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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鎖妖記

第三十二章 萬妖之王(二)

上神鎖妖記 墳前不哭 2762 2018-10-18 05:40:09

    紅轎子一路往東,約行得五里便停了下來。

  單靈夕偷偷掀起轎簾,尋了縫隙往外看,秀氣的眉隨后微微皺了起來——原來迎親隊已進(jìn)了萬妖鎮(zhèn)界內(nèi),鎮(zhèn)口牌坊上龍飛鳳舞的三個字也透著一股濃郁的妖氣。

  彼時雖天光仍然昏暗,但整個鎮(zhèn)子被彌漫的妖氣和血腥味籠罩,竟連上方的天空也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

  四周極靜,靜得連呼吸聲也聽得見。

  白婆子哆嗦著雞皮般的手,從懷里掏出三枚奇怪的銅錢,往牌坊里輕輕一扔,隨即側(cè)了耳朵屏氣傾聽了一陣。

  但那錢幣投出去,卻半點(diǎn)聲響沒有,仿若憑空消失了一般。

  過得半柱香的時間,才聽得叮叮的幾聲脆響。響聲過后,從牌坊后面突然鉆出個侏儒來,全身紅衣,長相便似只喜慶的猴子。

  那侏儒拐著腿向著白婆子行過來。只見他滿臉通紅,渾身散發(fā)著渾濁的酒氣,雙眼迷離無神,偶爾打幾聲嗝,引得白婆子不悅的捂住口鼻。

  待走到近處,那侏儒看見是她,立即換了副討好的面孔,熱情道:“白婆婆,今兒個怎么回來得這樣晚……嗝,差事不順利嗎?”

  白婆子眼神中滿是輕蔑,不耐煩的回了一句:“你小子守好門就行了,又來啰嗦什么?還喝這許多貓尿,不怕被大王擰斷脖子?”

  侏儒咧著嘴笑了,那笑即詭異又丑陋:“適才喝的正是大王的喜酒。現(xiàn)下他正在行那樂事,哪里還顧得上我們……嗝!”

  聞言,白婆子微皺了眉,沉聲問道:“這十夫人還未過府,又哪來的喜事?你莫要為了脫罪誑我,小心老生把你項上的東西敲碎了作夜壺!”

  侏儒連叫幾聲不敢,恬了一張老臉湊過來:“您老人家送的這位,現(xiàn)下怕是只能做十一夫人啰!那正經(jīng)的十夫人是昨兒個大王剛從凡間搶來的女子,長得那叫如花似玉、溫柔可人,真正美極了!”然后便發(fā)出一陣猥瑣的嘻笑。

  白婆子聽了侏儒的話,低頭嘆息了一聲:“便是再好的花兒送到他手里,也折得快!”

  那侏儒又打了個酒嗝,搖頭晃腦的回了句:“那只能證明,這些并非大王心愛的,不過圖個樂子罷了……他在妖界稱王這許多年,除了這點(diǎn)小小的怪癖,倒沒其它可挑剔的了!”

  “喲!”白婆子一記拐棍重重的敲在侏儒頭上,戲謔道:“你這句話倒難得的有些道理!只是說完了,還不去當(dāng)你的差,滾罷……”

  那侏儒得了令,便真如個球般縮成一團(tuán)圓滾滾的退了開去,片刻即失了蹤影。

  白婆子見他走了,謹(jǐn)慎的四下掃了一眼,而后走到轎簾邊低聲說了一句:“現(xiàn)下時機(jī)不對,不宜去面見大王……待會兒入了府,我?guī)闳啃⒘T!”

  轎內(nèi)女子似是有些失望的“嗯”了一聲,而后小聲問了一句:“白婆婆,我這稱呼是不是又改了?”

  白婆子微愣了一下,隨后有些好氣又有些好笑道:“小女娃子,竟在意這些沒用的……還沒長大么?”

  轎內(nèi)一聲嘆息:“不過是覺得整數(shù)吉利些罷了!”

  轎外,白婆子無語。轎內(nèi),卻剩了一地啃得干干凈凈的棗核兒。

  ……

  寅時六刻,大紅花轎穿過萬妖鎮(zhèn)外圍的強(qiáng)大結(jié)界,進(jìn)入了萬丈金的勢力范圍。

  其時,妖界是唯一與人界共處一個空間的特殊存在,不似其余四界生于虛空,脫離次元。妖界共有四大統(tǒng)領(lǐng),分管東南西北四域,而萬丈金正是南方界的妖王,在妖界有著自己的勢力范圍和追隨者。

  結(jié)界內(nèi)的天空猩紅一片,映襯著靜謐的死地便如黃昏時分的人間,給人晝夜不分的錯覺。鎮(zhèn)上一片沉寂蕭條,荒涼的街上半個人影也無,只有瑟瑟的風(fēng)發(fā)出凄涼的悲鳴。大紅轎子獨(dú)自停在蕭索的街頭,倒與周遭蒼涼的氛圍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白婆子低頭吹熄了手中的燈,沒有瞳仁的雙眼四下脧巡著,良久扯起嘴角自言自語了一句:“這次他倒玩得大,空城計都唱上了……”話音未落,風(fēng)中便傳來一陣濃濃的血腥味,白婆子皺了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前方。

  不多時,荒無人跡的路盡頭傳來陣陣撕心裂肺的呼救聲,伴隨著絕望無助的聲聲痛哭的是一道跌跌撞撞的緋紅身影。在空蕩的街上,沒有生氣的世界里,那道身影顯得異常凄美耀眼。

  微微掀起轎簾,單靈夕向外望去。

  從前方一路跑著、挪著、摔著、哭喊著艱難過來的,分明是個十八、九歲的妙齡女子。青春正好的年歲,一身火紅的嫁衣,花容月貌,卻滿臉驚恐、發(fā)鬢凌亂,如失魂落魄的布偶。女子衣服上的領(lǐng)襟和下身的裙擺似被大力拉扯過般,已成了一塊塊殘缺的布條,而裙角金色的繡花上亦沾滿了暗紅的血跡。

  嬌小的美人兒正倉惶間,忽然看到路邊的大紅花轎和轎外站著的幾人,似看到救星般,眼中浮現(xiàn)了些許光彩。但她沙啞的喉已發(fā)不出半點(diǎn)聲響,雙腿亦軟得使不出半點(diǎn)力氣,人亦在離花轎僅十米遠(yuǎn)的地方便癱到了地上,只能憑著最后的力氣一點(diǎn)一點(diǎn)往前挪,冰冷的地面徒留下一道長長的、蜿蜒的血跡……

  白婆子眼中帶著惋惜和無可奈何,輕聲的嘆了口氣。

  那女子離花轎越來越近,喘息聲也越來越大。她希冀的眼大睜著望著前方,連涂了蔻丹嬌艷的指甲在爬行中斷成兩截也恍若未覺。只是,她的希望終究變成了絕望,眼前一道黑色的光影忽然從天而降,遮住了前方的紅,僅留下一片無邊的暗。

  女子驚恐的抬頭。

  一個三十四、五年歲醉醺醺的粗莽漢子站在眼前。沖天的怒發(fā),陽剛端正的五官。身體高大壯碩,一張胡須拉茬的臉,胸前的襟微敞著露出一叢黑黢黢的毛。那漢子右手提著一個碩大的缸子,連連打著酒嗝,雙眼似被酒氣醺醉了,身體也偏偏倒倒著,站也站不穩(wěn)當(dāng)?shù)哪樱樕衔⑽⑿χ?,倒顯得平常無害。

  那漢子站定后,舉起缸子便往嘴里灌了一口燒刀子,頸部的喉結(jié)跳動著,倒有些綠林好漢的豪爽:“美人兒,洞房還沒完你跑什么?害老子在兄弟面前出丑……”

  美人兒嚇得小臉蒼白,全身抖如篩糠,連連跪地討?zhàn)埖溃骸按蟆笸躔埫摇以僖膊慌芰?!?p>  那漢子打了個酒嗝,緩緩蹲下身,迷離著眼,抬起粗糙的大手狠狠捏著美人兒如花似玉的臉頰,嘆息道:“跑便跑了,我的丑不出也已經(jīng)出了,你待怎樣補(bǔ)償我?”

  女子無望的抽泣,一張小臉真如梨花帶雨:“任憑大王處置!”

  聞言,那漢子站起身搖搖晃晃的在原地轉(zhuǎn)了幾圈,許是酒喝多了,突然腦袋垂了下去,便如睡著般,須臾便發(fā)出如雷的鼾聲。

  突來的變故讓在場的眾人摸不著頭腦。

  地上的女子不敢置信的睜大眼,試探的輕聲喚了句“大王”。

  但那漢子仍然緊閉著眼,就著站立的姿勢一動不動,回應(yīng)她叫喚的只有震天的呼嚕。

  機(jī)不可失!女子似突然有了勇氣,眼中也多了些光彩,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站起來,向著鎮(zhèn)口的方向奔了過去。眼看離結(jié)界的邊緣越來越近,女子奔跑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前面便是生的曙光。五步、四步、三步、兩步、一步……,少女臉上不自覺的帶了些劫后余生的歡喜。

  但那歡喜如花般剛在嘴角盛開,便迅速枯萎在一陣滅頂?shù)臑?zāi)難中。劇痛從她腳下傳來,隨后在身體的每一處蔓延,切割著神經(jīng),凌遲著感官。

  女子的臉仍然紅潤如昔,她定定的站在原地,低下頭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上半身、雙腿、臀部便如一塊脆弱的豆腐般分離開來,生生成了三截。

  女子驚恐的睜大眼,耳、鼻、口處沁出一片血紅,還來不及說一個字,便無聲無息的倒在血泊里。意識模糊前,她隱約聽到身后傳來一陣低聲的嘆息,似夢魘般吞噬著她的魂魄。

  ——“說了不跑,卻還要跑。誑老子很好玩嗎?”

  女子的眼仍然大睜著,口鼻卻早已沒了呼吸。

  一條鮮活的生命便在拂曉來臨前暗淡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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