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來呢?”
剛說到這當口,想是沙正堡渴了,端起茶碗慢悠悠的抿了兩口茶,卻把沙嶄急壞了。
案發(fā)時沙嶄尚年幼,雖好奇,只是當時正在風(fēng)口上,誰也不會跟他這個乳臭未干孩子的多提一句。
慢慢的他自己也就淡了。
等他進了公門聽差辦事后才知道,因那案子所累被罷官免職的官員不在少數(shù)。
若不是沙家在捕快行里的聲望,加之在此之前叔父屢破大案、奇案,多次受過褒獎,只怕也難逃那一劫。
而何麻何六爺也是因叔父才得以留下的。
那案子一拖就是三載,一連換了幾茬官員。
最后連錦衣衛(wèi)都出動了,卻仍是毫無進展,加之幾年戰(zhàn)亂下來,案子也再無人過問。
此后,各府官員對此案一直是諱莫如深,而所有曾經(jīng)接觸過案子內(nèi)情的人,也都是三緘其口。
可身為捕頭的沙嶄對這些個懸案,奇案又是特別感興趣,只是沙正堡不愿多提,他也無可奈何。
今日好不容易能親耳聽到叔父講述案情,自是上心的緊。
沙正堡與何麻相視一笑,道:“后面的事就該你何六爺說了?!?p> “六爺,那驗尸的結(jié)果如何?”沙嶄急切道。
何麻:“經(jīng)勘驗,西巷內(nèi)所有死者死亡的時間的間隔,都在半刻鐘左右?!?p> 邢云一疑:“這么說兇手不止二三十人?!”
何麻點頭道:“從案發(fā)現(xiàn)場看來應(yīng)是如此?!?p> “這么多人進出城門,難道就真的沒有人發(fā)現(xiàn)過異常嗎?”葉少華疑惑。
“倒也不是!”沙正堡道。
“哦,是什么?!”沙嶄喜道,葉少華與邢云也精神。
沙正堡道:“那夜聽了你何六爺?shù)尿炇Y(jié)果,當時的王大人也想到了葉公子所說的。
將那日所有守城門的兵卒都叫了過去,一一詢問三日內(nèi)城門進出的情況。
這時,東城門和南城門幾個白天當班的小卒想起,那日正午有兩個戲班子,分別從兩門進了城。
一個叫‘景云班’,另一個叫‘裕祥班’。
兩個戲班的人眾都頗多,一個戲班子就近八、九十人。
可那倆戲班的名字都有些耳生,都不是那些早已成名的大班子,兵卒便稍作了盤問。
兩個班主都承認自己的班子是新組的。
一人說是城南慶玉堂堂主請唱堂會的,一人說是城東飄香閣東家請來的。
王大人便命老夫和幾個差役去兩處查探。
飄香閣的佘老東家卻說,自己根本就沒請過戲班子。
而慶玉堂的傅堂主說他是請了戲班子了,可并非‘景云’,‘裕祥’而是‘宏泰戲班’。
老夫便向宏泰戲班班主,詢問那兩個戲班的情況。
可宏泰班主卻道:‘沒聽說過這戲行里有這么兩班子?!?p> 這時老夫就認定那兩戲班必有問題,可這么多人進城必要有落腳之處。
便讓隨行差役在城東、城南內(nèi)客棧尋找?!?p> “可有結(jié)果?!”葉少華道。
沙正堡和何麻卻都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沒有!”
這回答讓三人頗感詫異。
沙正堡道:“不光城南、城東的各家客棧內(nèi)沒有,而是城中所有客棧,都不曾留住過那樣的兩個戲班?!?p> “那,他們會住在哪里?!”葉少華困惑道。
“不知道!”何麻無奈一笑:“當時我們在這城中里里外外搜了三遍,愣是沒查到半點蛛絲馬跡。
就好像他們不曾來過一樣,可那幾名小卒都是說有。
為防小卒記錯,天一亮我們便向兩城門門口的幾個店鋪掌柜、小二詢問。
大多數(shù)店家的掌柜、小兒都沒什么印象。
不過他們曾其中有兩家小食攤里用過午飯,兩家食攤的掌柜的倒是記得清清楚楚?!?p> 沙正堡道:“而且分別照他們各自口述,那倆戲班班主的摸樣畫出的人像,倒是相差不多。
可我們拿著畫像在城中轉(zhuǎn)了好幾圈,除那幾人外再無人認得。
就像是憑空來的,又憑空去了般!”
“這樣看來,他們中定有人會那易容之術(shù),且這城中必有接應(yīng)他們之人,藏身之處!”邢云篤定道。
“不錯?!鄙痴c頭道:“只是老夫當時的反應(yīng)可沒邢公子你這般快。
案發(fā)后兩日方才想到,便命人將這城中各處的地保喚來。
詢問這幾日內(nèi),在他們所轄之地,可曾來過借居的陌生人。
城西北角的一地保說;‘這幾日倒沒有,不過聽說兩月前,劉秀才倒是曾將城中西北處一處別院租給一外鄉(xiāng)人?!?p> 聞言,老夫便趕往了劉府。
說起那劉秀才,祖上四代商賈,就出了他這么一位讀書人。
這劉府原也是這滄州城里的大戶,只是他不善經(jīng)營,那時已是家道中落。
只是祖產(chǎn)到還有些,靠著收租、租房度日。
據(jù)劉秀才說,租住在那院落是一個三十來歲新寡的婦人,帶著一個八、九歲病怏怏的男孩。
看著也是大戶出身,大箱、小箱的,管家、仆役、婢女女的好幾十人。
婦人說她丈夫死于瘟癥,攜丈夫的骨灰本欲趕回家中發(fā)喪,不想兒子在路上又病了。
雖一路不斷藥,可想是過于奔波,這病倒是一日重似一日,所以想租下他家那間別院為孩子養(yǎng)病。
劉秀才見那孤兒寡母的也著實可憐,沒多想便把別院租給了她。
自古這寡婦門前是非多,自院子租出去后,劉舉人就不怎么過去。
那婦人八月初就走了,只是走時說她家總管在這還有些個事要辦。
所以租期就延到八月十七,但銀錢是婦人走時就給足了的。
老夫向劉秀才詢問那婦人的長相,劉秀才說:‘一來那個婦人一直蒙著面紗;
再則,他也不好盯著一寡婦細瞧,所以他也說不好。
只說那婦人有些云貴的口音。’
老夫后來又到西北角那別院,細細察看一番。
可惜人家打掃著那叫一干凈,什么都沒留下?!?p> 說罷沙正堡無奈苦笑了笑。
“這么說,那案子真就一點線索都沒有了。”葉少華嗒喪道,失落之情在臉上一覽無遺。
邢云也不覺皺起了俊眉,露出了少有的憂色。
而這一切卻令沙嶄愈發(fā)感到蹊蹺。
兩個出道不久的少俠,對些個久懸不破的陳年舊案感興趣本不稀奇。
若機緣巧合下他們破了此案,便可名揚江湖。
畢竟行走江湖的,總希望能出人頭地,也無可厚非。
可看二人對那案子那樣子,似乎并不止是好奇這么簡單。
眉宇中的關(guān)切之情,讓沙嶄既看不明白也讀不懂。
而更讓沙嶄詫異的,是叔父和何六爺對這事的態(tài)度。
對二人所提的問題他們是不驚不詫,似早已料到一般。
可是什么,讓初次相見的他們有這般默契?
對于西巷血案,叔父素來不喜多提,可又為何會對二人如此開誠布公?
正尋思著,沙正堡道:“那,倒也不盡然。”
聞言,葉少華、邢云二人心頭乍亮,沙嶄也從自己的思緒中抽身而出。
葉少華忙道:“沙二爺,還有什么線索?!”
“老伙計,你說的是XZ府的案子?!”何麻似也想到。
沙正堡點點頭。
“XZ?哪的XZ?是什么案子?。俊鄙硩湟瞾砹司?。
沙正堡道:“山西地界上的,兩樁滅門的血案。
只是當時沒什么線索,加之那年七月圣上又靖難起兵,亂哄哄的,慢慢的也沒幾人記得到了?!?p> “唉,叔父,那您是怎么知道???”沙嶄越發(fā)好奇。
沙正堡笑著道:“這事,就得問你何六爺了?!?p> 三人不覺將目光都轉(zhuǎn)向了何麻。
沙嶄笑道:“六爺,這事是您告訴我叔父的?您又是怎么知道???!”
何麻一笑:“不知道吧,老夫原來可是XZ府的仵作。
老夫十三歲拜入師門,二十歲便隨我?guī)煾溉チ薠Z。
在那一待就是二十七年,說來那也算是老夫的第二個故里了。
后來為就近照顧我大姑,那年五月中旬此才回滄州的。
恰好,這府里的仵作過世了,一時沒尋到人,你叔父就力薦老夫就做了這的仵作。”
“XZ府的那兩樁滅門血案,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的?與這的案子又有何關(guān)系?
難道他們也是鏢行,可沒聽說XZ府有鏢行的?。??”葉少華疑道。
何麻嘆道:“不是鏢行的,是兩家富戶。
與西巷血案是同一年,也是己卯年間的。
不過XZ那兩樁案子發(fā)案是在年初,大正月里的事。
可惜兇手出手太利落,根本就沒留下什么有用的線索,草草的就結(jié)案?!?p> “唉,六爺,那您倒是跟我們細細說說,那到底怎樣的兩樁案子啊!”沙嶄道。
何麻長長一嘆,方才細細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