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雪花望著王友鴻迫切的神色,內(nèi)心感慨萬千,記得當年第一次聽洋人的各種談?wù)?,都是自己聞所未聞,卻又發(fā)人深省。這王友鴻跟自己也差不多,特別對西學感興趣,對于作八股文更是見之頭疼,厭惡圣人空洞無物的說教,自己和他最大的區(qū)別在于自己得遇奇人,而對方依舊在苦苦掙扎。
最后下定決心,從懷里拿出一本不算厚的筆記本,懇切地說道:“王兄,此乃我先生的部分筆記,是我一直珍藏的,今日咱倆相遇,我把它轉(zhuǎn)贈與你,盼你惜之憐之!”
見釋雪花說的如此鄭重,王友鴻也是隆重地接過,收了起來。
“就此別過吧,保重!”
“一路珍重!”
釋雪花回到客棧之后,結(jié)算房錢準備返程。這里盡管有著中西思潮,新舊思想的交匯,奢侈華麗的建筑和生活,但到處充溢著頑固守舊,緊抱老大中國的傳統(tǒng)觀念。那個朝氣蓬勃,充滿生機的黃金山,才是整個大明充滿希望的地方!釋雪花嘴里輕聲念叨著:京師雖好,卻非吾鄉(xiāng)!
剛出來??蜅iT口,騾車被兩輛馬車毫無禮貌地堵在了門口。
只見對方馬車上下來四個人,其中一個豁然是釋雪花晚上在教堂遇見的老者,另一個是則是湯若望。
釋雪花趕緊下了車,同雙方寒暄過后,湯若望開始為釋雪花介紹來人。
“釋兄,這位是我們的教友,保祿徐,玄扈先生。旁邊是他的學生:孫初陽,我身邊的是我同鄉(xiāng)馬利?!?p> 釋雪花看著保祿徐,聽到對方的號之后,驚呼道:“莫非是徐侍郎徐大人!”
徐光啟欠了欠了身,爽朗地笑著說道:“大人可不敢稱,老夫我如今賦閑在家。小老弟莫要著急離開,進去說會子話如何!”
釋雪花躬身道:“徐大人可是前輩高人,被家?guī)熥u為‘中華開眼看世界第一人’!小老弟的稱呼,真是折殺在下了!前輩您請!”
說完之后,釋雪花沖著另外幾人點了點頭,一起進去。
落座之后,小二上來熱茶,徐光啟輕啜了幾口,說道:“令師可是大報恩寺的雪浪高僧?”
釋雪花點點頭。
徐光啟略帶疑惑的看著釋雪花,道:“令師出自法嚴,卻仍能兼通其它教派,不僅對六經(jīng)十一論了然于胸,竟然也對泰西之學有這么深厚的造詣,真乃當世之奇人也!”
釋雪花忙解釋道:“徐大人有所誤會了!”于是詳細的解釋了下徐錚的情況。
徐光啟聽完,愈發(fā)不置可信,然后示意旁邊的孫初陽,孫初陽把釋雪花宋給湯若望的的筆記拿了過來。徐光啟把筆記捧在手里,說道:“令師在泰西之學上竟有如此深厚的造詣,實在讓我等汗顏。比如其中涉及到的數(shù)學微積分一章,老夫和教友們揣摩半宿,竟然摸不到其中的門道!另外其中提到的轉(zhuǎn)爐底風煉鋼技法更是是聞所未聞!這才貿(mào)然登門求解!”
湯若望也說道:“釋兄昨晚發(fā)表的論點更是驚世駭俗,讓我等深受沖擊。雖說過于新穎,但卻合情合理,相信以后假以時日,必能大放異彩!”
釋雪花忙站了起來,施禮道:“多謝徐大人、湯神父謬贊!我所言的,皆是盜用師傅所說,家?guī)熢裕嚎茖W發(fā)展的終極目的就是助人了解和掌握萬物本質(zhì)!至于徐大人提到的‘微積分’,實在是過于深奧,我也只是初步涉及,不敢班門弄斧。至于家?guī)熕f的轉(zhuǎn)爐底風煉鋼方法,實是良法,用工少,產(chǎn)量高,遠遠優(yōu)于傳統(tǒng)之淋灌,炒鋼等技法。只可惜其中奧妙之處,非我一言以蔽之。若是各位有機會前去,定可以一探究竟!”
“另外臨行前家?guī)熢磸投?,若能得遇徐大人,需向他求得義務(wù)和告訴他一件事情。”
“哦?所要何物,竟能為令師如此看重?還有相告何事,還請一并說來?!毙旃鈫⒚樱堄信d致的問道。
“家?guī)熝孕齑笕颂幱幸晃锩环怼!?p> “哈哈,令師果真奇人也!不過此物也不算稀罕,幾十年前由福建人陳振龍從從呂宋帶到內(nèi)地,聽說產(chǎn)量奇高,奈何缺乏培育之良法,因此一直沒能大面積種植,不知是否言過其實也為未可知!既然令師討要,正好老夫喜食此物,車中尚余一袋,正方便送給令師!”
釋雪花連忙施禮致謝。
“另一件為何事呢?”徐光啟好奇的問道。
“另一件事情是家?guī)熢谟谖遥傊莞轮萏幱幸环N野稻,若能與今之稻種間雜種植,則能得到一種名為‘雜交稻’的高量產(chǎn)種子,能大幅度提高畝產(chǎn),若能試驗成功,功不在千秋之下!”
徐光啟聽完,等大了眼睛,一臉急迫的問道:“果真如此?”
“家?guī)熕?,一子不差!”釋雪花點頭肯定。
“若果真如此,這份功勞太大了,吾定要向朝廷推薦令師!”徐光啟再也坐不住,站起來在屋內(nèi)不停踱步。
“家?guī)熞嘌?,此稻種獲之不易,需反復始終培育,頗費功夫!”
“無妨無妨,若能得此物,就算丟了性命也無妨,更何況只是費些功夫,值得值得!老夫這就差人,前去尋找!”釋雪花順便拿出徐錚所畫的野稻模樣。送給徐光啟以作參考。
后面再次討論了煉鋼技術(shù),釋雪花也不藏私,結(jié)合著自己的見解,和徐光啟以及湯若望談得甚歡。
須知明朝當時不論鐵產(chǎn)量還是冶煉技術(shù)都遠遠領(lǐng)先世界,根據(jù)相關(guān)記載,明朝煉鐵使用的活塞式鼓風機足足領(lǐng)先歐洲一個多世紀;生鐵淋口煉鋼技術(shù)更是領(lǐng)先世界;嘉靖時期鐵產(chǎn)量為十六萬噸左右,而歐洲則要到十八世紀初才達到十四—十六萬噸。但是明朝沒有建立完整的學科體系,整個基礎(chǔ)學科教育也落后于同時代的歐洲,后勁嚴重不足,等到“我大清”入主中原,更是遜于前朝,從而被世界其他國家趕超并領(lǐng)先,這也是“穿越黨”最為痛恨和遺憾的地方。
徐錚也不例外,但是由于所處位置不同,明知道世界的發(fā)展大趨勢,卻沒有實力去改變。因此徐錚目前只能采取最為直接的方式:填鴨式,類似清末改良派的主張“中華為體,西學為用”,先是傳授少部分人先進科技和基礎(chǔ)學科的知識,然后建立“工場手工業(yè)”的先進生產(chǎn)模式,利用工廠模式生產(chǎn)遠優(yōu)于滿清軍隊和農(nóng)民軍隊伍的武器裝備,從而達到擊敗敵對勢力,維護中原政權(quán),最后利用自己的影響,在華夏大地建立健全科技體系,普及全民教育,給華夏大地注入新的發(fā)展動力,最終實現(xiàn)彎道超車,這就是徐錚的打算。
湯若望聽完釋雪花的解釋,說道:“我雖然是一名神職人員,但是也有著追求科學光明的崇高夢想!令師的一番話讓我深有感悟,這位名叫馬利,來自我的同鄉(xiāng),她對令師的很多思想和主張非常感興趣,希望能跟你同路,拜訪令師,不知道她是否有這個榮幸!”
馬利的個頭很高,幾乎超過釋雪花半頭,身上裹著帶帽子的長袍,衣服典型的歐洲人長相,但是體態(tài)很勻稱,等湯若望說完之后,她對著釋雪花行了個屈膝禮。
期間徐光啟特別多看了馬利幾眼,尤其是她行屈膝禮的時候。
釋雪花禮貌的拱了拱手,說道:“只要馬利神父不畏懼旅途辛苦,我倒是無所謂。”
“且慢!”徐光啟說了一句,然后看了眼身邊的孫元化,說道:“劣徒不才,對令師的數(shù)學和煉鋼技術(shù)也特別癡迷,因此煩請一并同行,可否?”
釋雪花心道,原來你們是各有打算啊!說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路同行,多少有個照應(yīng)?!?p> 最后增加了一輛騾車,釋雪花順便把原著《遠鏡說》歸還了湯若望,然后一行人開始啟程回歸黃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