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玉翡眼下有件極麻煩的事,那便是這天氣,快要入春的日子竟然越來越冷了。她原本極怕冷,天氣一冷一受凍又容易引發(fā)眼盲的舊疾,這幾日她幾乎不敢出門,天天裹著被子坐在火爐旁等著聽何其娟的那句起雞皮疙瘩的“太子殿下,您可來了……”
方媽看著她這副沒皮沒臉的樣子就來氣,嚷著可不能浪費讓熱氣跑了,便把門一關把她拴里面了。
方媽這話其實說的不假,如今太子妃這院里的日子不大好過,這分發(fā)下來的東西可是越來越少越來越次,宮里踩低拜高的事情倒是常見,可康玉翡是正印太子妃,出身也是高門侯府,如此明目張膽的欺負,怕是宮里某位大人物授意了的,往上說自然是沒用,不過好在還有易敏。
李楷撿了件辛苦差事,徹查內(nèi)務府。這原本與他無關,只因太子對內(nèi)務府總管頗多懷疑,又覺得宮里的人大多相熟,不好明查,便讓他暗地里查一查。他換了一身太監(jiān)的衣褲,裝作趙寶江手下的小太監(jiān),來內(nèi)務府要些不常見的小玩意。想借此機會進了內(nèi)務府庫房,可以大致點看一下內(nèi)務府這些日子收的各地的進貢。
查賬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可不太在行,不過好在,他要的那些小玩意,內(nèi)務府的人也找不全。在庫房里折騰了一下午,內(nèi)務府的人只能尷尬的笑笑,讓他明日再來。
這正合他的心意。
他出了庫房撿了個無人之地,做好了自己的記錄。一抬頭正見著一人鬼鬼祟祟的抱著東西往籃子里放,又見他往外扒拉籃子里的其他東西。這看著著實不像是正經(jīng)做事的樣子,趁著那人又去里面抱東西,他湊前一看,籃子里竟是一堆木炭。怎么會有人費勁倒騰一堆木炭呢?正奇怪呢,那人抱著木炭沖過來與他四目相對。
幾乎是一瞬間的反應,李楷沖上去抓住那人的手,嚷嚷著,“你偷東西,抓……”可這氣勢還沒有堅持到喊出抓小偷那句話,他就被那人反手一覆,一個過肩摔在了地上,整個人一片恍惚,然后就聽遠處一句似有似無的問話,“你是太子身邊那個,那個李公子?”
李楷很不想承認自己的身份,因為這是他作為讀書人最丟人的時候。現(xiàn)在他被扔進木炭堆里,手被人擰成麻花,腳被人掰到了頭旁邊,只露出一張變形的臉,被迫的看著一雙閃閃發(fā)出訝異光芒的眼睛,“易,易姑娘……”
易敏愣愣的看著,在腦海里盤算此刻的情境,這位太子伴讀和自己一樣打扮成小太監(jiān)的模樣,又是何居心?但仔細想想,畢竟是太子身邊的人,又不能掰斷他脖子滅了口,那就還是客客氣氣吧,總歸都是打著鬼主意的人,彼此照應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喲,對不住了,李公子。”易敏一臉諂媚,“咱們不打不相識……”趕緊松了手,把一臉黑的李楷從地上扶起來。
“不打不相識?”李楷學著易敏的口音念了一遍,這些粗人還扯什么詞,明明自己只是挨打的份。
“奴婢也沒想到,李公子也會作這番打扮,下手重了些,實在是……”易敏指著李楷那一臉的木炭印記,想笑又不敢笑,咬牙堅持著。
李楷忽然想到這個,她一個太子妃侍婢,為何裝成太監(jiān)在這里做著鬼祟的勾當,倒是該好好問一問,“我在這是照太子吩咐做事,你這丫頭,是何打算,在這……”
“巧了,我在這是替太子妃辦事,咱兩都是一樣。”易敏見李楷這樣端著架子說話,倒是覺著好笑。想來她也算是見過些世面的丫頭,但這人文官架勢還真是裝的十足,不知道還以為他已經(jīng)當?shù)饺反髥T了呢。
“胡說,太子妃娘娘豈會安排人做這樣鬼祟的勾當,分明是你想私吞財物。”
易敏終究還是扛不住笑出聲來,穿著一身太監(jiān)衣服,又一臉狼狽不堪,還能這般氣勢洶洶的來責問她,實在是太怪異了。
李楷臉色越發(fā)難看,這簡直是對他的嘲笑,他決定要給她點顏色瞧瞧。
可易敏臉上一露笑,又甜又俊,“李公子,好了好了,咱倆這副打扮,一看就知道都不是替主子做什么正經(jīng)事的,就不要互相為難了?!钡故菦]把他的惱怒當回事,拍拍他的肩膀,沖他一眨眼,笑容更盛。
“你……”李楷有些晃神,但想想也對,事情還要查下去,自己也不能過早暴露,和她糾纏下去,不是好事。
易敏開始收拾地上的木炭,把籃里的好好整理干凈,然后又把旁邊一堆又抱起來,準備往房里走。李楷有些摸不清她到底想做什么,忍不住跟了上去。
“你沒事干嗎?那正好,地上那一堆,幫我抱過來吧。”易敏瞅見他跟上來,倒是不客氣的就安排上了。
李楷似是被蒙了心智,倒也不介意的做了起來,抱著木炭重新跟了上去,進了一間柴房一般的地方,順著易敏的動作,把木炭堆在了一大堆木炭上面。易敏在旁邊扒拉了一下,用旁邊的木炭遮蓋住剛才自己和李楷放下的那一堆。李楷這才注意到,自己抱來的,似乎和這些木炭的品質(zhì)不太一樣。
“是不是好奇我在干什么?”易敏看出他一臉疑惑,似乎很愿意和他說道這事,“這你回去可要好好問問太子了,明知道我家主子身子弱,受不得寒,還這樣折磨人。這炭不給品相好的也就罷了,還不給足了,這可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啊?!?p> 李楷一臉不可置信,單這開口就能數(shù)落太子的膽量,就夠他驚一臉了。這事他倒從未聽太子提過,照理說,太子雖想打壓靖北侯府,但也不至于做這種不入流的事情,想必中間有什么誤會。
“算了,和你說也不抵用。”易敏把那一籃子木炭往懷里一抱,一副嫌棄他人微言輕的樣子,徑直往門外走。
“等等,你就這么走了?”李楷驚訝極了,她竟如此大咧咧的拿著偷換的木炭往內(nèi)務府外走去,任由旁邊來往的人這么看著。
易敏抱著籃子不好拉他,只能用腳踢他屁.股,“笨蛋,趕緊的,先辦事再說。”
旁邊人見到兩人這般,反倒沒了剛才的警覺,淡淡一笑便都由著他們出去。
“你,你,就這么出來了?”走出內(nèi)務府許久,李楷仍舊不敢相信。
“你笨死了,要是賊都像你這樣畏畏縮縮,那官府還需要查什么案,見一個逮一個?!币酌舭姿谎?,這種文弱書生,一看就是讀書讀傻了,太子還差他來內(nèi)務府辦事,搞不好被這幫太監(jiān)閹了都不知道?!澳銇韮?nèi)務府查什么?是少什么東西了?”
“你怎么知道?”李楷還在剛才的訝異中,猛然一聽這問話,嚇了一跳。
“你打扮成這樣,自然是想不被注意的混進內(nèi)務府來,又捧著個小本記這記那,密密麻麻寫一堆,跟查賬一樣,猜都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