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秀醒了，不再瑟瑟發(fā)抖。
初升的太陽灑下昏暗的光，斜斜的打在黍離的身上，在灰色大地投下一個模糊的影子。
至于麥秀，她還沒有傾頹了一半的矮墻高呢──后半夜，她后來基本相當于蜷縮在地上。
黍離守了半個前半夜和一個后半夜，殺了不少邪念體。
昨晚恐懼大爺吃的很舒坦。
要是黍離掌握了開心喜悅之類的力量，那說不定還能賺一筆呢。
不過他沒有。
?。矍榫w］的掌握和情緒，還是有著很大的聯(lián)系的。
“醒了？”
新的一天，迎接麥秀的，只是嘶啞的一聲詢問，但卻讓她感到很安心。
和這個末日世界相比，和那些不可名的邪神相比，很多事情都很美好。
黍離完全沒有再開口的想法。
這么安靜的時候，當然是越長越好，四處逃竄不就是為了這一時的茍且么。
麥秀和往前的每一天一樣，很自然的將灰土輕輕拂去。風惡魔一般都不在夜里出沒，但夜晚依然會有風，是那種普通的風，帶著些許風沙。
麥秀的臉有灰撲撲的，但她沒有在意。隔了一會，她才猶猶豫豫的問，“我能知道你有多強么？”
“原因?！?p> “我想知道我什么時候該直接跑掉?！?p> 黍離低下頭看著她昂起的小臉，思索了一會，“我會避開危險。能讓我避不開的，你逃不掉，而我選擇不避開的，你沒必要跑?！?p> 很頹廢很消極的一種觀點。
不過也確實，能讓他感受不到危險的存在，要么和邪神有關，要么就是頂級的狩獵者。
?。矍榫w］的力量，足以讓他成為頂級狩獵者之下的大強者。
但并不能讓他成為最頂級的狩獵者。
不過［情緒］只是為了讓人類活著的力量而已。再說了，這個世界，越接近頂端就意味著越接近邪神。
會死的。
最頂級的狩獵者，肯定會死的。
“我教你第一課，［情緒］是為了不處在食物鏈底端而存在的力量，不要試圖成為最頂端的存在。越接近那里，就越接近死亡?！?p> 黍離還是很想抽煙。
麥秀并沒有提出疑問。
懂就能活著，不懂就會死。她活到現(xiàn)在了，本來就懵懵懂懂的意識到了一些道理。
邪神在圈養(yǎng)。麥秀想不透這一點的，但她隱隱約約能明白一些。
這就夠了，懵懵懂懂就夠了，反而越明白越接近死亡。
當太陽終于升到正當中，當麥秀已經(jīng)淺淺的抿了幾次水，當黍離思索好接下來的路，他終于淡淡開口。
“走了?！?p> 小姑娘點了點頭，很安靜的跟在黍離右后方。只慢了半步。
她觀察的很仔細，黍離的慣用手是右手，攻擊向右邊的攻擊會被攔下大半。
至于后面的襲擊，如果是黍離都觀察不到的，那她肯定避不開。
她的思路倒是和黍離很相似。
所以黍離不介意同行的時候護著她一些。
即使她很直白的說了，遇到你打不過的，我就跑。
她比黍離積極一些。
至少沒有【你都打不過的那我就不跑了】的想法。
怕死，貪生，才能活得長。
“我會教你掌握情緒。第一步就是收斂情緒。”
“收斂情緒？”
“對，嘗試著做。我繼續(xù)講其他的?！?p> “嗯?！?p> 黍離沒有講任何關于收斂情緒的方法，連竅門都沒提。
教她東西本來就是一件多余的事情，又為什么要上心呢。
黍離斷斷續(xù)續(xù)的講。
麥秀只是聽，走在這個荒蕪的灰色大地，她竟然有了一種安穩(wěn)的感覺，比她睡過的磚塊堆要安心，比昨天晚上還要安心。
死寂的曠野，灰蒙的天地，一道嘶啞的嗓音輕輕的述說著這個世界的遭遇。
冷漠而無情的述說。
“世界被占領了。整個世界彌漫著邪念。在任何地方停留都會沾染邪念。”
“邪念分兩種，一種是普通的，彌漫在整個世界的邪念就是這樣。”
“另一種……被邪神注視的地方會出現(xiàn)邪神的邪念。前者被沾染可以消去，后者……無法消去?！?p> “堆積到一定程度，邪神便會注視著你，那就是……死亡?！?p> 黍離一個手刀劈倒了撲來的餓狼，饑餓和重傷將讓它在不久后死去，那將是一個小小的儀式，但那已經(jīng)與黍離沒有關系了。
黍離帶著麥秀繼續(xù)往其他地方走，漫無方向的走，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黍離有些感慨，已經(jīng)很少能見到和以前一樣的動物了。
這種普通的動物如人類一樣，并沒有因為邪念而變得強大，反而因為弱小，淪為了食物鏈底端。
動物依然是動物，可這個世界，最多的是怪物了。
動物的死亡，依然是儀式。但籠罩的范圍要小了很多，這讓很多殘存的人類，依靠著狩獵動物，掙扎著活了下來。
或許某一次，一群動物能不畏犧牲，殺死一只落單的怪物，然后通過吞食它的血肉變得強大一點。甚至變?yōu)橐环N新的怪物。
但那概率太小了。
怪物的死亡是一種儀式，它會招來附近的怪物，怪物越強，儀式越強，弱小的怪物比如食尸鬼，不足以讓動物晉升。
吞食也是一種儀式，除非被吞食的怪物太強大，否則它只會迎來陰影位面靈界位面的襲擊。但對動物來說，這就足以擊殺它們了。
甚至最后的晉升也是儀式，比死亡大得多的一種儀式。破壞晉升儀式會獲得一些好處，一些給晉升者的好處會被瓜分。
這些足以封死動物變強的路。
就像封死人類變強的路一樣。
?。郾瘧懀菀宦曒p嘆。
黍離趕忙克制了他的力量，現(xiàn)在可不是悲憫的時候，他可沒有悲天憫人的資格。
悲憫大神你確實有資格悲憫，但我太弱了啊。
?。郾瘧懀萦质且宦曒p嘆，情緒之海翻起浪花，但很快就沉默了下來，平靜的就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
?。郾瘧懀菰僖淮蜗萑氤了Ｋ罱训暮茴l繁，黍離也不知道為什么。
雖然［悲憫］已經(jīng)沉睡，但黍離還是被它感染了。他輕輕一嘆，世事無奈啊。
這就是黍離喊［悲憫］一聲大神的原因。它的感染力太強了。
麥秀依然在竭力學著收斂情緒。
兩人走了很久，直至黍離又一次停了步子。
他遙遙望見了一群游蕩的食尸鬼，而且他的［情緒］告訴他，那里有一團很強的邪念。
媽的，又是邪念化的家伙，不管地圖錯沒錯，這個地方絕對不能呆。
黍離想要離開這個被標記為灰色大地的地方了。
于是，他果斷帶著麥秀往另一個方向趕去。
如果他沒有分辨錯方位的話，他們只要慢慢走一兩天，就能離開灰色大地了。
這里只是灰色大地的一角。它的附近還是有幾個稍稍危險一點的、但黍離一點不怵的地方。
黍離要去的，在地圖上被記為灰霧之林。
危險度只比這里高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