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掃了許多日子,終于把長廊的格子打掃完成了。
我抹了把汗,起身收拾東西。
“做盤剔縷雞來。”陸璃的聲音在后方響起。
他老人家也不知最近抽了什么風(fēng),看上了我搭的秋千架,當(dāng)著我的面兒坐了上去。
我當(dāng)時就譏諷他:“這是姑娘玩的。”
陸璃四平八穩(wěn)的坐在秋千上,聞言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中流露出赤裸裸的不信。
我頓時就生了氣。
接著這廝一掀嘴皮,竟吐出一句:“沒看出來?!?p> 我望著他挽起長發(fā)的紫玉冠,恨不得把這玩意兒整成綠的。
今日陸璃仍舊坐在我的秋千上,頭都不回的吩咐我。
我放下手中的東西,抬腳跨過長廊的扶手,轉(zhuǎn)到陸璃面前。
瀟灑的朝他伸手,抬起下吧,正義凜然的說了一句:“給錢?!?p> 陸璃小幅度的蕩著秋千,聞言兩腳一蹬地,秋千便停了下來。
我愿還準(zhǔn)備了一番說辭,哪知陸璃竟好脾氣的一點頭,從袖中掏出一本書,就這么放在我手上。
該不是哪家的孤本吧?我又不喜讀書,給我這個做什么?
我嫌棄的看了一眼書皮。
上面抽風(fēng)似的寫著幾個大字《鬼仙傳》。
我皺了皺眉,翻開書本大略掃了幾眼。
書頁有些泛黃,字跡更是不堪入目,內(nèi)容是第一人稱寫的,寫書之人過分自夸,令人讀之難受。
我默默把這本書收好,一言不發(fā)的去了廚房。
“剔縷雞”名字倒是風(fēng)雅,做法卻也不難,只是頗費功夫。
我不由地嘆氣,堂堂一國將軍,倒成了個煮飯的伙夫。
待到雞肉在那石鍋中煮的爛軟,用筷子撈起,放到先前準(zhǔn)備好的冰塊之中。又趕忙將洗凈的蒜姜切末,調(diào)好所需調(diào)料,添了柴火,滾著油。
拿了把趁手的剔骨尖刀,順著骨骼,不過三兩刀,一只整雞便剔好骨,將骨放回石鍋悶煮,雞肉撕成小塊,倒上調(diào)料,滾油澆頭,霎時滿屋咸香四溢。
望著盤中紅艷艷的“剔縷雞”,我勾起一個微笑。
這辣椒我亦是精挑細(xì)選過,個個都辣,光著聞著都有些受不住,更何況做菜了。
面不改色的把這菜端給陸璃,我默默的回了房。
翻出袖中的《鬼仙傳》,再次被寫書之人的一手“筋骨盡斷”的字閃了眼,盡量跳過書中大斷毫無意義的自夸與內(nèi)心獨白,我專注的記下其中如何修成“鬼仙”的條條口訣,或是方法。
這一看就到了下半夜,我躺在床上嘆氣。打小我就不愿讀書,唯一會背的不過一本《三字經(jīng)》,我老子叫我認(rèn)字已是使了牛勁,對于平常的文書批閱,我都是以“人話”為基準(zhǔn),不喜那些酸腐書生的一套。
可手中這本書,一到重點便是簡略生澀,引典用顧,讀的我腦仁生疼;一到自吹自磊,便是多余的辭藻修飾,偏生寫的天花亂墜,看得我眼睛刺痛。
介于現(xiàn)今“千瘴”中只有我與陸璃兩個,這書這般生澀,我是讀不懂了,只能不恥下問。
想到這廝越發(fā)過分,我前去請教,雖說可能態(tài)度不太端正,難免這廝又譏諷我一二,又趁機使喚我一番,得不嘗失。
尚在天人交戰(zhàn),門口銀鈴聲突然傳遍整個“千瘴”。
能抵些“業(yè)瘴”固然是好的,我忙著放下書,往大門趕去。
一個青色長衫的男子就立在暖黃的燈籠下,我越過他往那邊望了望,是一個披著鴉青披風(fēng),戴著兜帽的人就站在他對面。
我走到陸璃身后,想離近些,好看清是男是女。
冷不防陸璃突然開口,卻是要什么云片糕。
我只得盯著他的紫玉冠,我果然還是想把這玩意兒整成綠的。
云片糕這類復(fù)雜的甜食我自然是不會做的,于是只好望著廚房里的灶火發(fā)呆。
“唐姑娘?!遍T口出現(xiàn)一張熟悉的笑臉。
“小綠姑娘?!蔽覠o精打采道。
這綠衣侍女是陸璃隨手摘下的花葉所化,本無姓名,我也只得稱呼她為“小綠”。
“先生叫我來瞧瞧?!毙【G只站在門口,不踏進(jìn)廚房一步。
“我不會做?!蔽液莺莸卣蹟嗔耸种袩鸬臉渲?,朝著窗戶翻了個白眼。
小綠似乎愣了愣,才說:“屋里有現(xiàn)成的,姑娘尋來便好?!?p> 我皺了皺眉,指著后面放東西的地方說:“這地方的東西我都找遍了,不曾見過什么云片糕?!?p> 小綠抿著唇笑了笑,指了指后頭“那兒有個陣法,現(xiàn)成的東西都在里頭。”
我順著小綠手指的方向?qū)ち诉^去,果然摸到一個陣法。
“我不會用?!蔽覔P聲道:“要不你進(jìn)來?”
“姑娘!”小綠在門口回應(yīng)道:“我不能靠近有火的地方,姑娘且試試指到東南?!?p> 我聞言順著上面的陣法一指,出現(xiàn)了一個向下的石階,里頭黑黢黢的看不見底。
慢慢摸索著墻壁走下石階,再一次被眼前的場景驚呆。
墻壁上鑲嵌著數(shù)量眾多,或大或小的明珠,照亮了這一方。
看樣子,似乎是個地窖,不過比普通人家要大上許多。
我順著筆畫往里找,終于在一個架子上發(fā)現(xiàn)了那碟云片糕。
別看這碟云片糕其貌不揚,這家店中的東西若是按年齡算,以足以當(dāng)成祖先了。依著陸璃收放東西的習(xí)慣,放在越里頭的,往往是他幾乎不用的東西,可想而知一碟云片糕在這兒待了多久。
我端著云片糕出了廚房,把它交給小綠。
按奈不住好奇,終于是跟到前廳,透過菱花窗的縫隙,悄悄打量里頭的情形。
剛才來訪的人脫下兜帽,正坐在紅木交椅上。
看背影······似乎是個姑娘啊。
陸璃仍舊端坐,甚至氣定神閑的呷了口茶。
我翻起一個白眼,就是看不慣他這種勝券在握的表情,莫名的讓人不爽。
“先生需要多少時日?!蹦枪媚镩_口,聲音干脆清爽。
我卻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
“十五日?!标懥ч_口,一貫的惜字如金。
“先生要什么?”那姑娘拿起一片云片糕。
看見那雙素白的,指尖染著大紅蔻丹的手,我驀然記起,原是那日的郡主。
陸璃卻不說話,小綠捧著《罪業(yè)書》站到郡主身邊。
郡主拿起來看了看。
“這般簡單?”
陸璃不答,仍舊端著杯子,姿態(tài)擺的高極了。
郡主爽快的簽字,又按了手印。
陸璃的唇角勾起一絲笑,開口讓小綠送她出去。
我轉(zhuǎn)身隱在廊柱后。
郡主出了花廳,又把兜帽帶上,望背影,實在是認(rèn)不出。
陸璃不知何時度到我面前,就這么捧著茶杯看著我。
我與他對視了一會,掩飾性的打了個哈欠,溜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