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困頓之間

　　這劍在劍鞘里抖了幾下，劍身與劍鞘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這位小先生總算是對名字滿意了。

　　衛(wèi)莊不明白，這人怎么前一刻還在夸張良，后一刻就給劍取起名字來。

　　他還不明白，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罷了，她是從哪兒看出來張良耳達目通，足智多謀來?。?p>　　趙熙凌握著劍看向身邊久不答話的衛(wèi)莊催促道“我們快回去吧，我都奔波好久了，要休息。”

　　兩人提了速，朝紫蘭軒飛奔而去。

　　只是，趙熙凌注定是休息不了了。

　　紫蘭軒居然出了命案。

　　在弄玉房間里面的侍女紅瑜被殺了。

　　雖然這紅瑜與她并無關(guān)系，但是紫蘭軒到底也是師兄的產(chǎn)業(yè)，作為自己人，幫把手，也是應(yīng)該的。

　　只是……到底是什么人，又為什么要殺一個青樓女子呢？

　　趙熙凌絲毫不怕那尸體，掀起白布，拿起一根細針探入紅瑜脖頸之間的傷口，順著傷口輕輕滑過，探出了紅瑜傷口的深度和入劍的角度。

　　接著將那用過的細針扔出窗外，她湊向窗臺上落下的沙土的地方聞了聞，嗯，是半濕的沙土，呈黃褐色，這種沙土雖然遍地都是，但是，這么長時間過去還能夠保持這么濕潤的，兇手一定經(jīng)過了一片濕地。

　　從這個鞋印可以看出，這是個矮小的男人。

　　趙熙凌環(huán)視一圈將信息基本記了個清楚，剛要開門出去，就碰見了剛剛趕來的韓非。

　　天才蒙蒙亮，韓非雖然沒怎么休息，但還是神采奕奕。

　　“九華姑娘已經(jīng)看過現(xiàn)場了？”

　　“嗯”趙熙凌引韓非走上前去，掀開紅瑜面上蓋著的白布，將傷口展示給韓非看

　　“此人身材矮小，在你們男人里面算不上是高個兒，結(jié)合傷口深淺和濺在窗紙上的血跡來判斷，兇手的慣用手是右手。”

　　趙熙凌見韓非已經(jīng)看過傷口，就將那白布放下重新蓋住，指著窗臺說“九公子請看。”

　　韓非看向那窗臺，窗臺上只有少量沙土，看來兇手的輕功不錯。

　　“九公子可知新鄭城內(nèi)，哪里有全濕的黃褐色沙土？兇手落下的這些沙土，正說明他曾經(jīng)經(jīng)過的地方，而這些沙土，很明顯不是來自紫蘭軒。”

　　聽了趙熙凌的問題，韓非才想起來可以從土質(zhì)來分析兇手還去過哪些地方，頓時面上慚愧“九華姑娘心細如發(fā)，韓非佩服?！?p>　　“師兄去檢查屋頂了，應(yīng)該……”

　　趙熙凌話音未落，身后就傳來衛(wèi)莊的聲音。

　　“屋頂碎了兩塊瓦片。”

　　“如果兇手是行家，按理說，不該出現(xiàn)這種情況。”韓非喃喃而語。

　　“應(yīng)該是發(fā)生過短暫的交手，發(fā)生的很快，兇手迅速脫離?！毙l(wèi)莊說出了自己的推斷。

　　“交手……盯著這個房間的不止一個人？”

　　韓非似是自言自語，但是眼神卻是看向衛(wèi)莊。

　　不止一個人…………

　　趙熙凌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個昨天看到的，藏在屋檐陰影下的乞丐。

　　她走到衛(wèi)莊身邊，向他剛剛推開的窗戶外看去，正好，能夠看到昨天那乞丐待著的位置。

　　兩人對視一眼，對心中的答案已是篤定。

　　沉默之間，從門外疾步而來的張良說了一句在場眾人都意想不到的話

　　“左司馬劉意，在自己府邸被殺了?！?p>　　“所以我這個司寇，該去調(diào)查一下。”韓非看上去興致勃勃，完全沒有一絲緊張的意思。

　　“可奇怪的是，舉薦韓兄的人是姬無夜?！睆埩嫉故酋揪o了眉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姬無夜？又是姬無夜，怎么哪都有這個叫姬無夜的？

　　趙熙凌心里對這個叫姬無夜的人興趣陡生，此人姬姓，莫不是遺留王族？

　　“每一個奇怪的謎題，都會有一個有趣的答案?！表n非顯然對勘破這左司馬慘死家中的迷案興致斐然，當即決定和張良一起去劉意府上一探究竟。

　　趙熙凌和衛(wèi)莊離開紅瑜被殺的現(xiàn)場，去平常用來議事的廂房坐下用早膳，趙熙凌坐在衛(wèi)莊右手邊，沒骨頭似的趴在案幾上。

　　衛(wèi)莊吃飯一向不太講究，大早上的居然全是魚肉，趙熙凌生來辟谷，本來就不會餓，她看著那干巴巴的白肉就覺得沒食欲，就只是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自己杯子里面的清水。

　　“唉……”

　　“這已經(jīng)是你第三次嘆氣了?！毙l(wèi)莊放下筷子，看著用后腦勺對著他的趙熙凌。

　　“你說……”趙熙凌單手托腮，勉強撐著腦袋看向衛(wèi)莊“韓非能成功嗎？”

　　“我答應(yīng)幫助他，就是要看看他是否能成功。”衛(wèi)莊復(fù)又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塞進嘴里。

　　“他過于自信，又過于專注于一些看上去有趣但實則危險的事情，他又過于驕傲，雖說持才傲物沒什么不對，但是他卻有些不知道適度?！背柕墓廨x越過窗棱灑在趙熙凌身上，照的她渾身暖洋洋的。

　　“在咸陽宮的時候，我父王看過五蠹之后說過一句話?！壁w熙凌頓了頓，見衛(wèi)莊看向她了，才說道“若寡人得見此人與之游，死不恨矣！”

　　“韓非之才舉世少有，但才華能成為他活下去的工具，也能成為他喪命的根源。父王已經(jīng)注意到他了，韓國的事情再這樣溫吞下去，等不到沸騰之時，韓非就會……被請入秦國?！?p>　　衛(wèi)莊不是不明白她說的道理，但是他已經(jīng)在心里為韓非留下了一個位子。

　　“君王說的場面話而已，你也相信？”

　　“你會知道這是不是場面話的。”趙熙凌深深看了衛(wèi)莊一眼，伏在案幾上閉了眼，陽光使她昏昏欲睡，她要休息一會兒。

　　衛(wèi)莊見趙熙凌漸漸合了眼，便叫人收了碗筷，拿出一卷竹簡看了起來。

　　身邊的女孩呼吸平穩(wěn)，對他全無防備，陽光灑在她的腦后的金絲玉扣環(huán)上，順著散落在案幾上的發(fā)絲爬進他心里，蟬翼一般的眼睫在眼瞼處落下陰影。

　　她那么好看，是天地之佳作，上天之寵兒。

　　心緒紛雜，眼前竹簡上彎彎繞繞的篆字一個都讀不進去，早在多年之前，在他松懈之間，趙熙凌這個名字就深深住進了他的心里，他的胸膛里空了一個位置，留給她。

　　人生之中有人是過客，有人卻能停留在生命中，停留在心間上。

　　衛(wèi)莊放在膝上的手漸漸握成拳狀，閉上眼，才勉強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