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又重新燃起,康玉翡激動的看著回來的人,可里面依舊沒有自己的大哥。
她把心一橫,這一次,她再也不想苦等了。
迎著風(fēng)雪出城,對她來說是個莫大的考驗,她身子瘦弱,扛不住暴風(fēng)雪的肆虐,連她座下的馬兒都無比膽怯,出了城便退縮不前。
可她心里卻堅定無比。那些回城的人說大哥大嫂也跟著出來了,那他們就一定在附近。路上看不清遠處,她便把馬牽到山坡高處,坐在馬背上細細看。就算是折了這雙眼,她也不在乎,只有能看到一點點大哥大嫂的蹤跡,哪怕,哪怕只是一個小黑點。
或許是誠感動天,又或許是上天和她做了一個交易。白色天地中忽然晃動一絲大紅的顏色,極短一瞬,卻還是被她看清楚了。
她放棄膽小不肯前進的馬兒,一個人在沒過腳踝的雪地里拼命的想奔跑。
其實她根本跑不動,越往北走,雪越集越多,漸漸開始高漲,她越來越難走。那個紅色的位置也漸漸模糊起來。
雪已經(jīng)沒過膝蓋了,周圍似乎除了雪,什么都沒有了,只有風(fēng)還有絕望。她回頭看一眼,才發(fā)現(xiàn)自己出來太久太遠,已經(jīng)看不到回去的路了。
若是能找到大哥大嫂,就算是死在一起了,那她也就安心了。
好像恍惚間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她朝著聲音方向看過去,是冥冥之中老天的指引。齊芬的紅色圍脖就在不遠處晃著她的眼睛。
她趕緊上前去。大哥大嫂已經(jīng)是半截身子埋在了雪里。大哥已經(jīng)昏死過去了,而大嫂見到她也只能抬嘴咧咧笑,身體已經(jīng)僵硬到不能做出更多的動作。
她高興極了,就像是小時候等到大哥帶回家的糖葫蘆一般高興,可是,高興之后她有些失神。該如何救他們呢?
她摸摸大哥的臉頰,就像幾天前的三哥一樣,沒有一絲活著的氣息,可這一次她不慌了,她把手心搓熱,捂了捂大哥的臉和脖子,她能感覺到他脖頸上那股跳動,雖然有些微弱。
再環(huán)看四周,雪小了些,那匹馬兒還有些靈性,竟然呼哧呼哧的走了過來,也不知是有情有義還是迷了路。
她吹著哨把馬兒喚過來,然后,把大嫂拽到肩上往馬背上扛。近處有塊木板,還有根紅綢繩子綁著一頭,她猜想這是大嫂是把大哥放著板子上拉到了這邊,那她剛好也能用這板子把大哥繼續(xù)拉回去。把大哥拖到木板上綁好,另一頭在栓在馬兒身上。
一切準備就緒,可馬兒死活不愿意走了。馬蹄抬了抬,就是不往前邁步。許是太重了,她只能把大哥的繩子卸下來,勒在自己的肩頭。再抬手拍拍馬兒,它這才哼哧著往前走去。
天邊的顏色又有了些變化,可能過不了多久,又有一場暴風(fēng)雪要襲來,她把步子邁大了些,肩頭往后拖的緊了緊,像是勒進了自己的骨頭里,又痛又累,可她不能停下來。
抬頭看看遠處,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位置。好像天地之間只有他們幾人還有這匹馬。
陰沉著的那邊肯定是北邊,她知道,那些風(fēng)雪都是從北邊先聚集起來的,那她應(yīng)該朝著相反的方向走。
一步一個腳印,一步一口喘息,直到看到一步一滴血漬,不能停,她告訴自己不能?!?p> “她最后還是回來了?”太子把這話問出口的時候就知道答案了,她當(dāng)然回來了。
“嗯?!笨涤駨厥衷诨鹋枭峡恐?,眼睛看著噼啪作響的炭火,直愣愣的。
“她受傷了嗎?”太子又問道,這一次他是極想知道答案的,很認真的看著康玉徹。
康玉徹還是直愣愣的看著炭火,仿佛這火里升騰起來的煙能有耀眼的東西。忽然一個火星炸起,掉在他的手背上,他嘶的一聲縮回手,整個人思緒才回到了太子跟前。
“她傷得很重,比我躺的還久?!笨涤駨赜窒萑肓顺了迹@一段往事回憶起來,又苦又難,好像把他的心埋在了雪地里,再暖的火盆都捂不出暖意。
她和大哥大嫂被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三人都沒了知覺,只有那匹馬還在努力哼唧著想活下去。她狀況很不好,繩子已經(jīng)嵌進了她的皮肉里,血肉都僵成了紫紅色。她的右手已經(jīng)脫臼了,掛在紅繩子上,手指卻還死死拽住繩子的一頭。有一只鞋子已經(jīng)不見了,褲子也磨損的露出了膝蓋,可能她曾跪在地上,靠膝蓋磨著雪地一步一步往前……
總之,她傷得很重,不是命懸一線的那種重,而是躺在鬼門關(guān),靠著參湯吊著命的那種。
康玉徹揉了揉鼻子,輕吸一口氣,“不過,她命大,還是挺過來了?!闭f這話的時候,他想笑一笑以示輕松,可卻怎么都擠不出這個笑容。
“所以她的眼睛是那時候傷的?”太子繼續(xù)追問道,他太想知道這些,關(guān)于康玉翡的這些事情。
“是啊,原本以為就瞎了,還好不是……還有手,右手……這些年的穿云箭算是白練了。”康玉徹拿起火鉗,捅了捅火盆里的炭火,火勢一下又蹭了起來。
“還有哪傷了?”
“其他皮外傷,這些年都養(yǎng)好了。就是這眼睛和手,治不好了。”
“是嗎?”太子倍感疑惑,眼前忽然浮現(xiàn)出二少夫人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若只是眼睛和手,為何二少夫人對太子妃一事是這般態(tài)度?難不成還有什么隱情?
“什么意思?殿下是希望玉翡還傷到哪?”康玉徹把火鉗一丟,臉色突變難看起來。
“不,不是,我只是擔(dān)心她,擔(dān)心她受了這么多苦,可別再留下什么傷痕就好?!碧蛹泵忉尩溃麑涤耵溥@番遭遇自然是心疼不已,可他卻更擔(dān)心這背后還有什么事情,可能連這個愣頭青康玉徹也并不很清楚。
李馥蘭瞅見外面有人影晃動,急忙開了門把人迎進來。來人拍了拍一身的雪花,也不寒暄問安,開口便道,“姑娘猜的果然不錯,太子殿下去找三公子了?!?p> 李馥蘭輕輕一笑,“那便好,咱家丫頭那股子堅毅勁,可得讓宮里這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子感嘆一番,得讓他明白,就他這小樹苗可配不上我家野丫頭。”
“老奴不懂,郡主的事,姑娘還打算讓太子殿下知道嗎?”
“這個自然?!崩铕ヌm往里間走去,掀開門簾,一眼便能見到那一柜的瓷器玉器閃著不同凡品的光芒。
“那姑娘為何不直說,勸太子殿下收了心意。非要讓太子殿下去找三公子閑聊這許久,畢竟這三公子也不知郡主身體情況的,這也聊不出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