊走吧,我發(fā)誓,我不會告發(fā)你的---”
“那怎么行呢,說好了要帶你逃的---大丈夫言出必行,怎可出爾反爾——不行不行———”
阿呆從腰間抽出一道冷光,迅速劈向鎖。只聽錚地一聲,鎖斷了,阿呆不慌不忙地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此時(shí)梅長雪才瞧清楚,那道冷光其實(shí)是藏在腰間薄如蟬翼的軟劍??瓷先ボ浫鯚o力的東西,能在瞬間劈開鐵鎖,可見他出手速度之快,功夫深不可測!
“你——你別過來——我不想出獄了,我——我覺得這里挺好的——你別過來——你想干什么!別拉我,孔老夫子說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
第二天,梅長雪和阿呆的畫像,貼滿大街小巷。
阿呆帶著梅長雪離開了黃陵縣,往東北方向走。路上碰上了大雨,梅長雪高燒不退,整日暈暈乎乎的。某日,她微微清醒了些,竟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綁在柱子上,手腳發(fā)麻,并聽到嘀嗒、嘀嗒的滴水聲。頭很暈,四周看不真切,面前好像有個(gè)池子,池子里飄著幾個(gè)人,像是在游泳,又像是在沉浮。
池子之外,還有幾個(gè)人晃來晃去,在交談。
“怎么回事,還沒活過來,莫非安平搞錯(cuò)了?”
“去把仙師找來!”
仙師是誰?這是哪里?怎么有鐵銹的味道?不,不是鐵銹,是血!她看見了,自己的指尖在滴血!那嘀嗒嘀嗒的聲音,是她的血滴落的聲音!為何,她感受不到半點(diǎn)痛楚?她還活著,她能感受到自己微弱的呼吸,那群人究竟想干什么?
她好像聽他們提到了鵲橋仙。
“仙師,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個(gè)白影,瞧著像個(gè)道士。
“七七命女,死而復(fù)生后,才有神軀。她沒死過,所以她的血沒法讓死尸復(fù)活---”
“安平,殺了她??欤 ?p> 梅長雪看到一個(gè)人影,提著大刀,飛身而來。熟悉的面龐,這不是阿呆嗎?大刀刺進(jìn)她的心口,她還是沒感覺。可當(dāng)大刀拔出,血液噴涌,那種生不如死的痛楚,呼嘯而來。
她張口慘叫無奈叫不出聲,只聽見那群人興奮地大笑:
“傷口愈合了---愈合了---鵲橋仙~鵲橋仙吶~”
多猙獰的面目啊,比血池里爬出來的活死人還要恐怖。那些活死人戾氣極重,跳出來便大開殺戒。當(dāng)密室血流成河,他們淌過血池,在梅長雪面前恭敬地跪下。梅長雪看見了幕后黑手狼狽的背影,雙眸中沒有慈悲,只有帶血的殺機(jī)。
“殺光他們,一個(gè)不留?!?p> 活死人領(lǐng)命而去,梅長雪盯著地上的刀,那刀便似受到了召喚,顫個(gè)不停,而后嗖地朝她飛來,劈向鐵鏈。錚地一聲,鐵鏈完好無損,刀卻斷成兩截。她深吸一口涼氣,盯著鐵鏈正要發(fā)力,白衣翩翩的道士出現(xiàn)了,仙風(fēng)道骨之下,藏著一顆貪婪黑心。
“此乃靈鎖,屬金,非真火不可破。”
一道符術(shù)飄來化作一縷煙,鉆進(jìn)梅長雪的眉心。道士控制了她,那些活死人折了回來,乖乖站在血池邊,低頭排成兩排。沒多久,一批士兵用車運(yùn)來許多尸體,那些尸體沾了血池里的血又活了。
記不得是哪天,安平帶了個(gè)老奴過來給梅長雪梳洗、換衣。
“待叔父攻得天下,我便放你走?!?p> “我聽膩了---”雖然瞧不清他的神情,但她能感受到那無止境的貪婪和恬不知恥的偽善,“承認(rèn)吧,柳安平,你和你叔父并無兩樣。你最好祈禱我永遠(yuǎn)困在這里,不然一旦我重見天日,定滅你全族,一個(gè)不留!”
她嫌惡地閉上眼,卻瞧見了那形如幻覺的滿天的血光。
日復(fù)一日,她終于找到破綻逃出禁錮,一路殺出去。
一個(gè)婦人抱著孩子可憐兮兮地跪在地上哀求她,不要傷害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是無辜的。小家伙哭得可憐,小臉都憋紅了,梅長雪有些動容了,幼子何其無辜啊,這個(gè)婦人又何其無辜?她什么都沒做不是么?
就在梅長雪環(huán)顧四周被血流成河的慘景動搖時(shí),孩子的母親突然拋下孩子撿起地上的劍沖向梅長雪。結(jié)果那劍自己掙脫婦人的手轉(zhuǎn)過來捅進(jìn)婦人的心窩,要了婦人的命。
婦人怕是不知道,梅長雪有操縱刀劍鐵器的能力。
婦人含恨倒地,那孩子嗷嗷直哭,梅長雪看著那孩子,心情很是復(fù)雜古怪。一方面她覺得罪惡,另一方面她覺得這孩子就像螞蟻一樣渺小。
就在這時(shí),安平從尸體堆里爬起來,咒罵道:
“你可真惡毒,連個(gè)孩子都不放過----”
梅長雪將那孩子拋給柳安平,道:
“真讓人意外啊,柳安平,你又活過來了。那無良道人怎么沒取你的血煉化尸鬼呢?”
“那無良道人不也沒有取你的血煉化尸鬼么?取的是梅長雪的血。梅長雪早已逃去罪域,你不過是她沾了怨氣的血煉化的血魔罷了?!?p> 梅長雪自是不信,與柳安平再戰(zhàn),再殺柳安平。
柳安平死前獰笑道:
“你若是不信,我倒是有一法子可以驗(yàn)證真?zhèn)?。讓我殺你一回,你若能?fù)活,你就是真的梅長雪?!?p> 梅長雪用亂石掩埋柳安平,道:
“你的話我一個(gè)字兒也不會信。你就在亂石堆里不停地死去,不停地復(fù)活吧。”
梅長雪找到那無辜的孩子,他已經(jīng)沒氣了。
是被柳安平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