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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無常

第二十章 胡亂盛典

笑無常 石猴斯頓 3772 2018-12-07 00:00:00

  西郊龍門,兩山夾峙,形若門闕,伊水宛如一條長龍穿門而過,東西兩山峭壁上大大小小的洞窟數(shù)不清,群雕神佛,蔚然大觀。

  擂臺設(shè)在大盧舍那像龕腳下,主佛盧舍那以其光明堂皇的姿態(tài)微笑俯視著鼎沸人群。他們這些人有的心心念念圖個名利,有的圖至高無上的武學(xué)地位,也有的只圖個痛快快活。

  擂臺下口號鏗鏘、喊打喊殺,但擂臺上的戰(zhàn)況卻并不見有多如膠似漆。這屆武林大會,各門各派少了些針鋒相對,掌門人相互之間頻頻暗遞眼神,眼神含義豐富,算作勉勵也可、算作壓制也可,既是告誡對方切勿使壞心眼壞了大事,也是給對方一股同仇敵愾的寬慰。無形的殺氣席卷了每一位知情者的心,他們彼此心知肚明,團結(jié)一致地令這屆武林盛典充斥了帶有緊張氛圍的虛張聲勢、假打假鬧。

  這些所謂的武林正派,傳承已久、戒律森嚴(yán),對武術(shù)的剛正之氣有特殊的心理需求,自然容忍不了有悖常理和自然之法的習(xí)武之道,更別說讓那樣的人來當(dāng)他們盟主。他們很默契地在等待,等他們共同的敵人,等無極峰的人一到,便一網(wǎng)打盡。

  只是,未時已過,無極峰的人連半個影子都沒見著,有些耐性不足的人開始焦慮。現(xiàn)在在擂臺上的兩位似乎也已拖了太久時間,擂臺下不少人開始嗑瓜子閑聊了。

  寒野原打了個哈欠,昏昏欲睡道:“難為臺上兩位,不溫不火打了一個時辰。”

  “公子累了不如去樹下歇歇。”陶塤很是關(guān)切,“我們站在這像龕頂上,原是占個居高臨下的位置,讓什么動靜皆能盡收眼底,可沒什么遮陽的,曬這許久,我也乏了。”

  “一齊去坐坐罷?!敝竦岩幌蛏傺?,總是師父和姐妹們怎樣說她便跟著做,是個極安分的人,此刻竟開口表態(tài),可見是極難忍了。

  棠西抵在司辰身上已是睡迷了眼,站著都能睡著也是她的本事,她揉了揉眼瞼,瞟了眼擂臺,若不是司辰抱著,差點大跌一跤。

  秦戰(zhàn)和秦御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竟打打鬧鬧地上了擂臺。

  一個說:“你給我下去!”

  另一個回道:“你下去!”

  “是我先說他們打得無趣要上來的!”

  “我先你一步上來的!”

  原先在擂臺上比試的兩人干脆停下手,六神無主地看著秦戰(zhàn)和秦御這兩個極其相像的雙生子邊吵邊鬧。

  “這便是傳說中的分身術(shù)?”寒野原一雙眼似啟未啟。

  “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那是兩個人?!碧奈魇莻€不知何為規(guī)矩、不懂何為教養(yǎng)的野性子,當(dāng)下便對著擂臺招手喊道,“秦哥哥,上這來玩罷,莫要鬧,他們等人來呢!”

  秦戰(zhàn)和秦御聽見棠西的聲音,即刻住了手,欣喜若狂地向她招手,他們一貫是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看看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搶道:“西妹!你等著哥,看我打贏了搶個武林盟主給你玩兒!”

  起初臺上打斗的兩人一聽見此話全身一震,兀自把秦戰(zhàn)和秦御當(dāng)無極峰的人了,爭著要沖鋒陷陣,說時遲那時快,兩人雙雙揮劍如萬箭齊發(fā),齊刺向秦戰(zhàn)和秦御,可兄弟倆的位置早已不見人,他們繞到那兩人身后,一人一腳踹飛兩個。

  臺下人爭相議論:“你看沒看清是怎么繞去背后的?”

  “好像是直接穿過劍雨,閃到身后的?!?p>  “劍雨如此密集,躲得躲不及,還能穿過去?”

  “不過是一把劍揮如劍雨,只要你比劍的速度快,就能辨出其軌跡,自然能穿過。”

  “所以他們比眼花繚亂的劍雨速度還快?”

  “快得多?!?p>  真正的功夫切磋似乎現(xiàn)在才開始,不斷有人雞飛蛋打地涌上臺挑戰(zhàn)秦戰(zhàn)和秦御,但都沒能碰著他們分毫,因為無人快過他們的速度。如果追不上對手,沒法預(yù)料對手會出現(xiàn)在哪,還要如何進攻呢?兄弟倆疾如千錘空手拳、炫猶百花無影腳,追不上他們的人只有被攻擊地暈頭轉(zhuǎn)向。

  酉時初刻,日頭盤在山尖上,大家都在等武林盟主一聲令下,捉住臺上這兩個無極峰派來的人,眾人蠢蠢欲動,不曉得還在等什么!”

  峨眉掌門正與周盟主對話,障惡師太道:“腿法和拳法快、新鮮,有點像少林、崆峒、昆侖......步法也妙,像是逍遙派,我竟看不出他們的門道路數(shù),雖招式詭異,起合間自有凜然正氣,不像是無極峰的人?!?p>  “定是偷學(xué)的?!敝荑ぞ従彽溃抗庾分了恢绷粢庵耐ニ境缴砩?,沒想到這次,司辰報以微笑回敬了他。

  司辰看了眼天色,覺得是時候了,他認為梅無極不見得是真想要武林盟主這個位子,可也猜不出個究竟,不管怎樣,事情總有水落石出那一刻。司辰已然立于擂臺之上了,攔在正吹胡子瞪眼就要沖上前殺人的崆峒掌門面前,對著一團亂象道:“兩位師兄,玩夠了便下去吧?!?p>  秦戰(zhàn)和秦御在百忙之中眨巴眨巴眼睛,欣喜道:“師弟!你也來了,快快,咱們一起,多熱鬧!”

  “你們再不走,當(dāng)心我告訴秦姨?!?p>  秦戰(zhàn)和秦御聽到他們母親大人的姓氏,即刻飛離擂臺,抱頭鼠竄,好像他們的娘正在后頭拿把菜刀追似的,緊忙躲棠西身邊去了。想那秦憐心原也是位知書識禮的小家碧玉,生生讓倆不讓人省心的兒子磨成個漫山跳腳的潑辣母親。

  棠西順手牽過身側(cè)竹笛,鄭重道:“秦姨的交代我是萬萬不敢忘,這不!介紹你們認識一下哈,喏!這位姑娘芳名竹笛,臺上能起舞弄樂受萬人瞻仰,下了臺能把持家務(wù)燒一桌子好菜,又生得極美,且好好看看,可中二君意否?”

  這時周瑜已穿過眾人矚目,踱上了擂臺,面對司辰站著。他抬了抬手,那些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豪杰們立即識趣,自動跳下擂臺。

  由古至今,武林大會舉辦過一屆又一屆,還從未出現(xiàn)眼前這樣的情勢,無數(shù)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擂臺變成個飛禽走獸的屠宰場,不管什么人都是說上就上、說走便走,也太隨意、太不成體統(tǒng)了,簡直是把中原武林的臉面踩在地下蹂躪。

  周瑜不說二話,旋開扇柄,扇面上一片空白,向著司辰的脖子抹割過去,司辰翻身后仰,五尺外的大旗桿子在他瞳孔斷裂。

  “誒!咱們盟主怎么還親自出手,這小子夠能耐、能吃住一招嘛?”

  “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盟主武功蓋世,一指頭便能對付了這玩意兒,根本不在話下!你們瞧,那小子就顧著躲,躲都躲不及,半招也拿不出手,背上背的那是什么?一根破木棍!哈哈哈哈!”

  心隨意動,見招拆招,司辰險拆了幾十招后,眾人又開始唏噓了,周盟主怎么就還沒收拾了他!

  障惡師太暗想:方才聽他們對話,剛剛那兩位應(yīng)與這位師出同門,身法卻大有差異,前者輕巧幻變?nèi)珈`鶴,無聲無息,后者如疾風(fēng)掃落葉,銳不可當(dāng)。同門師兄弟怎習(xí)成完全不同的武功,眼前這位年紀(jì)輕輕的小伙子,行云流水地拆了周盟主這么多致命招,不簡單。不過,周盟主不問此人來歷便急于出手,難不成私下認識他?”

  周瑜步步緊逼,招招狠厲,一面白扇鸞飛鳳舞,司辰腳不沾地,活像在刀尖舔血,險象環(huán)生,到酣處時,臺下鴉雀無聲,好些人憋了口大氣不敢喘出來。周瑜低聲呵斥:“還不拔劍!”

  庭司辰揚眉笑了笑,一拳破風(fēng)而出,直向周瑜后胸。周瑜的嘴角掛上一絲釋然的微笑,像終于等來了久候不至的老友,他回扇擋架,算準(zhǔn)了扇柄絕阻不住這一拳。

  可偏偏就迎上了司辰的拳頭!不僅擋住了拳力,還直接把對手給撂下臺了......

  周瑜有一剎那的迷茫!明明只是虛晃擋招,沒用功力?。§o靜回想片刻后,他也就明白了。

  臺下烏合之眾只知他們的武林盟主打敗了那小子,紛紛歡呼雀躍,叫著:“盟主武功蓋世!盟主戰(zhàn)無不勝!盟主武功蓋世!盟主戰(zhàn)無不勝......”

  棠西不客氣地踩過幾頂人頭飛奔到司辰身邊,扶他起來,帶回像龕頂上。秦御劈頭便罵:“你還是我?guī)煹軉?!別人找你打架打就是!畏畏縮縮的做什么!”秦戰(zhàn)接過話頭繼續(xù)罵:“你這么大個人!還怕了他?跟只牛蠅似的擱那躲來躲去,煩人!好啊你!你不好好打,我去!”

  棠西立馬扯住秦戰(zhàn)衣袖,嚴(yán)肅地搖了搖頭。她早知道,司辰就不會聽蘇三的話老老實實撐到她來,他打小便不受管教,最厭惡讓人牽著鼻子走,若他沒找到能讓自己信服的緣由,庭譽和棠棣都不能夠支配他做任何事情?,F(xiàn)在司辰這樣做,便是他的選擇,秦戰(zhàn)和秦御此時上臺只會讓場面再度混亂,沒必要。

  司辰受了一掌,但是那一掌是他自己給自己的,自然能把握好分寸,并無礙。他倒是挺想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方才周瑜分明是想讓他贏,為什么呢?周瑜跟無極峰的人難道是一伙的?

  周瑜也是經(jīng)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此刻他面露笑意,謙遜地抱拳,謝過臺下觀眾盛譽。

  終究還是等來了無極峰的人。梅無極的紅紗步輦自山峰緩緩降到擂臺上,蘇三立在轎側(cè),不見月閣上那四名裝在黑衣套子里的抬轎人。

  眾人一片惶急,四下張望,不敢輕舉妄動,都在等周瑜示下,左顧右盼地尋覓有無隱匿在暗處的敵人。

  蘇三退下擂臺。步輦再度自行升到空中,懸于擂臺上空不高處。看來梅無極是不打算從他的轎子里出來了。

  霎時,上空忽喇喇生出七團白氣,每一團都乘破竹之勢,從七個方位合圍俯沖攻向周瑜。一人怎能同時從七個方向攻擊呢?周瑜東躲西藏,哪知這些白氣竟像他放的屁一般跟著他,飛天遁地,避無可避,終于中了一招,立即身體僵硬躺倒在地。

  眾人措手不及,哪里想得到他們的盟主竟倒地不起,盟主敗了,誰還夠本事來打敗梅無極!

  那七團白氣回圍在梅無極的紅紗帳外。

  不等臺下人慌了陣腳,人群中冒出一人騰地飛向紅紗步輦背后,他在空中拋出長劍,長劍疾如離弦,橫穿步輦而出,轎內(nèi)人的悶哼聲清晰可辨,血色四濺。

  這一幕發(fā)生得極快,定是早已籌算好的謀殺。那懸在半空的步輦驟然摔碎在地,七團圍在帳外的白氣立時“蹭蹭蹭”地沖向眾人,無數(shù)人受白氣所襲癱倒在地,身體瞬時僵硬冷卻。

  蘇三飛奔到擂臺上,扛起步輦里摔出來的一位渾身是血、頭戴青色方巾的中年男子,她站定了,環(huán)視一番諸人面目,冷笑了聲,重重拋下幾枚煙霧雷彈。

  “追!追!殺了他們!”在各派掌門人號召下,所有能揮起武器的門派弟子激憤而起,往不同方向劈荊斬棘地奮力追趕著,盡管誰也不知道敵人在不在前面這個方向......

  人群激涌間,只剩月琴和陶塤還寸步不離地守在楚游園身邊,其他人倒也都在附近,總也還在這兩山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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