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伯走后，齊念芯還來不及替他向吳慎行說幾句好話，卻見他轉(zhuǎn)了一圈又出現(xiàn)在了書房門口，手中還抱著小盆栽進(jìn)來。
“我······我不是來聊天的。公子，我是想，每日處理商行的事務(wù)需要花費(fèi)大量的精力和心思；可我又不如胖劉那小子會弄吃的，所以幫您拿著盆栽擺在書房里養(yǎng)養(yǎng)眼，輕松的時候看看也舒服……念芯姑娘，你抱不動的，我來搬就好?！?p> 孫伯制止齊念芯到書房門外搬剩余的盆栽的話音未落，身邊閃過一道人影，只見吳慎行早卷起袖子，一把扯著齊念芯的后脖領(lǐng)，“給我回座位坐好。”他身體力行，搬著盆栽進(jìn)來，“要擺哪兒？”他語氣帶諷刺地沖著孫伯說道。
孫伯壓根兒就未意識到，還一本正經(jīng)地東看看西瞧瞧，半晌指著陽光灑進(jìn)來的地方，說道：“就擺在那里好了。嘿嘿，等再過兩年我告老歸田了，我就找塊地蓋間小茅屋，周圍全都種上各種花草······念芯姑娘······你的小嘴張這般大，是瞧不起老頭子我，還是覺得我的想法有點(diǎn)太娘們了？”
聞言，齊念芯連忙用力搖著頭，“沒有！沒有，我只是未想到你這把年紀(jì)了還對自己日后生活有謀有劃的，我是佩服你！”
“等我再存些銀子，念芯姑娘，你到時可以來老頭子的小茅屋賞花?！?p> “嘻，太好了！”
孫伯不好意思地?fù)蠐项^，“這也算是我這個老頭子這輩子唯一的心愿吧！公子，您要重新審查這五年的賬目一定很辛苦，老奴我也沒什么能幫您的，不過只要您開口，老奴我一定盡全力做到！我不打擾您，先出去了。”
一等孫伯離開，吳慎行就聚起眉頭，“你和他們私下都聊過什么？”
“沒有啊！”齊念芯湊上前，悄悄拉住他的手臂，咭笑說：“自從那次踏青之后，他們對心目中的慎行少爺可刮目相看了呢！”
“我沒跟他們閑聊過?！眳巧餍兄币曋?。
齊念芯故作無辜狀地吐吐舌。她沒談及那天李執(zhí)事和孫伯訴說過他的那段過往。那天參加踏青的眾人都有不欲人知的一面，吐露出來反而能拉近彼此之間的關(guān)系。
吳慎行大概還不清楚那天的踏青為他帶來了什么好處，若是哪日他知曉了，到時就好笑了！
“別露出小狗式的笑容。”他斥責(zé)，頓了頓又說：“你的手發(fā)燙，又感冒了？”
“沒有，沒有。你莫向趕我去午休?！彼瞄_心能窩在他身上，“孫伯也說天氣難得好，我只是一時不適應(yīng)······”
他無所謂地拉開她糾纏的雙手，回到案臺前。自那次踏青之后，許多事情都變了。他對她的態(tài)度有些軟化，又讓衛(wèi)不決將商行里這五年的賬簿拿來，擺明了就是要親自管理的意思。衛(wèi)不決雖未說什么，但是表情卻顯得有些不樂意。這一切的變化對他來說，說不上好不好，至少有他活著的跡象。孫伯的心愿，胖劉的夢想讓他們積極地活著——
“你的心愿？”他忽然沒頭沒腦地開口問道。
齊念芯先是一愣，隨即訥訥地說道：“只要能下床，出去走走，就心滿意足了。如今······”她的臉紅了，“我希望自己能多學(xué)些東西，我······說出來，你莫要笑話我。我什么都不懂，闊別世間五年了，以往老想著能掙脫病痛的桎梏，等傷愈之后去發(fā)現(xiàn)整個世間都變了。我······我的性子變了，很孩子氣又怕生，跟人交談老接不上話。但我喜歡跟你在一起·····”她試探性的向他展露出笑容，“那你的心愿呢？”
“我可以為你安排去女子學(xué)堂。”
“不！不要。”她不安地搓著手臂，“我想······再過一陣子吧！”她又露出怯懦地笑容，“如今這樣我就很滿足了?！?p> 吳慎行的注意力再次回到繁雜的賬目上。
是的，她是十分容易滿足。常常蒼白的臉蛋抹上淡淡的紅暈。開心時，不會呵呵直笑，只會傻氣地小聲笑著，生怕會吵到誰似的；她也時常悄悄地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失神發(fā)呆地看著他。
“待我閑暇下來抽空教你一些吧！”他故作心不在焉。
齊念芯杏眼為之一亮，充滿企盼，渴望的光采。她不確定地追問：“你要當(dāng)我的先生？”
“有何不可？像你這般病懨懨的女子，真要去女子學(xué)堂去，恐怕沒一日我就得去義莊認(rèn)尸了。”
“哼！我的身子骨才沒那么弱呢！”她小聲地抗議，拿著書，拖著椅子，“我······我······”
“別說話吞吞吐吐的，刺耳難聽的緊。”
“我能不能坐得靠近你一些？”
“過來吧！”他像要維持一貫冷漠的形象，又補(bǔ)上一句，“不許發(fā)出難聽的聲音?！?p> “嘿嘿——”她開心地笑著。拖椅子坐在他的身邊，靠著他的身側(cè)，胡亂翻看著書。
齊念芯開心得都快飄起來了，只怕晚餐也能多吃下一些了，她傻乎乎地笑著。沒有原因、沒有理由，從那日踏青回來之后，他待她的態(tài)度好多了。
真好！如果這就是幸福，能不能把幸福停住呢？
“嘖，別靠在我身上?！?p> “嘻?！?p> 石頭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吳慎行從書房出來，身后跟著他的小尾巴齊念芯。
“公子?！彼t恭地掀開轎簾，“還是去商行？”
自從吳慎行開始親自掌管商行之后，他每日都會去商行坐鎮(zhèn)，衛(wèi)不決也會向他回報(bào)商行的情況，這已經(jīng)成了他固定的作息。
吳慎行隨意地應(yīng)了石頭一聲，不耐煩地回過身子，沖齊念芯道：“別跟來。”
“我不能去嗎？”像只小狗似的跟在后頭的齊念芯皺皺鼻頭，抗議。
“芯兒姑娘?！笔^搶在吳慎行回應(yīng)之前，取笑道：“在家卿卿我我還不夠，還想要到商行去你儂我儂啊？”
芯兒？吳慎行聚起眉峰。他是不是聽錯了？
齊念芯的臉蛋微微羞紅，隨即又反駁回去，“石頭，莫不是你上回輸給我，才處處找我茬是不是？”
“嘿，誰說你贏了？用女子的魅力讓胖劉那老小子乖乖降服，這公平嗎？”
“在打賭的時候，你就知曉我是女子了······等等，你這是在嘲笑我不似女子？”她雙手插腰，瞇眼瞪著石頭。
“唷，母老虎發(fā)威啦？平常日里在公子面前乖得像只小貓。女人啊，善變的性子······”石頭無可奈何地?fù)u起頭來。
“你若是不服輸，咱們再來比一次如何？”
石頭才要答應(yīng)，吳慎行挺身而出，沉聲喝止。
齊念芯紅了紅臉，直纏著他的手臂，濃郁的藥味飄散在空氣里。她諾諾地道：“慎行，我才不是石頭說得那般壞呢！你切莫要聽他胡言?！?p> 吳慎行傾聽著她含羞帶怯的聲音。初聽時，她粗啞的聲音不堪入耳，聽久了倒也變得有幾分悅耳起來了。
他拉開她扯著自己的手，囑咐道：“午餐和點(diǎn)心要吃完，藥莫忘了吃。李執(zhí)事會看著你。”天！他覺得自己說的話聽起來簡直像是一個老媽子。
是的，這幾日來他像極了老媽子。提醒她吃藥、找盡每個機(jī)會往她肚子里塞所有能吃的，夜里還要催促她早睡——這不是老媽子做的事，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