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江家同北匈皇朝在暗中取得聯(lián)系之后,原本江家收留的寒門子弟也是逐漸被送往北匈施展才能,但在此同時,浩東皇朝同江家的聯(lián)系也是越來越少,像是得知了什么似的,慢慢將它疏遠于朝野。
不過,如今倒是有個腰挎木劍的游俠吊兒郎當?shù)赝业姆较蜃撸谒呐赃?,有一臉冷峻的劍仙陳不識。
木劍游俠瞥了一眼這個半路跟過來的劍仙,再看了一眼他的佩劍,嘖嘖道:“可惜呀,可惜……”
陳不識嘴角扯了扯,腰間佩劍輕輕晃動。
“行行行,我怕了你了?!毖婺緞Φ挠蝹b連忙說著,又嘆了口氣,念叨道,“我不就揮了一劍,你至于嗎?大不了再打一場,大丈夫能屈能伸!誰輸就聽對方的。”
“不是我瞎說,你的劍過于求神意了?!标惒蛔R搖搖頭,答非所問,“不過,有很多可取之處。等我學完就走?!?p> 許劍岳輕笑道:“慫了?”
陳不識笑瞇瞇地停下腳步。
許劍岳當即翻了個白眼,有一搭沒一搭地問道:“話說你又不是修道的,怎么連魚水之歡都不知道?!?p> 陳不識悶著臉繼續(xù)踏步。
這時早已恭候多時的江家扈從走上前來,恭聲問道:“許公子?”
“不多說廢話,老子今天是來砸場子的。”許劍岳點點頭,又一手抽出木劍,一手搭在衣衫內(nèi),輕笑道。
十幾個二品扈從像是沒聽清許劍岳的話一樣,強笑道:“公子還請別開小的的玩笑了……”
“喂,姓陳的,你不是要看劍嗎?幫我,事成隨你招呼。”許劍岳眼神森冷,冷聲道。
陳不識愣了愣,看了一眼一路而來最為追求自由和內(nèi)心渴望的木劍游俠,也不去多問,只是沉聲道:“好?!?p> 看著眼前來勢洶洶的二人,江家扈從強擠出一抹尷尬笑容,說道:“想必二位一路舟車勞頓……”
“真要動手?”陳不識皺眉道。
許劍岳點點頭。
一時間,雙方都是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對方,氣氛略微有些尷尬。
許劍岳突然問領頭扈從:“這兒離臨灣河遠嗎?”
“……不遠。”扈從咽了口唾沫,回答道。
大概是看到門前的騷動,江家的大小姐也是走了出來,一直傾心于許劍岳的小姑娘看到了許劍岳,當即大喜道:“許……”
少女話音未落,便有十幾個頭顱飛出。
鮮血灑滿道路。
陳不識面無表情地收起劍,再看了一眼江家的大小姐,又看了一眼許劍岳。
“你不是來找我……”少女看了一眼地上的鮮血,強笑著顫聲開口,卻被許劍岳抬手打斷。
許劍岳平淡地邁出一步,歪著頭問道:“你只關心這個?”
“當然了……那年我都說了,等我當上江家家主,一定要和你……”少女笑了笑,卻看見許劍岳冰冷的眼神,以及緩緩抽出的木劍,她自覺住口。
她甚至還沒有去想,他為什么會來江家殺人,只是想著,他又回來了,只是很生氣,絕對是這樣的。
在面對南宮韜汶時極為冷酷的江家大小姐此刻像個稚童般無力地看著許劍岳。
“現(xiàn)在的我,談不上家,甚至江湖都談不上。本來我以為你是彌補她在我心中空缺的人,卻沒想到,你們就是害死她的人。”許劍岳呵呵笑著,目光冰冷,緩緩舉起木劍,指向怔怔看著自己的少女。
少女哽咽著,臉色蒼白笑道:“你為什么要這樣?只要你想,就算是真的砸了江家我也不會多說什么,只是為什么要把劍指向我……那些都無所謂了是嗎?包括我也無所謂了,對嗎?我這段自以為是的情,很可笑是嗎?哈哈哈哈……”
她一邊說著,一邊如瘋子般笑著,像是輸了整個世界一樣。
許劍岳眼睛微瞇,緩緩垂下手臂,低著頭,從她身側走過。
“相信終有一天,會有那樣一個人,為你停下腳步,放下信仰,放下一切,執(zhí)手走過一生?!痹诖┻^她身側的時候,許劍岳的腳步頓了頓,他沉吟了好一會,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輕聲道。
紅衣少女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卻沒有了那一日,在小道上伸過來扶住她的那只手。
許劍岳嘴唇蠕動,像是要說什么,卻沒有說出口,他輕輕地邁步走向江家大門方向。
只為了那一夜,那抹凄婉的微笑,還有那場吞沒她的大火,許劍岳便無法停下腳步。
看著少女的心腹扈從已經(jīng)在房頂?shù)却约?,許劍岳輕笑道:“方問劫,站這么高,是想尋短見?來來來,我成全你?!?p> 許劍岳握住跟了他十年的木劍,輕喝一聲:“斷。”
只見小長生境界的扈從方問劫腳下的房屋,自上而下,如被一把擎天巨劍劈開般龜裂開來,裂成兩半。
方問劫颯然一笑,翩身下樓,說道:“起劍便如此巍峨,真是劍如山岳,好一個許劍岳。”
許劍岳看著房屋龜裂的場景,又是沒來由地想起了原是為了救人才重返早已燃起大火的房屋的自己和她。
以前一起走江湖,遇賊殺賊,遇上好心人,他們便寄宿幾天,像凡夫俗子一樣一日只為菜米油鹽,像熱戀中的俠侶般對坐談話,說起來,她還真是什么都談呢。
許劍岳忘我地握住木劍。
他記起了她的一笑一嗔,也回想起了同他一樣追求快意恩仇江湖人生的她。
許劍岳右腳微微后撤,擋住了迎面而來的一拳,他沖著方問劫微微一笑,一如當初初入江湖的少年,毫無章法地舞出一劍。
劍氣縱橫。
而他轉過身,不去看這一劍,而是將目光投向臨灣河的方向,深情道:“抱歉,我來晚了?!?p> 陳不識左手抽出長劍,腳步不停,一手扯過早已失神的紅衣少女,以氣機滲入腳下巨石,利索地揮出一劍,掀起一塊巖石,擋住了如疾風般激射而來的劍氣。
劍氣掀起的扶搖劍風停歇過后,陳不識才定睛往屋子方向瞧去。
斷壁殘垣前,只剩下一把木劍,以及幾行清淚。
被劍風摧殘的巨石板之后,是一層蒙在地面上的,薄薄的紅衣。
狼狽地坐在地上的她,多想告訴他,之所以自己會這么喜歡穿著紅衣,是為了隨時做好嫁給他的準備。
她也很想告訴他,她也可以給他自己的整個世界,包括性命。
只是,這個紅衣少女不知道的是,許劍岳其實喜歡著她,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其實都是如此,只是他不敢說,不敢面對罷了。
也許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都是沒來由的今生緣。
所以,在她即將跌倒時,他沒有再一次伸手,不只是因為埋葬在不遠處的那個人,也是為了她能更好地活下去。
而自己?就這樣吧,反正兩個她都不在了,一切都無所謂了。
而也因此,才會有許劍岳充滿矛盾的這一劍,還有留下的木劍。
相濡以沫,不如遇君從此殊途,正是他相忘于江湖的灑脫和最后的俠氣。
不過,他還是希望會有那么一個人,可以為這個自己傾心的紅衣少女停下腳步,放下信仰,放下一切,執(zhí)手走過一生。
不過,一定不會是自己,因為,內(nèi)心早已經(jīng)千瘡百孔的他,自認沒有這個資格。
……
不再整潔的街道上滿是橫七豎八的尸體,君箬言這才稍稍吐了口氣,臉色依舊陰沉,但在轉身之后便已風輕云淡,他輕輕地拔出插在浩東將領腹部的白鸕,緩緩邁步回城。
司空雨銘瞥了背影滿是落寞的君箬言一眼,沒有出聲叫住他,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收刀,清理戰(zhàn)場。”
僅付出十人陣亡的噬魂軍將士臉色低沉,紅著眼眶把先前還在嚷著和大將軍比刀的幾個兄弟就地埋葬。
司空雨銘抬起頭,發(fā)現(xiàn)天邊已經(jīng)泛起那一抹魚肚白。
站在城門前,君箬言對著早已在城門口等待自己的眾人,輕聲道:“那我走了。”
“要去找江家嗎?”林梡墨眼神凌厲,問道,“一切小心,讓三百噬魂軍跟著你吧,不然我不放心?!?p> 剛想說沒有必要的君箬言被小跑趕來的皇普東華猛地一拍后腦勺,沒有絲毫顧忌的皇普東華哈哈一笑,說道:“那感情好,麻煩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