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平南侯府門口,云天崢已經(jīng)不耐煩地踱了幾個來回。
“侯爺,回來了!”
一個下人飛快來稟,他精神一振,望見一隊(duì)人馬徐徐行來。
這時天還早,街上沒什么人,那隊(duì)人馬行至府門前,當(dāng)先的云深跳下馬,卻沒行禮,反而走到馬車旁道:“丫頭,到了?!?p> 云天崢虎目不悅,見車中女子下來,鬢發(fā)微散,面容憔悴,衣衫上幾處塵土,頓時心疼。
“爹爹……”
云韶屈膝便是一拜,云天崢趕緊扶住她道,“好啦,別管這些虛禮,人回來就好!”
昨天云韶私自出城,云天崢大怒,后來說她被盜匪擒拿,他一顆心吊在半空又驚又憂。好在沒多久長孫鈺傳回消息,說平安無事,還與她兄長在一處,這樣一來他才沒連夜出城。
但這一夜憂心,今早兩個黑眼眶掛在臉上,云韶微感歉疚,福身道:“爹爹,女兒不孝,思念兄長過切,讓您擔(dān)心了?!?p> 云天崢搖搖頭,這個嫡女很少會做這樣出格的事?,F(xiàn)在就算做了,看她這么一副嬌弱樣子,又怎好苛責(zé)。
于是轉(zhuǎn)向云深道:“你這個做兄長的,也不知和妹妹說一聲。真出什么事,我看你悔青腸子!”
云深哼了一聲,臉扭向別處。
云天崢指他罵道:“你老子跟你說話,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云深滿不在乎,嘴邊一絲冷笑更像譏諷般,刺得云天崢火冒三丈,大手一揚(yáng)就要摑下。
“哎呀!”云韶輕呼一聲,扶著額頭欲倒。
云深立即扶住她:“怎么了?”云天崢也關(guān)切望過來,她心里暗道爹和哥哥真是天生仇家,面上裝出柔柔弱弱的樣子,“我不知怎么,頭有些暈……”
云深一語不發(fā)扶她進(jìn)去,云天崢看著這對兄妹,直搖頭。
“朱穆,你說說,塵兒那樣溫婉的女子,怎會生出這么個混小子!”
朱穆是朱管家的名字,他在旁邊賠笑道:“侯爺,世子年少氣盛,難免驕狂?!?p> “驕狂?我看他就是忤逆不孝!”話一出口,他自己也覺得說重了,又嘆口氣,“罷了罷了,難得回來一次,眼不見為凈吧?!?p> 他這般說著,腿腳不自覺邁向三房。
朱穆會心一笑,每次侯爺在世子這兒受氣,都會找三夫人紓解,這次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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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篁院,云深把人扶進(jìn)院子轉(zhuǎn)頭去找府醫(yī)。
“哥!”
云韶拉住他,俏皮地眨眨眼,云深一看她面色如常,就知道剛才是裝出來的。
無奈笑笑:“你啊,到底想干什么?!?p> 云韶笑著把他拉進(jìn)屋,絲毫不避諱男女之嫌。
“哥,你和爹常年不見面,一見就吵,也不好吧?”
說到云天崢,云深臉色瞬間淡了,他接過云韶遞給他的茶,抿了口,“這是我跟他的事,你別管?!?p> “怎么不管,你是世子,他是侯爺,遲早一天你會繼承他的爵位?!痹粕卣Z重心長道,“而且不管怎么說,你們終歸是父子,就當(dāng)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別吵了,行嗎?”
云深冷笑一聲:“父子?”他話里有說不出的嘲諷,“當(dāng)年抬二房,納柳氏,他有想過我是他兒子?”
云韶眼皮跳跳,知道兄長這些年耿耿于懷的,就是母親剛走,他立即扶正王氏,又納柳氏進(jìn)府。那段日子,母親尸骨未寒,父親敲鑼打鼓迎新婦,確實(shí)把兩個孩子傷得很透。但云韶不同,死過一次的人,看什么都通透些。
她拉著哥哥的手道:“無論怎樣,他是我們的父親,血濃于水,這是割舍不掉的。我知道你恨他,我也怨,但這些年是他養(yǎng)大我們。何況侯府情勢復(fù)雜,三房那邊……”她沒把柳紅袖的事說出來,只道,“哥,我只想一家人安安穩(wěn)穩(wěn)在一起,行嗎?”
云深沉默不語。
半響,他摸摸妹妹腦袋,“好?!?p> 云韶一喜,又聽他低聲道:“韶兒,你放心,總有一天……”
他語氣森冷,叫人不寒而栗。
云韶望去,正看見他陰鷙的眸光狠辣決絕,不由打了個突。
*
二房,王氏聽到侯爺去柳氏那兒的消息,恨得摔碎了新買的瓷瓶。
“又是那個賤人!上次才說讓她‘病’一段時間,這么快又去找她,這狐媚子,究竟哪點(diǎn)迷住他了?”
白茶小心勸道:“夫人別急,四小姐還關(guān)在家祠,一時半會兒出不來?!?p> 王氏冷笑道:“小的關(guān)起來有什么用,人家肚皮爭氣,還有個兒子呢!云停這幾日天天陪在老太君身邊,哄得她心花怒放,都快忘了這是那賤人的兒子!”
白茶不敢說話,任由王氏發(fā)泄,罵了好一陣,氣順了,她才坐下來道,“對了,世子是不是回來了?!?p> 白茶連忙答是。
京郊的事雖然沒有張揚(yáng),但云天崢知道,她王氏也就知道。
撫摸著手上的雞血鐲,王氏自言自語,“這么大的事侯爺都不追究,可見是真心疼愛大房。楚姐姐真是好本事啊,即使走了也給他留下這么一雙兒女?!?p> 白茶提議道:“夫人,不如讓大小姐跟三房斗吧,這樣咱們也好坐收漁翁之利?!?p> 王氏橫她一眼:“你找死嗎,侯爺眼皮底下,玩這種花樣。何況還有世子——”她冷哼道,“你不知道錢婆子怎么死的嗎?”
錢婆子是柳氏的奶娘,聽說跟她一起嫁進(jìn)侯府里,后來莫名其妙就死了。
白茶真不知道個中緣由,王氏道:“那錢婆子不長眼,以為云韶是哪個院里的小丫頭,抽了她兩鞭子。被世子知道,直接當(dāng)著柳氏的面推進(jìn)池塘,活活淹死了!”
白茶嚇了一跳:“那、那三房就這么算了?”
“當(dāng)然不,柳氏哭得死去活來,侯爺罰他禁足一個月,結(jié)果第二天人就不見了。后來找了整整一個月,他才現(xiàn)身,居然躲在侯爺軍營里,和那些將士打成一片!”
白茶聽懵了,看王氏臉上現(xiàn)出嘆息神情,道:“夫人,您在想什么?”
“世子是真有本事的,否則以侯爺?shù)男宰?,如何會容忍他??上覜]有兒子……”
白茶道:“夫人莫怕,二小姐和三小姐不會讓您失望的?!?p> 王氏喃道:“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