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墟緩緩走到我的對面。就著剛才清月坐過的位子緩緩坐下。
他望著我,目光由寒冷開始變得柔和。
我被他盯得有些難受,手中剝出來的蓮子都忘記了放進口中。
我將坐在我對面的人略略看了一眼。
微微有些昏暗的七彩天光里,他的臉看起來有很濃的疲憊之色。我心中一軟,將手中剝下來的幾顆蓮子往他面前伸了過去。
“吃嗎?”我隨口問道。
他將我的手推了回來。
“這是梁修風送你的,你就自己吃吧。我素來不愛吃這個?!?p> 說完,他依舊緊緊盯著我,我見他神色古怪。
便問他,“你今日是怎么了?為何有些奇怪,你身上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事一定得告訴我,你可是我陶曦宮的人,有什么事我都會為你出頭。”
他微微一笑,表情苦澀。
“我能有什么事兒?我心中想的,不過是你與清月的事!”
他抬眉看我,目光如電。
“你與他仙婚,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低下頭,默默盯著手中蓮子。
如今我與清月兩情相悅,便不好再跟落墟有牽扯了。
即便他與我曾經(jīng)確實有過一些關(guān)系,可是如今我都忘了。也著實不需再將他拉扯進來。
“落墟……”我猛嘆一口氣。
“我知道你是來找我的,可是前生往事,我已盡數(shù)忘卻。如今我只想和清月好好的過日子?!?p> “在這天珠上的萬萬年,我與他情深意篤。說白了,我是不想再和他分開了的。
清月說要與我仙婚,我心里可是巴不得的,只不過如今還沒有應承他罷了?!?p> 我一口氣說了許多,落墟緊緊的盯了我一會兒,嘴角憋出一抹苦笑。
“原是如此??墒怯行〇|西你還沒有弄清楚真實情況,就這樣輕易的將自己交出去,是不是不太好?是不是對自己不負責任呢?”
我癡癡一笑,“我還有什么東西沒有弄清楚呢?”
落墟垂下眼簾,我便看見他疲憊的臉上,似乎染了一層金色的霧氣,可是金色,明明應該是明亮耀眼的,如今看起來卻是這樣的晦澀和陰沉。
他似乎在思索著什么,久久沒有說話。
我抬頭仰望天珠上七彩的天光,看著那天光淡淡的從紅白蓮花樹的枝葉間穿透下來。
我朝落墟看過去,沉沉吐了口氣。
“落墟,凡人都說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神仙嘛,其實與凡人無甚不同。本來就很應該知足才是?!?p> 我緩了口氣,接著說,“我如今就很知足,那些往事,我是真的不想再記起來了,畢竟我現(xiàn)在活的挺好的,也挺開心的?!?p> 落墟嘴角抽動了一下,苦笑道,“傻子一般都會活的很開心。難道你不想知道你前生是何人,難道你不想知道為何你會在天珠?難道你不想知道你的靈力為何突飛猛進。難道你不想知道嬅弋王母和清月究竟隱瞞了你多少事?難道你不想知道你與我之間的情誼遠勝清月?若是你什么都不去想起來。那對我又何曾公平呢?”
我默默塞了一顆蓮子到嘴里,卻是吃不出什么好的滋味來了。
他說的確實是沒有錯,我沒有給他他想要的公平。
可是我覺得我自己也沒有錯。
“冰珠,我知道,你不過是逃避罷了!”
“你害怕知道那些往事,你害怕重新沉入那些痛苦當中!”
“你心里定是隱隱有些感覺的,知道你的那些往事一定是痛苦不堪的。是不是這樣?”
我心中惆悵,沉思了一會兒。
我在逃避?有嗎?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
不過他說的也有道理。那就可能是吧,可能我確實是在逃避吧。
可是我現(xiàn)在真的并不想去面對曾經(jīng)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一切。那些都已經(jīng)過去了。過去的事情便是過去了。
忘了,那就是像沒有發(fā)生一樣。我覺得我現(xiàn)在挺好的。我就想要這樣繼續(xù)下去,誰都說服不了我。
“如此逃避可不像是我認識的你!”落墟沉聲。
“若是你覺得對你不公平,那我只能先在這里給你道歉了。”我依舊不松口。
他默默地搖搖頭。
似乎有太多的情緒壓抑在心中。
“我找了你萬萬年,卻不想找到你之后你竟然是這樣對我。寂寞,孤獨我都能夠承受,因為還有一絲希望在。可是如今即便是你坐在我的對面,就在我的身邊。我卻覺得我還不如從來沒有找到你,從沒來過天珠星。”
“萬萬年前,我還不如掉進懸洞里死了。如今我看著你和清月,你們兩個人之間容不下任何一個人。我是多么的難受。你不會明白?!?p> 聽著落墟的話,我確實能夠體會到他的痛苦。
我的手指摩挲著掌心的蓮蓬。蓮蓬才空了一半,我卻是再也吃不下去。
自從我在天珠上有了記憶以來,每天我都是這樣平平靜靜的過。萬萬年來,不論是在陶曦宮還是渠嘯天宮,還是獸寵司或者銀九天,我的每一天都與以往的每一天并無不同。
這讓我覺得很安心,很平靜,每天的日子都這樣平平淡淡,簡簡單單,歲月靜好,對于我來說就夠了。
我并不知道落墟身上究竟發(fā)生了多少事,也并不知道這萬萬年來,他是怎么尋找我的。
我更加不知道他心中對我的情誼究竟有多深。
也許我的確是相當自私的??墒俏覅s覺得我要的真的很少。我的要求真的很低,我只想要和這么幾個熟悉的神仙一起平平靜靜,簡簡單單的過好在天珠上的每一天就夠了。
清瀟仙子的事情。已經(jīng)是讓我覺得很難受,很焦慮。
我再也不想承受任何的變化。
“那你真的準備和清月仙婚嗎?”落墟咬緊牙關(guān),一字一句問道。
我輕輕嘆了口氣。將手中的蓮蓬放在藤桌上。
“也許吧?!蔽业吐暤馈?p> 對面的人輕輕笑了一下。
傳入我的耳中,我就覺得那聲笑比哭還難聽。
落墟的這種情緒,竟然感染了我。不知何時,我的眼角也已經(jīng)微微有些濕潤。
我低下頭。眼中的濕潤被我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