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上重歸寂靜,君箬言腰挎兩把名劍就直直走入馬車之中,在與林梡墨談家常的皇普東華不解地瞥了他一眼,以林梡墨和君箬言剛定下的師徒關(guān)系,一向以厚德待人的君大公子怎么會只說一聲我走了就直接上馬車就走?
而剛走入馬車的君箬言直接就倚著車壁緩緩坐下,臉色蒼白的他緩緩以太玄初衷僅是養(yǎng)生的吐納法開始吐納起來。
太玄以暗合天道為名,其納氣吐息法自然有其神意,雖說這是給普通人在閑暇時吐納以此延年益壽的吐納法,但是,落到身懷萬里河山訣以及劍心似琉璃的君箬言手中,它也煥發(fā)出了屬于太玄吐納法的光彩。
沒過多久,看出君箬言氣機不定的林夕塵緊皺著眉頭走上馬車,沉聲道:“當(dāng)真想要強行突破一品?循序漸進,厚積薄發(fā)比這要好上幾倍?”
君箬言搖搖頭,眼神中透出堅決的神色。
明白君箬言自有自己用意的林夕塵嘆了口氣,屈起一指,以破界境調(diào)動全身修為于一點的玄異手法輕彈在君箬言的丹田處,一指疏通君箬言原本堵塞不堪的經(jīng)脈。
原本毫無生氣的三百一十六竅穴開始有絲絲縷縷的氣絲游動起來。
林夕塵掀開車簾走下馬車,他已經(jīng)盡了自己的力,接下來是否能保住這份臨時得來的氣機,只能看君箬言自己了。
過了兩個時辰,皇普東華走上車,看了一眼被冷汗和紫黑猩血滲透衣衫的君箬言,不解地坐下看著他。
為什么貴為醫(yī)仙圣手的后人,還要這般拼命地練武?
自以為研究透世間人心的皇普東華索性不去想這些違背常理的事情,他輕輕地自言自語道:“三百驍勇善戰(zhàn)排得上林家軍前三的噬魂軍,以及一個能和一品高手過得了上百回合的司空雨銘,收獲真是不小。”
君箬言練劍,一開始只是在許劍岳和南宮瑩琉的指點下打好用劍最基本的基礎(chǔ),然后便是自己看著南宮韜汶留下的心得自己一路摸爬滾打,后來唯一一次問劍罡,也只是粗略抓住了一些靈感。
而問題也是在這,君箬言對劍的體悟不深,習(xí)劍的日子也不算長,也因此,他才會在太玄山上花了兩年時間來沉淀自己,不過,內(nèi)力只有三品不到的君箬言能自己沉淀到什么地步去?
好在,林夕塵這一指給他撕開了一條算不上多么上佳的羊腸小道。
君箬言平放醉江南和白鸕,感受著它們細微的氣機流動。
兩把名劍在他的氣機牽引之下,劍氣如斗牛流云般動蕩不止。
君箬言雙手壓下,放在劍柄上,劍氣瞬間扯裂他的衣袖,割得他雙手鮮血不止。
以君箬言的敏銳五感,以及充沛氣機,自然會引來名劍劍氣自主攻擊自己,而一旁的皇普東華之所以相安無事,只能說是因為氣機使然,也因為這,君箬言每次拔劍出手時,八分劍氣傷敵,但兩分卻會沿著經(jīng)脈傷到自己。
君箬言閉上雙眼,回憶著那一日白虹如天橋般直掛千里,回憶著守天明長劍出鞘劍罡如平地驚雷。
長劍劍氣逐漸內(nèi)斂。
君箬言卻是沒有因此而感到半分欣喜,反而是愈發(fā)嚴(yán)陣以待。
遠處,林梡墨看著馬車漸行漸遠,轉(zhuǎn)身點數(shù)了三百噬魂軍,又點了司空雨銘的名字,說道:“你們跟君公子走一趟江家,護好他的周全,懂嗎?”
司空雨銘輕輕點頭。
下一刻,將士喝聲連綿不絕地響起。
“噬魂軍涼刀營,首等兵卒傅永阮,聽令?!?p> “噬魂軍輕弩營,步卒李謙奇,聽令?!?p> “噬魂軍謹(jǐn)遵大將軍吩咐!”
三百零一聲恭喝,聲聲不絕,正氣蕩然。
……
早春的雪,從一月的天空一直飄落進二月的門前,春寒山冷,風(fēng)輕寒涼,楊柳河畔岸邊上雪花紛紛揚揚地飄過,恍若讓這生性涼薄的塵世經(jīng)歷一場驚天動地的愛情般。
“醒了?”林夕塵掀開車簾,看了一眼緊盯著兩把長劍的君箬言,笑道,“你可倒好,直接入定了五天?!?p> 君箬言含笑點頭,手指輕扣劍鞘,輕聲道:“出鞘。”
不見君箬言氣機有絲毫流轉(zhuǎn),兩把長劍便自主出鞘,于君箬言面前懸停。
“兩把劍都已經(jīng)認(rèn)主了?”林夕塵訝異地看著兩把乖巧的長劍,呵呵笑道,“劍氣都內(nèi)斂了,不錯不錯?!?p> 君箬言將劍鞘背在身后,兩把名劍輕巧飄入各自的劍鞘之中,他站起身子,問道:“林前輩,這是到哪了?”
“快到沙洲斷劍冢了?!绷窒m想了想,回答道。
君箬言哦了一聲,招呼林夕塵停下馬車,搖醒了身旁的皇普東華,說道:“下車?!?p> 走出馬車,身后是如江南水鄉(xiāng)般的黛瓦青墻,身前,則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君箬言瞇起眼睛,在別地趕路,總要有一棵樹,一棟房屋當(dāng)作路標(biāo),但在這,他甚至連一顆石子都沒見著。
皇普東華迷迷糊糊就跟著君箬言下了車,他睜著眼睛跟著君箬言看了好一會,眼睛都看疼了都看不出個鳥來,于是,他開口道:“好無聊,我回去看書了?!?p> 君箬言拉住轉(zhuǎn)身就打算走的皇普東華,指了指遠處的方向,沒有開口。
風(fēng)也在此刻呼嘯吹起,一抹陽光照得皇普東華睜不開眼。
皇普東華抬起一只手遮住陽光,看向君箬言指的方向,遠處的天邊,有幾道縱橫的黑痕,他疑惑半晌,才發(fā)覺原本以為是黑煙的黑痕是在雪的縫隙中露出崢嶸的山脊。
在這樣的天底下行走,就是這三百來人的隊伍都透出了幾分孤獨。
仔細望向遠處的地面,有無數(shù)的斷劍插在地面,也有無數(shù)被風(fēng)雪侵蝕的墳堆黯然躺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
“這里應(yīng)該是被遺棄的戰(zhàn)場?!被势諙|華看著排列緊湊的墳堆和斷劍,輕聲道。
君箬言耳邊似乎響起了如悶雷般的馬蹄聲,眼前似乎浮現(xiàn)出了一幅幅將軍在臨戰(zhàn)前與妻子在樹下相吻相別的畫面,他輕聲道:“看著劍柄所指的方向,他們死前望著的,應(yīng)該還是敵人的方向?!?p> 兩人站在俯覽斷劍冢的制高點上,西北風(fēng)呼嘯蕩漾萬里,刮得二人瞇起眼睛。
這和地下沙子一般多,如天上星辰一樣整齊排列的墳堆,又可曾換來北匈宦官的一句感慨?
甚至是一兩個贊美之詞?
君箬言轉(zhuǎn)身走回馬車,淡淡地說道:“下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