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新剛抬手作揖,“殿下,剛才在外聽李公子說,太子殿下要把帥印交由黃鶴元掌管。這,微臣不是很贊同?!?p> “為何?”李楷聽聞很是詫異。
“李公子知道其為定國公府庶子,這不假。但,黃參軍自小在鎮(zhèn)北軍營中長大,與鎮(zhèn)北侯的關(guān)系十分親厚。倘若讓他二選一,微臣覺著他會選擇鎮(zhèn)北侯?!?p> “可他只是個參軍。”
“李公子以為他不受重用?其實不然,除去身份原因,不能在鎮(zhèn)北軍中官居要職,還有一個原因。四年前皿山雪戰(zhàn),康玉通領(lǐng)先鋒營追擊敗軍,他本該負責(zé)接應(yīng)回報中軍,可他沒追上先鋒營,致使先鋒營四千人與全軍失了聯(lián)系。后面的事,李公子應(yīng)該有所耳聞了吧。”
“所以,康玉通殘廢有他的原因?!?p> “可以這么說。所以情分加上愧疚,黃參軍怕是比左右兩路將軍都更忠于鎮(zhèn)北侯康懷德。”
太子冷笑一聲,“如此一來,這兵符,是送都送不出去啊?!?p> 放眼整個朝堂,能有治軍才干的人幾乎都出自鎮(zhèn)北軍、遠山軍、定海軍,這三軍之中。若要選出一人執(zhí)掌帥印,又要與這三軍完全無關(guān),那幾乎沒有一點可能。太子知道自己無人可用,看來鎮(zhèn)北侯府也知道自己無人可用,這一拳出的妙啊。
李楷也暗暗嘆道,自己還是太嫩。鎮(zhèn)北侯府在邊境屹立七十年不倒,這朝中盤根錯節(jié)的關(guān)系網(wǎng),是他一個小小的布衣伴讀算不透徹的。
“殿下,遠山軍左路將軍,鐘風(fēng)揚,禁閉期快要到了吧?”
“你的意思用他?不行。遠山軍謀逆,他不降反升,說不過去。而且鐘榮勝、鐘云緲兩父子還在逃。他去鎮(zhèn)北軍任職,怕會死無全尸啊。”太子手上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只有鐘風(fēng)揚了,如此,他才不能隨便把他丟出去,這是最后一招,他要留在身邊,以備萬全。“
“那……”李楷實在是沒了主意。
“黃鶴元執(zhí)掌帥印,兵符我留著。眼下只能這樣先應(yīng)對了?!碧犹а劭纯丛聞?,“如此,你在那邊就要辛苦一些了,你再去御林軍中選一些人帶走,務(wù)必看牢鎮(zhèn)北軍?!?p> “是,微臣定不辱命。”
太子又轉(zhuǎn)頭看著李楷,“一個曲道英怕是壓不住了。你想辦法敲敲定國公的腦袋,讓他安排人手去幫幫他的兒子?!碧記_李楷眨眨眼睛,話里的意思,李楷應(yīng)該都能懂。
“那康玉徹?”
“唉,放吧?!碧訃@口氣,“留著也不能當(dāng)下酒菜?!?p> 太子再抬頭,李楷已經(jīng)退了出去,袁新剛還立在自己跟前。太子心里不大舒服,“還有什么事嗎?”
袁新剛眼皮一耷拉,有些喪氣的說道,“行刺殿下的兇手,什么來路,微臣還沒有查清楚。”
“還是沒有線索?”
袁新剛一跪地,“殿下恕罪,是微臣無能,至今未查探到有用的信息。”
“許是你想錯了方向?!碧犹峁P在紙上寫下一個名字,遞到袁新剛面前,“查查他?!?p> 袁新剛心驚不已,臉色大變,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被太子搶先開了口,“別被有些人的姿態(tài)迷惑了,就急著下定論,去查查吧,或許會有收獲?!?p> 康玉翡聽到蘇恩秀說,三哥要被處斬了,難免心焦,盡管方媽、易敏勸了許久,這可能是太子試探她們的法子,她也努力去相信這不是真的,可她還是不能安睡。
終于熬到早上了,一大早便去了輕水閣求見太子。
她也不是為了求什么結(jié)果,只是如此這樣跪著,似乎就能心安許多。
“太子殿下,玉翡郡主求見?!壁w寶江循例還是要跟太子通報一聲,可他見太子輕輕的嗯了一聲,沒有放下手中的書本,也不敢再多說什么,只能退了出來,和康玉翡推說:“太子殿下,眼下正忙于政務(wù),要不,郡主晚些時候再過來?”
康玉翡聽到趙寶江的回話淡淡一笑,“有勞趙公公了,我就在這侯著,太子總會有空的?!?p> 落雪了,雪花一片片急急落地,很快,周遭就會一片銀裝素裹??涤耵洳幌矚g下雪天,因為她怕冷,十分怕冷。
“郡主,下雪了?!狈綃屪匀恢?,“咱們回去吧?!?p> 可康玉翡搖搖頭,“等一等吧?!彼荒茏撸膊幌胱?,她抬頭看看天,雪越落越大,或許太子會有一絲憐憫心,見一見她。
小時候爹爹總和她說,世上最無用的辦法便是跪地求人,沒有人會可憐你,他們總會在高處嘲笑你??扇缃瘢胖溃袝r候這樣求人,不是為了求個解決法子,而是在做最后的努力,求老天開眼。
“殿下,外面下雪了。”趙寶江說道。
太子依舊輕輕嗯一聲,沒有放下書本,看似滿不在乎,可他從剛才起就沒有看進一行字去,“開開窗戶,透透氣吧?!?p> 趙寶江懂事的開了一小半窗戶,正對著玉翡郡主。
“郡主,您這身子,可不能在雪地里耗著?!狈綃尡ё】涤耵洌阑畎阉饋?。
康玉翡早已經(jīng)凍到四肢冰涼,她拉住方媽的手,“方媽,再等一等,雪快要停了。”她抬頭看看天,一片白茫茫。她忽然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三哥,三哥……”一遍一遍,在空蕩蕩的雪地里回響。
“方媽,我……看不見了?!笨涤耵浯瓜骂^,周遭事物全部暗淡下去,沉入一片漆黑中。
“郡主?!狈綃尣活櫼磺械陌阉龘Ьo懷里,想把自己身上的溫暖全部給她。
可她微微推開方媽,不想涼了身旁人的身子,“沒事,待會在暖爐旁煨一煨就好了?!?p> “郡主,咱們回去吧。”
太子見到主仆兩人有些拉扯,感覺不太對勁,他起身走到窗前,想努力聽清外面在說些什么??蓞s見那個奴婢撐起康玉翡便往外走。如此就放棄了嗎?還是康玉翡凍著了?
他忍不住開了門走了出去,想問問清楚,可剛邁出步子,又猶豫了。何必做這無意義之事,他的關(guān)心關(guān)切對她而言,沒有一絲溫暖。
“郡主,殿下出來了。要見嗎?”方媽在康玉翡耳邊輕語。
康玉翡停下腳步,思慮片刻,點點頭。
可她這一轉(zhuǎn)身,卻聽到大門關(guān)閉的聲音,“可是又進去了?”
“是,進去了。那咱們?”
康玉翡猶豫了,她不知道剛才他走出來,是意味著什么。
“郡主。趙公公過來了?!?p> 康玉翡循著腳步聲,轉(zhuǎn)過頭來,“趙公公,可是太子愿意見我了?”
“這大雪紛飛的,郡主還是早些回去吧。殿下說了,康三公子過幾日便能回府了?!?p> “真,真的嗎?”突如其來的喜訊讓康玉翡措手不及。
“殿下親口說的,郡主放心吧?!?p> 康玉翡摸摸心口,這驚喜狂跳的心,幾乎平靜不下來,“謝謝趙公公了?!?p> “謝奴才什么,您該謝的是太子殿下?!?p> 康玉翡歡喜的臉上換了一種表情。謝太子?謝太子什么,抓三哥進去遭罪的也是他。
可她畢竟知道分寸,她跪地三叩頭,算是給足太子面子了。
太子看著她謝恩,猜想她此刻的心情,她一定很高興,高興到無法言語。他慢慢關(guān)上窗,心里滋味卻難以言說,他端起桌上茶盞,飲一口茶,卻一嘴苦味,無法下咽。他猛咳了幾次,一股翻涌,吐出一口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