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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擬射擊

分歧(14)

虛擬射擊 壺記 4492 2019-01-20 20:27:41

  陳慕扭著頭,瞳孔微擴(kuò),以一種介乎于驚恐和疑惑之間的眼神看著他。

  “不必這么緊張,我們之前見過面的,你應(yīng)該知道我是誰?!币惶柡苡卸Y貌地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說。

  “她在哪?”然而陳慕的反應(yīng)就有些無禮了。其實在看見一號的時候,他幾乎陷入了絕望。那個方才在樓下被抬走的人只可能是實驗體,而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卻是一號。他有些死心了,也更加著急了,沒有閑情寒暄,而是直入正題。他的眼里涌動著悲傷,可他還是執(zhí)著,或者說逞強(qiáng)地問。

  “你自己心里清楚?!币惶柶届o地看著他的眼睛,平靜地說。

  “她在哪???”這種答復(fù)顯然不能讓陳慕滿意,他之所以提問不是為了能給自己一個痛快,而是為了得到一些慰藉,即便賜予他這種感受的是謊言。也許是出于傷感,也許是出于無助,總之他頓時變得像只炸了毛的貓,憤怒地上前了一步,一肘橫在了一號的胸前,把后者頂在了墻上,猙獰著臉怒吼。

  “反正不在這里?!币惶枦]有還手,任憑陳慕對自己進(jìn)行著肢體碰撞,輕輕搖頭,靜如止水地說。

  這話像是一潑油,瞬間澆旺了陳慕的怒火,他怒目圓瞪,好像眼里真會噴出火來;可也真的像是一桶水,片刻過后傾瀉下來慢慢地澆滅了那仿佛在他腦海里熊熊烈焰的火,他雙目失神地松開手,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幾步,差點沒站穩(wěn),黯然神傷。

  “你不告訴我,總有人能告訴我……”陳慕還是不愿接受這個事實,他不是在欺騙自己,只是打從心底想聽到一個能令自己稍微安心一點的答復(fù),哪怕是假的。他一邊有氣無力地說,一邊撐住地板緩緩起身,一頭扎回昏暗的走廊,固執(zhí)地去尋找下一個不會對自己閉口不言的人,與一號擦肩而過時,他無助低落地說,“我一定要知道她去哪里了……”

  一號沒有阻攔他,只是低下頭,毫無情緒的眼睛與頭發(fā)的陰影重合,低沉地說:“對于這項實驗而言,只有兩種實驗體?!?p>  陳慕還未走遠(yuǎn),慢慢地停下了腳步,側(cè)過頭。

  一號往前走了一步,不再背靠墻壁,繼續(xù)自顧自地說:“還能用的實驗體,和不知生死、下落不明的實驗體。你目前還只是外人,所以并不知道。但我們從始至終都十分清楚,從在合約上簽字的那一刻起?!?p>  “你不可能從任何知情者那里得知與九號有關(guān)的消息,除非你父親同意。”一號說著說著垂低了眼簾,慢慢地攢起了拳,接著說,“所以你與其在這件事上浪費(fèi)時間,還不如……去看一下她留下來的東西。”

  *****

  陳慕跟著一號穿行于一條長長的走廊,穿過一束又一束由吊燈投下來的慘白燈光,在地上的一道道圓形光里斷斷續(xù)續(xù)地留下自己的影子。這一層是宿舍樓層,共有三十幾個房間。每個房間的房門上都掛著黑色的門牌,上面以白字寫著房號。他一路走來,從最靠近電梯間的三十七號房走到了中段的十四號房,最后和一號一起在九號房的門前停步。

  門還未上鎖,一號一擰把手隨后便輕易地推開了房門,他步入九號的房間里,打開燈。烏黑且光滑如鏡的地板、白墻、木色的單人床、純木制的書桌、以及圓柱形的透明浴室,這層樓的所有宿舍都是這種常見而不失美感的裝修風(fēng)格。一號一邊轉(zhuǎn)身一邊抓住門沿,打算關(guān)上,卻發(fā)現(xiàn)陳慕還未進(jìn)屋,仍停留在走廊上。后者正扭著頭,不知在望著走廊另一端的什么。

  “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東西嗎?”一號對此并沒有疑惑或者不滿,相反還有點期待,盯著陳慕的側(cè)臉,面無表情地問。

  “走廊盡頭旁邊的是房間嗎?”陳慕很快地瞟了他一眼,又把頭轉(zhuǎn)過去,問。

  “沒錯?!币惶栆膊稽c頭,平靜地說。

  “那為什么……”陳慕輕輕皺眉,邊說邊舉起手臂,順著目光指向走廊盡頭旁的房門,門前漆黑一片,不是借了點微弱的燈光可能還發(fā)現(xiàn)不了,接著問,“只有那個房間的門前沒有開燈?”

  “你什么都不知道?”一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一臉詫異地提起了另個毫不相關(guān)的話題,問得很莫名其妙,也很有深意。

  “不然我也不會問啊。”陳慕回過頭,聳起眉,攤開手,一臉懵地說。

  “因為那是唯一還未啟用的房間。”一號靜了一整秒,隨后明白了什么,嘆了嘆氣,開始講明原因,“它并不是多余的空房,只是屬于它的人還沒有住進(jìn)去?!?p>  “那它的房號是多少?”陳慕一臉驚異,問,然后又轉(zhuǎn)頭望向盡頭那扇處于陰影中的門,心里直有種難以說清的異樣感。

  “零號?!币惶柶届o地看著他,輕聲說。

  *****

  “從你第一次來這開始,她每天都會在這上面記錄一句心里話?!币惶柪_木椅,一邊拉開書桌抽屜,一邊說。抽屜里有點空,只有一本淺藍(lán)色的筆記本躺在正中間。他將其拿了出來,再輕輕放到陳慕的手心,接著說,“她很清楚自己從事著什么工作,也明白這份工作的危險性。她早已做好了準(zhǔn)備,可她最近一段時間又忽然害怕了起來……很怕實驗事故也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你好像很了解她。”陳慕單手捏住筆記本的底端,低頭注視著封面,說,然后抬起頭來,眼里略帶敵意。

  “我十分愛慕她。”一號居然沒有否認(rèn),而是毫不猶豫的表明了心意,并且毫不羞澀或是膽怯,相當(dāng)平靜。

  陳慕對此也有些意外,微微皺眉,下意識地捏緊了本子。

  “但她深愛著你?!币惶枦]有刻意回避,而是直視他的眼睛,眼里毫無波瀾,說,“放心,我不是變態(tài),她的小行為和這本筆記本,都是我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p>  陳慕好不容易才讓自己冷靜下來,一下子又被戳到了痛楚。他試著去抑制涌上心頭的悲痛,結(jié)果是他的眉頭越皺越緊。他連續(xù)深呼吸,才勉強(qiáng)使自己的面色舒展開一些。他把筆記本平放在桌面上,手指顫抖著翻開了封面。

  然而映入眼簾的第一句話便差點令他情緒失控:

  “交到了第一個朋友,他叫陳慕。他好像不是實驗體,也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樣?!睕]有日期,也沒有長篇大論,只有一句簡短的話,字跡娟秀且工整。這不能算作日記,正如一號所說,全是她的心里話。

  往后幾十頁也都是類似的內(nèi)容。有意思的是,筆記本里寫的都是她的心里話,與她本人有關(guān)的內(nèi)容卻很少,絕大部分都提及了他。她好像不是很看重自己,對他倒是非常在意。

  陳慕最開始還是很慢很慢地翻,可隨著喜悅在心中堆積,而這些情緒又全部轉(zhuǎn)變?yōu)榱吮瘋那榫w瀕臨崩潰,翻閱的速度越來越快,他沒有漏掉任何一句話,眉眼緊皺,幾乎快要聲淚俱下。這里面有著覺得他棒得像是上天派下來拯救自己的心里話,也有可惜沒能再多跟他獨(dú)處一會的心里話,而不管每天她記錄心意時的情緒如何,筆記本的每一頁都是緊密相連的,從未中斷過。

  而他很快便翻到了尾頁,看見了旁邊的空白頁,也看見了陳如煙于昨晚寫下的心意,字跡還很新。

  也只有這一頁上面寫了好多好多話。

  “身體好痛……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住明天的實驗,但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這里前功盡棄。這一階段的實驗已經(jīng)進(jìn)入尾聲了,負(fù)責(zé)人說很快就用不上我了。晚上和陳慕一起共賞了煙花,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各種顏色的焰火點亮天空時,真的很美。如果明天的實驗一如既往的沒有出事,我還想陪他再看一次。如果出事了……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這段話位于這一頁的中央,而最后一句話顯然是隔了一小段時間再寫上去的,位于頁末:

  “但有幸活下來的話……一定還是能與陳慕再會的吧?我真的好想一直一直陪伴在他身旁?!?p>  陳慕不禁有種極度壓抑的窒息感,下意識地松開了捏住紙張的手。他失魂落魄,整個人都快被巨大的悲傷沖刷得昏厥過去。他雙手撐在桌沿上,慢慢慢慢地弓下了腰,好像身后背著千噸重的山,他只能等著被壓垮,手背上猙獰的青筋盡數(shù)凸顯。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他心神憔悴的想。昨天晚上他才向陳如煙許下了美好的諾言,可今天她便離開了他。他悲痛欲絕,整張臉都變得扭曲起來。他想咆哮,想痛哭,可最終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無聲地呻吟著。

  “你本來能拯救很多人?!币惶柲乜粗吭谧郎稀⑼纯嗖豢暗膫?cè)影,突然說了這么一句特別莫名的話。

  “她……已經(jīng)走了嗎?”陳慕急促地喘息,他一直以來都很健康,現(xiàn)在卻有些呼吸困難。他抬起半邊臉來,眼神疲憊且無助地瞥向一號,沒有在意后者為什么會說出那么奇怪的話,只在意這個關(guān)鍵問題,有氣無力地問。

  “我不知道。”一號頭也不動地說,“我也想知道,但只有抬走她的人知道她被送去哪兒了。反正她被工作者搶救出來的時候,我聽到有人說她還有呼吸。但她受的傷肯定不小,不然也不至于拿塊白布蓋住臉。她的身體一直都很不好,而且……有不少實驗體遇到過這種事,被救下來時人還是活的,送到醫(yī)院時卻已經(jīng)死了?!?p>  “可她既然都知道自己的身體很虛弱……為什么不提出休息,而是繼續(xù)做實驗?”陳慕低著頭,看著頁尾的那最后一句話,一邊慢慢地合上了筆記本,一邊以低聲問。

  “她不太會拒絕人。而這也絕不是她自愿的?!币惶柕统恋卣f,“連外人都知道每天逼迫實驗體進(jìn)行高強(qiáng)度的實驗,出事故的概率高得嚇人。但有個人他一心只想加快進(jìn)度,不惜代價。”

  “誰?”陳慕轉(zhuǎn)過頭,目光陰狠地瞥向一號,冷冷地問。

  “你的父親,”一號俯視著他的眼睛,也冷冷地說,“陳國。”

  陳慕微微一怔,眼里的敵意瞬間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轟雷般的震驚。而他很快便想明白了,緊緊地皺起了眉。這絲毫不難想通,父親在這個項目上投入了巨資,而且還是技術(shù)研發(fā),總時長每多出一天,就要耗掉一大筆錢。

  作為商人,父親這么做并沒有錯,暴露出來也最多被人說說閑話。只是……他不應(yīng)該視實驗體的生命如草芥。陳慕無意為已逝的實驗體們討公道,只是連陳如煙都變成了這項實驗的犧牲品,而間接害死她的人又是自己的父親,他一下子糾結(jié)無比。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她撐住了,不過不得不長時間住院,她不是寫了一定會找到我么?那么我該怎么做,才能讓她找得……輕松一點?”陳慕直起身板,眼神復(fù)雜地看著一號,沙啞地問。

  “不是沒有辦法?!币惶柍聊似蹋J(rèn)真地說,“對其他人而言,這很難,但對你而言,十分簡單。”

  陳慕不解地皺眉。

  “兩個辦法,”一號豎起兩根手指,揭曉答案,“成為實驗體,或者,等。”

  “我不明白。”陳慕凝重地說。

  “實驗體每天要做的事,并不是戴上頭盔,收集數(shù)值這么簡單?!币惶枌⒛抗馀查_了一刻,隨后轉(zhuǎn)回眼來,幽幽地說,“每個人都擁有一個內(nèi)測賬號,無論他是死了,還是一直不在工作崗位上,賬號都存在著,不會注銷。我們每天的任務(wù)就是,戴上原型機(jī),進(jìn)入到大小不同,時而粗糙時而細(xì)致的游戲中。記錄員會觀察并統(tǒng)計有效數(shù)據(jù),便于對游戲程序進(jìn)行修改。”

  “陳如煙也擁有專屬的賬號,賬號碼也是九。”一號瞥向桌上的筆記本,片刻過后,目不轉(zhuǎn)睛地說,“你成為實驗體,便能擁有賬號,那時你再添加她,如果她有朝一日再度上線了,你們都能在第一時間找到彼此。”

  “第二個辦法和上一個大同小異……只不過你要等到游戲問世時,才能注冊賬號。而且到那個時候不知道要過去多久,陳如煙能不能撐住都是未知數(shù)?!?p>  “可你自己都說了,只有實驗體才擁有內(nèi)測賬號……我之前聽父親說過,每個實驗體都是千里挑一甚至萬里挑一的,而我只是……”陳慕也明白第一個辦法相較于第二個的優(yōu)勢,可他也清楚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他有些失落地說,邊說邊慢慢地垂低了視線。

  “所以我剛才才說,你本來能拯救很多人。”一號面無表情地?fù)寯嗔怂脑?,直視他的眼睛,說。他的目光如炬,好像要把陳慕那黯淡的眼神一同點亮,“你那父親不會允許任何一位實驗體休假,除非那人是他的至愛,令他不得不做出取舍,選擇包庇。”

  “歡迎回來,零號?!币惶栁⑽⒁恍?,繼續(xù)說,“排在‘1’之前的、絕無僅有的實驗體?!?p>  **********(回到現(xiàn)實)

  ——————————

  這一段情節(jié)寫得真的很痛苦……但還是咬牙寫完了。

  不是說不好,而是……就是莫名地很難寫。

  所以寫了很久很久,還望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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