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前幾日見過的黃裕敏如何?她爹在鎮(zhèn)北軍任職,她爺爺可是定國公,國公府小姐,身家背景也是好得很?!?p> 太子沒有心思聽這些,微微搖搖頭,勉強提起笑容,“這事自有父皇做主,我沒想過這些,那個定國公家的小姐,我也沒有什么印象了?!?p> “是我唐突了,失禮失禮……”李馥蘭起了身,行了禮,“本想著替太子尋一尋咱這北境的好姑娘,倒是沒細(xì)究這事也輪不上我們操心呢?!?p> 李馥蘭欠了欠身子,打算起身走人,可她眼角瞄了瞄太子,把這起身的姿勢又放慢了些。
太子咬咬嘴唇,心里亂得很,一番久久的折騰終于還是問出了口,“玉翡,玉翡她怎么了?身子不好嗎?”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李馥蘭心里暗暗舒口氣,這思量許久的事可算是要宣之于口了。
“玉翡她四年前落下病根,到了冬日天寒地凍之時,會突然看不見東西。”
“這我聽康二公子說過,但他說這是舊疾,養(yǎng)幾日就好了?!?p> “對啊,眼睛好好養(yǎng)著過幾日就能再看見了??捎行┌ ?,李馥蘭故意言辭閃爍,把話擱在了這里。
太子坐直了身子,想問想接話,可是張了張嘴,不知該怎么開口。
他怕聽到些什么,可又怕玉翡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默默捱著苦。
他忽然轉(zhuǎn)過頭去,暗暗定了定心神,“若是侯爺愿意,郡主可以去京城待幾日,宮里的太醫(yī)有幾位還是不錯的,再不濟,京城名醫(yī)眾多,相信總有個中翹楚能看的好這病?!?p> 李馥蘭不置可否,從袖中掏出手帕疊了又拆,拆了又疊,明顯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二少夫人,就算是疑難雜癥,就算是陳太醫(yī)也治不好,但這天下之大,總有些意料之外的高人,郡主還年輕,可不能就此放棄啊?!碧友赞o懇切,恨不得立刻去求請侯爺,可李馥蘭卻不為所動,一時之間倒分不清誰是主誰是客。
李馥蘭把手帕攥在手心里,抬抬嘴角,“殿下,有些病,是不能大張旗鼓的求醫(yī)問藥的,尤其是未出閣的女兒家?!?p> 太子眉頭一緊,不明所以。
“我言盡于此,再說下去,怕是要對不住侯府了?!崩铕ヌm起了身,拿帕子擋著視線擦了擦眼角,她該說該做的到此可就結(jié)束了,剩下的就該是太子去領(lǐng)悟了。
李馥蘭匆匆離去,太子不便跟著攆上去追問??煽葑诜坷?,這問題總在腦海里縈縈繞繞,百思不得其解。
這府里唯一能問的便是康玉徹。只是,未出閣女兒家的病癥,他會知道嗎?
雪下了好幾日,康玉徹百無聊賴的過了好幾日,他素來是上天入地的主,這樣的日子,他過著可倍感煎熬。好不容易盼來一人冒著風(fēng)雪穿過院落來找他,可卻只想和他在屋子里聊聊天,他覺得很是失望。
他往床上一坐,身子斜靠在床頭的枕頭上,懶洋洋的看著太子,“玉翡受傷?她受過什么傷?她受傷只有一種可能?!?p> 太子湊近了身子細(xì)聽著。
“那就是,被我打傷?!笨涤駨刈笱垡徽?,狡黠一笑。
太子抓起一把瓜子,全砸在了他臉上,“我是說認(rèn)真的,她難道就沒像這樣過嗎?在床上躺好幾日的那種傷?!?p> “哎,她和我一樣,經(jīng)常。你又不是剛認(rèn)識她,她不皮嗎?”
太子想想也確實。
“什么從樹下掉下來,卡在石頭縫里,被狗咬,她可多了,想聽哪一段?”康玉徹把掉在身上的瓜子一顆顆拾起來,放在床沿邊,然后沒心沒肺的磕起來了。
“我想知道,她眼睛是怎么落下病來的?!?p> “眼睛?”康玉徹左手一撐,坐直了身子,床沿邊的瓜子被他的手全都劃拉到了地上,可他看都沒顧得上看一眼,“眼睛?你,殿下,你知道了?”
太子點點頭,“只是不知除了眼睛,她還傷到哪里?”
康玉徹低垂下了頭,一言不發(fā)。
太子不敢催問,只是默默的等著。
許久,康玉徹才開口,“我這條命是她撿回來了的?!?p> 他用這樣極真摯的神情說這樣的話,太子有些驚詫,更多的是好奇。
“其實不只是我,大哥大嫂的命也是她救回來的?!?p> 太子呆住了。
“這丫頭呢,平時看著可惹人厭了,整日跟我吵吵鬧鬧的??蓻]想到……”康玉徹頓了頓,抬眼看向外面的白茫茫的風(fēng)雪天。
四年前,皿山血戰(zhàn),也是冬至日前后,也是這樣的風(fēng)雪天。
那一年冬至日,鎮(zhèn)北軍剛熬過幾場大戰(zhàn),贏得多輸?shù)纳?,把那些蠻夷外族又往皿山山脈外推了幾十里。
戰(zhàn)線拉的有些長,再加上天寒地凍的,鎮(zhèn)北軍主帥康懷德已有撤軍回營的想法,可是,先鋒營主將康玉通卻想一鼓作氣,直搗敵軍大營。
兩人意見僵持,眾將士各有各的想法,一時間難以定奪,便就地扎營,先修養(yǎng)一日再做定奪。
冬至日的暴風(fēng)雪眼看就要來臨,天色一直暗沉沉的,就連正午時分,也難見好天。那時康玉徹隱瞞身份參了軍,可身子矮年紀(jì)小,只能在后方當(dāng)個添火燒柴伙頭軍,他剛伺候完眾人的午飯,坐在山坡上歇歇手腳,遠(yuǎn)處烏黑的天往下壓,連山腳下的那一片光禿禿的林子都變得暗沉起來,好像也在跟著天上的烏云往山脈上走。
他把腿腳一伸,舒舒服服的躺下來,準(zhǔn)備閉上眼睛好好打個盹,可一個可怕的想法猛的鉆進他的腦袋里,他直起身子,往山腳下仔細(xì)看去,那確實不是陰沉沉的烏云在走,而是那片林子在動,是有一群人在向自己的后方移動。
他不敢耽擱,撒開腿直往回跑??伤芑貭I房才想起來,自己如今不過是伙頭軍,要去哪里找人,要如何通知主帥?
他扒著自己的師傅連吼帶問,卻得知了一個更可怕的消息,大軍已經(jīng)拔營奔向敵軍,除了幾處守軍和他們伙頭軍,這里已經(jīng)空了。
后方便是幽云城。
爹和大哥希望能借此一役,一勞永逸,故而派出了全部主力,再加上連連得勝,就更沒有擔(dān)心過幽云城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