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不知,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在無人知曉的魔障深山里,有位奇人,擅長養(yǎng)蠱。其中有一種蠱,可寄養(yǎng)生人魂魄,遇契機可換生。只是這換生的代價,非常人所能承受---”
林扶雪思緒亂成一團,畢竟南風所說在她的認知之外。
“此蠱類似容器,更像是繭衣。要想新生,必須破繭,將魂魄從蠱蟲體內釋放出來。唯有下蠱之人至親之血能讓蠱蟲得到滿足,內爆破殼,從而完成釋魂。你若是不信,可以看看你手上這些紅點---”
南風忽然伸手,揪起林扶雪的左手,雪白的手臂上,沿著血管的地方,確實遍布一條紅點。這些紅點詭異,林扶雪也不知道怎么來的,只記得自從那紅點出現(xiàn)后,自己夜里睡得深沉,白天身子虛,兄長請來大夫診脈只道是氣血不足。
“這些紅點,便是喂養(yǎng)蠱蟲的證據(jù)---”
---
“不---不可能---”
林扶雪用力揮開南風的手,戒備地往后退,兩只眼睛死死盯著南風那姣好的面容,試圖揪出些有價值的蛛絲馬跡。
“熹郎故去,你跑到這里胡言亂語,究竟想干什么?!?p> 面對這質問,南風先是一愣,隨后唇角揚起輕蔑的弧度,道:
“哎,人不自救,天奈何?”
——
“你---你想做什么?”
“沒什么,就想跟二小姐換個東西---”
一抹獰笑,爬上絕世容顏。
既然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
“換---換什么?”
“換---臉---”
——
一道袖風擊來,林扶雪軟軟倒進南風懷里。
蠱蟲自南風袖中爬出,鉆進南風耳朵里。自南風袖中鉆出一只熒光蠱蟲,鉆進林扶雪的耳朵里,片刻后又從另一只耳朵里爬出來,鉆進南風的衣袖。那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落林扶雪臉上,她便有了南風的臉。
南風也戴上人皮面具,易容成林扶雪,互換身份,互換衣裳。
“記住,你叫南風---你該回家了---”
“是---”
假南風目光渙散,呆呆地應著。
——
入夜,林扶陽從外邊回來。
下人來應門,發(fā)現(xiàn)林扶陽扶著一位老嬤嬤走進院子,便問:
“將軍,這位是---”
老嬤嬤披著林扶陽夜出時最喜歡穿的披風,盡管裹得很嚴實,那侍衛(wèi)還是瞧見了,老嬤嬤穿的是赭衣,是囚服。
“半道上碰到的,一位無家可歸的老人,把客房好好收拾收拾,不要怠慢了---”
“是---”
大將軍為何要撒謊?
侍衛(wèi)不明白,他也無需明白。
——
“二小姐呢?”
“早早睡下了---”
“嗯---”
林扶陽將老婆婆交給下人,那老婆婆還有些不舍地抓著他的手不愿放,但最終還是松開了。
他來到妹妹房門口,輕叩房門,問:
“阿雪,你睡了嗎?”
——
久久,屋里未有回應。
他拔出隨身佩劍,插進門縫挑開門閂,推門而入。如往日一般,他來到紅帳前,輕執(zhí)起妹妹的手,心中有愧,卻也無奈至極,道:
“阿雪,為兄對不住你---”
說著,他撩開妹妹的衣袖,卻嚇得猛縮回手。
——
熒光小蟲自她袖中飛出,直接扎進他眼睛里。
他慘叫一聲,捂著眼睛往后退。
“你不是阿雪---你是---誰?”
血滴自那手捂著的眼睛里流出,賬中人緩緩撩開賬簾,是張熟悉而冷漠的臉。
——
“夜色太濃,兄長眼花了吧---”
長袖一揮,桌上紅燭燃起星星火苗。
“不---你不是---”他堅定地搖頭,“阿雪的手上有---”
“有紅點,是吧---”她搶道。
林扶陽更是駭然,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身份不明的女子肯定知道些什么?;蛟S,她就是這一切的幕后主使。
——
“你---你到底是誰?”
他忍著痛,不敢說得太大聲,怕被外邊的侍衛(wèi)發(fā)現(xiàn)。
“我是誰?我就是你可憐的妹妹阿雪啊---”她自嘲道,“兄長昨晚還拿阿雪喂蠱蟲呢。兄長,你怎么下得去手呢---”
——
“啊---我明白了---你是南風---”他深吸一口涼氣,漸漸恢復了冷靜,“原本我想稍后再去找你算賬,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了。如此甚好,剛好用你喂若兒---”
林扶陽亮出匕首,聽風而動,一個箭步?jīng)_上去。
刃光映南風絕世容顏,她只是淡定地看著,也不伸手阻止。
【兄長---不要---】
一個聲音在林扶陽腦中炸響。
——
刀尖即將扎入天靈蓋時,林扶陽主動停了手。
手不自覺地松開,匕首跌落地板上。
“阿---阿雪---”
林扶陽震驚,四處張望,害怕真的阿雪就在某個黑暗的角落里窺伺,看到他這猙獰模樣。其實阿雪的靈魂就在她體內。
“阿雪---為兄在---”他朝黑暗中喊,“你不用怕,出來吧,為兄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兄長向你保證---”
除了他,沒有人敢傷害她。
——
【你不用再騙我了---】阿雪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和絕望,【我都看到了---是兄長---害了熹郎---】
“不---你在哪兒?”
林扶陽驚慌失措,不明白她所謂的‘都看到了’是什么意思。
那是過去發(fā)生的事,她如何看到?
南風冷冷一笑,道:
“這說明,你的靈魂,比你本人要誠實---”
——
“你---你什么意思?”
一股涼意遍布全身,他的心跳猛地加速。
“林公子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這么快就忘了,你這寄魂蠱從何而來?”
他兩眼瞪大,一道寒光閃現(xiàn)腦海。
“你---你是---”
神秘蠱惑的雙眸閃現(xiàn)清冷孤傲之光,只是林扶陽再也看不見了。
“往生谷,往生娘娘---可有印象---”
——
那時,南方恰逢戰(zhàn)亂。
新娘子出嫁,半道上敵軍攻城,嚇得轎夫四處逃竄。驚慌失措的新娘從轎子里跑出來,蓋頭被風吹落,剛好被策馬而來的他看到。他將她拉上馬,想著她也是個可憐人,將她暫時安置在自己的府上。
城池破,她的新郎慘死敵軍刀下。
他被迫撤退,她隨軍北上,因為懂點醫(yī)術,就在軍醫(yī)手下打雜。他每次去看她,她都是滿身是血,大汗淋漓的樣子。那時候他就暗暗發(fā)誓,等戰(zhàn)亂結束,定要給她一個安穩(wěn)的家。
可惜刀劍無情,她也未能幸免。
他們被逼退兵往生谷,那是不曾走過的路。
她只剩下一口氣了,營帳里來了位老頭,說:
【往生娘娘懂起死回生術,將軍可去那里碰碰運氣?!?p> 他于是去了,往生娘娘站在簾幕后,身姿清麗如天人下凡。
【我有寄魂蠱,可破繭重生---】往生娘娘說道,【但要以至親之血為祭。倘若你后悔了,可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