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又是衙門,算上這一次,楊楓已是第三次進(jìn)這金州府衙。
府衙還是府衙,毫無改變,變的只是人,每個(gè)人都在變。
在這段日子里,楊楓變得最厲害,簡直是天翻地覆。
先是無緣無故的被捕入獄,又奇跡般的逃出。
為向施威解釋,再次回到府衙,在即將斃命時(shí)被神秘的蒙面人所救。
為能與小蝶過上安穩(wěn)的日子,為查明誰在陷害自己,趕到關(guān)外,歷經(jīng)曲折,大難不死,卻不料回來后,小蝶卻死了,帶著他們的骨肉死去。
雖然小蝶臨死前說要楊楓好好的活下去,但他卻已不想,痛苦的活著不如痛快地死去。
他活著也只不過是為小蝶報(bào)仇,只要能殺死汪洋海,為小蝶報(bào)仇,無論多大的代價(jià)——甚至是生命,他也在所不惜。
他對小蝶的感情,只有他自己清楚有多深。
他這一生除了擁有一個(gè)大臭名——大強(qiáng)盜——以外,就是小蝶。
小蝶是他唯一的擁有。
但小蝶卻死了,小蝶的離去,帶走了他的一切一切。他覺得他的人生已經(jīng)蒼白乏力,毫無意義,每分每秒都是渾渾噩噩的混吃等死。他覺得他身心俱疲,生無可戀。
希望、生存的勇氣、信心……這些都隨著小蝶的死而消失殆盡。
夜雖然更深更黑,但絕對不暗也不靜。
幾十只火把將衙門大院照得如同白晝,上百人將大院四周圍得水泄不通。
楊楓就立在院中,似一根木樁,一動不動。
雨很大,似乎要將地上的污泥全部沖走。
但它是絕對沖刷不干凈的,因?yàn)樗跊_走污泥的同時(shí),也帶來了污泥。這人世間的骯臟和污穢,如何才能清洗干凈呢?
每個(gè)人都盯著楊楓,他們的眼色就像看著一個(gè)瘋子,瀕臨死亡的瘋子。
楊楓雖還沒死,但已有半條命握在他們手中,只要他們高興,隨時(shí)都可以捏掉他另外半條命。
楊楓的確是個(gè)瘋子,自尋死路的瘋子。
他是沒得救的了,大多自尋死路的人,都是無藥可救的。
一回衙門,施威就擺起了他的知府架子,他大聲吩咐:“陳副官,快去找汪洋海與菲兒,叫他們立刻到這里來?!?p> 他回過頭,微笑著:“申飛,你就先在這里照顧好楊楓,我先去更衣,之后為你帶一套出來?!眲倓偟拇笥?,濕透了他的衣衫。
申飛似乎并沒聽清他在說什么,只是隨便應(yīng)了一下。
施威轉(zhuǎn)身入房去了。
申飛來到楊楓身前,凝視著他。
冰冷的雨水淋濕了楊楓全身,他一臉木然,似已麻木。
申飛終于忍不住問:“汪洋海與你有何深仇大恨?”
楊楓木偶般的站著,眼珠都未動。
申飛說:“據(jù)我所知,你父母早已去世,你也沒有妻子兒女,而且……”
楊楓突然開口,打斷他:“有些事根本與你無關(guān),你不必問。”
他的話就像一根刺,打算一下子把別人刺回去。
申飛并不在乎,反而笑了:“自尋死路的人,通常都不大講理?!?p> 楊楓又閉上嘴。
申飛嘆息著說:“求死比求生容易得多,只可惜死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p> 楊楓沒有開口。
申飛笑了笑,說:“求死的人大多是愚蠢的,因?yàn)樗麄儾恢兺?,一條道走到黑,但你卻不同,你似乎是個(gè)聰明人。”
楊楓盯著申飛,過了很久,他才冷冷的說:“你究竟想說什么?”
申飛的話令楊楓很吃驚,他的聲音比雨聲大一點(diǎn),大一點(diǎn)點(diǎn),楊楓正好聽見,他說:“我只希望你能活下去。”
活下去?楊楓眼中立刻充滿痛苦之色,事到如今,他的心中只有仇恨,沒有希望,只有死,沒有生!他已沒有辦法獨(dú)活!
他的手握得更緊,他的聲音就像從手指縫握出來的:“我不能,我也不想?!?p> 申飛目光一暗:“你已沒什么可留戀的,真這樣絕望?”
楊楓閉上眼,眼角流下一行水滴,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突然睜開眼,盯著申飛:“你為什么要對我說這些話?我們并不是朋友?!?p> 申飛笑了:“難道敵人就不可以對你這樣?”
楊楓不說話了,因?yàn)樗约河袝r(shí)對敵人也是這樣。
申飛說:“先前我雖是來殺你的,但現(xiàn)在卻不想了?!?p> 楊楓并沒有問為什么,這些事對他已經(jīng)并不重要了。
過了一會兒,他說:“雨很大,你最好不要站在這里?!?p> 申飛忽然輕聲說:“施威就要來了,你現(xiàn)在最好立即……”
楊楓又打斷了他:“他已經(jīng)來了。”
他眼中又充滿了痛苦之色,喃喃道:“既然已經(jīng)來了,又何必要走?”
有一種人,哪怕前面是深淵,是地獄,他也要堅(jiān)定不移的走下去,哪怕走下去會粉身碎骨。
楊楓正是這種人。
所以他才會到這里來,并且絕不會離去,死也不離去,他已毫無退路,他也義無反顧。
施威換了一套雪白的衣服,站在院內(nèi)的大廳,就像個(gè)白色的幽靈。
他正在微笑,滿臉的得意之色。
楊楓終于還是落入他的網(wǎng)中,他看著楊楓,就像在欣賞網(wǎng)中作垂死掙扎的魚。
所以他的微笑帶著幾絲殘酷之意。
“這么大的雨,只有瘋子才會站在雨中,你們是不是瘋子?”
當(dāng)然不是,楊楓不是,申飛更不是。
“那你們?yōu)槭裁催€不進(jìn)來?”
申飛只好進(jìn)去。
楊楓還是不動,也許他根本就沒有聽見施威說的是什么。
施威冷笑:“如果你要見汪洋海,就到大廳里來?!?p> 大廳?大廳與院子有什么不同?難道大廳內(nèi)有更多的埋伏?
但楊楓又有何懼。
“汪洋海在哪里?”
“就在這里。”聲音從廳內(nèi)傳出,是汪洋海的聲音。
楊楓沒有再問,大踏步就向內(nèi)走,毫不猶豫,絕不遲疑。
汪洋海果然就在廳內(nèi)。
楊楓看著他,這個(gè)侮辱了小蝶,而又殺害了小蝶的偽君子,他簡直畜牲,是狼,一只披著人皮的狼。
楊楓看著他,眼中血絲密布,滿腔仇恨燃燒著他,使他全身發(fā)抖。
他勉強(qiáng)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你不像是壞人?!?p> 他的確不像,作為一名捕頭,最起碼的條件就是一種氣質(zhì),這種氣質(zhì)使任何人都覺得他渾身可靠,值得信賴,充滿正義感。
汪洋海就給人這樣的感覺。
汪洋海笑了:“因?yàn)槲冶緛砭筒皇且粋€(gè)壞人?!?p> 楊楓的手握得更緊,他害怕控制不了自己,會一拳把這張笑臉打得稀爛:“但你卻做下了連禽獸都不如的事?!?p> 汪洋海猛地一顫,他依然平靜的說:“我好像不記得做過什么令你如此恨我、如此誣陷我的事。”
楊楓向前走了一步:“真的不記得?”
汪洋海瞪著楊楓:“不記得?!?p> “讓我來幫你恢復(fù)記憶如何?”
“不準(zhǔn)你在這里胡言亂語!”汪洋海手中多了一把槍,“爹,讓我一槍將他解決了事。”
施威擺擺手:“讓他把話說完,再殺他也不遲?!?p> “可他瘋言瘋語,侮辱孩兒名聲……”
施威把眼一瞪:“只要你沒做虧心事,怕他說什么?”
“不錯(cuò)?!睏顥髡f,“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不用緊張……你頭上是冷汗嗎?”
汪洋海舉手一擦,才知道上了當(dāng):“我哪里在流汗,你再胡說……”
“是?!睏顥餍α?,這是他今晚第一次笑,“那不是汗,是雨水,跟我一樣。”
“不一樣?!蓖粞蠛=K于找到反駁的機(jī)會,“你是賊,我是官,我們完全不同。”
楊楓目中又有痛苦之色:“是的,但官與賊都是人,都會做壞事,這點(diǎn)任何人都不能否認(rèn)。”
施威問:“他究竟做了什么事?你繞這么大的彎子,到底想說什么?”
楊楓只是盯著汪洋海:“天香園你是否知道?”
他不等汪洋?;卮?,就笑了:“我這句話簡直是一句廢話,這個(gè)城里的人也許三歲小孩也會知道天香園這個(gè)地方?!?p> 楊楓并沒有吹噓,在這里,天香園這個(gè)名字就像某個(gè)時(shí)代的國王皇宮那樣有名。
楊楓又問:“你去過天香園沒有?”
“去過?!蓖粞蠛R荒樥?jīng),“我到那種地方是因?yàn)橐k公務(wù),不像你們這樣的男人?!?p> 楊楓承認(rèn):“我們這種男人上天香園當(dāng)然是嫖女人,但你們就不同了。你們到那里,脫光褲子與妓女上床,也說是公務(wù),別人也同樣不會說你們是去玩女人?!?p> 楊楓的諷刺絕妙極了。
這世上很多人都是這樣:他做的事明明不堪入目,但他同樣昂首挺胸,說的冠冕堂皇,這就是偽君子。
這些偽君子連那些下三流的潑皮無賴都不如,因?yàn)槟切┱嫘∪酥辽俑页姓J(rèn)自己做的事很丑惡,他們至少比偽君子多一份勇氣。
這些偽君子明明害死了人,還說他是在救人;明明狗屁不通的道理,在他們口中也能說通。
因?yàn)樗麄兪枪伲俅髩核廊?,你不承認(rèn)也沒有辦法。
這世上的事本就是這樣,荒謬可笑而又無可奈何!
楊楓最恨這些偽君子,他還在諷刺。
“你們玩女人也是為了公務(wù),情況所需,沒有人會說你玩不得對,這就叫公私兼顧,利公益私,你的確是個(gè)好捕頭?!?p> 汪洋海的一張臉氣得發(fā)青:“難道我們就不能到那種地方去?”
楊楓說:“我可沒這樣說,只要是男人,就應(yīng)該到那種地方去?!?p> 汪洋海冷哼一聲,悶在一旁不開口。他忽然發(fā)覺與楊楓斗口是最不明智的。
楊楓轉(zhuǎn)過頭問施威:“前幾天天香園死了一個(gè)人,知府一定知道?!?p> 施威點(diǎn)頭:“我也是聽人說的,聽說這個(gè)女人好幾年不再賣身,卻突然死去?!?p> “你們衙門有沒有去檢查過?”
“沒有?!笔┩f,“妓院里的妓女突然死去平常得很,不足為怪,身患淋病的總是這些女人?!?p> 楊楓拳頭又握緊:“妓女也是人,你們?yōu)槭裁床魂P(guān)心她們的死活?為什么不把她們同別的人一樣平等看待?”
沒有人開口。
他們認(rèn)為不值得在這種問題上花心思來爭論,他們不懂楊楓為什么為這件事而如此激動。
他們認(rèn)為楊楓在發(fā)瘋,因?yàn)樗麄冋J(rèn)為妓女是自作自受。
過了很久,楊楓的手才慢慢松開,他的眼睛又緊盯著汪洋海:“這個(gè)女人的死并不是因?yàn)榱懿?,她早已不再賣身,她是被人殺死的?!?p> 汪洋海覺得額角在冒汗,楊楓的目光令他難受,他的話更令他驚恐,他大聲說:“不管她是身患淋病還是被人殺死的,都與我們無關(guān),我們絕不會因?yàn)橐粋€(gè)下賤的死婊子而興師動眾。”
楊楓狂怒,小蝶死了,他居然還不放她,仍舊侮辱嘲罵她,這口氣他是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楊楓就像一直咆哮的獅子,一步步逼向汪洋海:“你還說與你無關(guān),小蝶就是被你害死的,你不但殺了她,還侮辱了她,你……你奸殺了她?!彼硪蛲纯喽澏叮骸澳悴坏珰⒘怂?,還殺了她的孩子,她已有了孩子?!?p> 他的聲音既像吼叫,又似低吼,甚至是哭出來的,不管像什么,它比雷雨聲還大,在場的每個(gè)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數(shù)百道目光閃電般射向汪洋海,指指點(diǎn)點(diǎn)議論紛紛。
“想不到平時(shí)人敬人畏的汪捕頭也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嘿,這就是人不可貌相,往往衣冠楚楚的君子,就會做出禽獸不如的事來,這就叫人面獸心?!?p> 施威的目光更如利劍一般刺著他。
汪洋海的臉煞白,渾身不停的顫抖,不知是因?yàn)闅鈶嵾€是恐懼:“我早就知道你到這里來沒有什么好事,原來你來是想要誣陷我,哼,你胡言亂語血口噴人,憑什么說我殺了她?”
他立刻對施威說:“爹,你一定要相信孩兒是無辜的,楊楓在這里敗壞我的名聲,我不能容忍他如此的污蔑我?!?p> 話未說完,槍已對準(zhǔn)楊楓。
楊楓神色不變,緩緩的說:“只因?yàn)槲艺_陷了你,你就要?dú)⑽???jù)我所知,誣陷他人還夠不上死罪?!?p> 汪洋海的手在發(fā)抖,此刻他并不像平時(shí)那般從容如定的樣子:“當(dāng)然不是,我殺你只因?yàn)槟闶菞顥?,人人得而誅之后快的大盜楊楓?!?p> 楊楓冷笑:“只因?yàn)槲沂菑?qiáng)盜你就要?dú)⑽?,天下那么多?qiáng)盜,你怎么不去把他們?nèi)慷細(xì)⒐?。?p> “你與他們不同?!蓖粞蠛D恐谐錆M恨毒之意,“他們一百個(gè)強(qiáng)盜所做的惡事還沒有你有一個(gè)人多?!?p> “我做過什么惡事?你看見過?”
“用不著我看見,”汪洋海恢復(fù)了平靜,“何況你做惡也不會讓別人看見。”
楊楓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悲哀,為人類,為自己。
為什么世人總是以人的身份來判斷其善惡呢?
楊楓轉(zhuǎn)過身,面對施威,嚴(yán)肅的說:“我再說一次,汪捕頭奸殺小蝶,這是事實(shí),不管他是否承認(rèn),我都要討回一個(gè)公道?!?p> 施威問:“你是小蝶的什么人,對這件事如此關(guān)心?”
又有人在起哄:“他一定是那婊子的老相好,也許還是那未出世的雜種父親?!?p> “你不要這么說,說不定那孩子的父親就是我……哈哈?!?p> 這一句句話就像一根根針刺著楊楓,刺得他發(fā)狂,全身似要爆炸,他內(nèi)心狂叫:“汪洋海,我一定要?dú)⒘四?!?p> 施威一揮手,止住眾人的起哄:“你這么肯定小蝶的死與他有關(guān),是你親眼所見?”
“不是,”楊楓咬著牙,“要是我在她身邊,死的就不會是她,而是這位汪捕頭?!?p> “那是別人看見的?”
“是?!?p> “誰?”
“一個(gè)妓女。”
施威突然大笑起來:“你居然相信一個(gè)婊子而不相信捕頭。兄弟們,你沒說可笑不可笑?”
附和之聲立刻不絕于耳。
“可笑,簡直好笑極了?!?p> “也許他被婊子們搞昏了頭,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p> “一定是婊子看上了汪捕頭,而汪捕頭卻不肯同她上床,所以便嫁禍于他,你說是不是?汪捕頭……哈哈?!?p> “是的?!睏顥髀曇舻统?,壓住了所有的喧嘩聲,“我寧愿相信一個(gè)妓女也不相信汪洋海,雖然她是妓女,沒有你們高貴,但她至少不會撒謊,更不會做了事連承認(rèn)的勇氣也沒有?!?p> 施威說:“這件事我們以后找機(jī)會慢慢調(diào)查,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弄清的?!?p> 他面色突地一整,冷聲說:“但現(xiàn)在卻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
“知府就快下令吧,殺了楊楓,殺死他……”眾人又鼓噪起來。
施威一揮手,止住眾人的呼叫,那神態(tài)就像在沙場調(diào)兵遣將的大將軍,他用大將軍般的語氣說:“你們不用急,等我把話說清楚,再殺他也不遲?!?p> “好,我們聽。”
楊楓也在聽。
施威用衙門知府所特有的審問犯人的口氣說:“這段日子你不在金州城內(nèi),你去關(guān)外了是不是?”
楊楓不開口,既然他已經(jīng)知道,他就毋須開口。
“你做了一件轟動天下的大事。”施威盯著楊楓,觀察他的表情,不管什么樣的表情,都一定很有趣,“你殺了人,方督軍,你殺了方督軍。”
楊楓并沒什么特別的表情,甚至連眼珠都沒動,他也沒有開口爭辯,他知道爭辯是沒有用的,這里沒有人能證明他沒殺方督軍,何況方督軍的死也的確與他有關(guān)。
“陳副官已告訴了你。”楊楓記得在方督軍的壽誕上見過他。
“是的,就算陳副官沒有到關(guān)外去,我也會知道?!笔┩械接幸唤z失望,楊楓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種人,“你已無話可說了,就憑這一點(diǎn),你已足夠死上十次?!?p> 他又低聲說:“方督軍是我的結(jié)拜大哥?!?p> 楊楓忽然笑了,他居然還笑得出來:“不錯(cuò),殺人償命,我殺了人該死,難道他殺了人就不該死?方督軍死了你可以為他報(bào)仇,小蝶死了我就不能給她報(bào)仇?”
“我已說過,這件事我會調(diào)查的。”
“調(diào)查?”楊楓忽然發(fā)覺同這些人講理簡直是對瘋狗講經(jīng),對牛彈琴一樣,“你若調(diào)查,已經(jīng)查清兇手就是你的寶貝女婿。”
他又大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當(dāng)然不會將他治罪,因?yàn)樗悄愕膶氊惻觯心膫€(gè)做父親的希望自己女兒為人守活寡?”
汪洋海大怒:“你真不是個(gè)東西!”
“我的確不是好東西?!睏顥髯猿暗男πΓ拔揖尤簧萃┲畬⑺暮门鎏幩?,你說可不可笑?”
“不可笑,”汪洋海說,“一點(diǎn)也不可笑,只不過你比別人笨一點(diǎn),你根本就不應(yīng)該到這里來?!?p> “但我已經(jīng)來了?!?p> “那你就不用打算離開這里?!?p> “我沒這種打算?!?p> 他的確沒有。
從證實(shí)小蝶死去的那一瞬間,他就覺得活在這世上太無趣了,他能活到現(xiàn)在,只不過因?yàn)檫€有一事未了。
只要這件事一了,他就會去找一口棺材,在小蝶墳旁掘一個(gè)坑,作為自己的墳?zāi)?,然后拿出自己所有的錢去請一個(gè)人,只不過要他幫自己把坑填平。
他之所以不在那個(gè)地方等汪洋海,只不過是不讓這些人的血,玷污了那里的每一寸泥土與每一顆小草。
但現(xiàn)在連到小蝶那個(gè)安靜的地方去死都不可能了。
汪洋海滿臉的鄙夷之色:“想不到楊楓會為一個(gè)婊子而痛不欲生,到這里來送死,豈不令人笑掉大牙?”
楊楓的目光突然變得尖針般銳利,盯著汪洋海:“我再次提醒你,不許侮辱她!”
汪洋海不自然的后退了兩步。
楊楓的話也像尖針:“任何一個(gè)男人為了他所愛的女人去死,非但不可笑,反而可敬可佩,不管這個(gè)女人是妓女還是公主,都一樣。”
他又淡淡地說:“你覺得可笑,只能說明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愛,或者你根本就沒真正的愛過人。”
汪洋海覺得渾身被針刺著般難受,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楊楓不再理他,盯著施威說:“這件事你打算如何解決。”
施威不開口。
楊楓冷哼:“他是捕頭,我是強(qiáng)盜,捕頭永遠(yuǎn)是對的,錯(cuò)的只能是強(qiáng)盜,因?yàn)樗粫嚕褖氖沦嚨酶筛蓛魞?。?p> 汪洋海又立刻舉起了槍,他這把槍似乎專門是用來威脅嚇唬人的,“不管怎么說,你今天是死定了?!?p> 楊楓似乎又露出了他那慣有的笑容:“生有何歡?死又何懼?但我這樣的白白死去,豈不是太不值得。”
“哦?你要怎樣死才值得?”
“你應(yīng)該明白的?!?p> “但我卻沒有明白?!?p> “這只能說明你比較笨而已?!睏顥饕蛔肿终f,“我為什么要到這里來送死,你想過沒有?”
汪洋海勉強(qiáng)忍耐著,恨恨的說:“你死你的,與我又有何干?死在這里比死在那荒郊野地要強(qiáng)得多?!?p> “說你笨卻不承認(rèn)?!睏顥鲊@息著,“你聽著,我之所以到這里來,是為了能殺死你,為小蝶報(bào)仇。”
楊楓的眼珠紅得可怕:“你身負(fù)兩條命債,已足夠讓你死上兩次?!?p> 汪洋海突然笑了,似乎連眼淚也笑了出來,他用槍指著楊楓,大笑說:“你要?dú)⑽沂菃??你來呀,你用什么殺?用你的眼睛,用你的嘴巴??p> 眾人也大笑起來,因?yàn)樗麄冋J(rèn)為楊楓太幼稚了,比三歲小孩還要幼稚,連三歲小孩都知道他到衙門來是來白白送死的,但他卻偏偏要來,你說他是不是瘋了。
等這些人自認(rèn)為笑得很無趣的時(shí)候,楊楓才開口,他的聲音似乎變得很遙遠(yuǎn):“你們知不知道我的成名武器是什么?”
當(dāng)然知道,沒有人不知道,但他們剛才卻忘了,卻都沒想起楊楓的那件神秘而致命的武器。
眾人的臉色在同一時(shí)間變了,變得難看極了,就像嘴里忽然塞進(jìn)一只死老鼠。
近些年中,江湖中最神秘的事情莫過于楊楓的武器。
在人們心中,他的武器早已不是武器,而是一種神秘的魔咒,是一件寶物;令人喪失戰(zhàn)斗力而又迷失心神的魔咒,令人垂涎欲滴而欲據(jù)為己有的寶物。
眾多的人要?dú)顥鞑⒉皇钦宜麍?bào)仇,而是為他這件神秘武器,還有他這些年盜竊的財(cái)寶。
就如掛著羊頭卻賣狗肉,打著除害的招牌,卻希冀奪得這件武器。
這真是人類的悲哀,卻又好像值得原諒,——這世上見到寶物而無動于衷的人又有幾個(gè)。
汪洋海的眼睛似乎在發(fā)光,每個(gè)人腦子里在打貪念時(shí),都會發(fā)出這種光:“我知道你的武器很厲害,但我不怕,因?yàn)槲覜]做虧心事?!?p> 楊楓又在嘆息:“你真厲害,因?yàn)槟愕哪樒け瘸菈€要厚,好,我就看看你究竟有沒有做過虧心事?!?p> 楊楓的這句話一說出口,每個(gè)人的臉上就都發(fā)出了欣喜之色。
江湖中人夢寐以求的神秘武器終于要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了,他們滿腦子的邪念,打算著如何從楊楓手中奪得這件寶物,并且獨(dú)吞它。
汪洋海終于忍不住笑出來,因?yàn)槭峭低得男?,所以聲音并不動聽,他故作正?jīng)地說:“做個(gè)虧心事的人最好閉上眼,免得看了后悔?!?p> 他這簡直是句廢話,沒有人閉眼,他們寧愿后悔終生也不愿錯(cuò)過這次機(jī)會,這種機(jī)會也許只有一次,就是這一次。
每個(gè)人都睜大了眼,每雙眼都盯著楊楓,盯著他的手,就像一只只狼盯著獵物,等待著撲上去撕咬的那一刻的來臨。
這一時(shí)刻可以說是他們一生中最專注的時(shí)刻。
這樣的機(jī)會對楊楓來說幾乎是至關(guān)重要的,錯(cuò)過了這一次幾乎他將后悔終生。
像楊楓這樣的人怎會不抓住這個(gè)機(jī)會,又怎會錯(cuò)過這次機(jī)會?
就在這些人睜大了眼盯著楊楓,感覺自己眼睛已有些發(fā)痛,打算眨一下眼睛的瞬間,楊楓動了。
在這眨眼之間,他突然由一塊屹立不動的巖石變成一瀉千里的洪水,他以最快的速度撲向汪洋海。
汪洋海離他不太近也不算遠(yuǎn),他與楊楓之間只不過相隔了五六人而已。
要接近汪洋海就應(yīng)先除去這些障礙。
對付這幾人,楊楓用最簡單而又最有效的方法。
他用他的手,兩只手,兩個(gè)拳頭,他一拳將人擊暈。
要把一個(gè)人擊暈而又不讓他發(fā)出聲音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楊楓能。
他知道拳頭應(yīng)擊在什么地方,應(yīng)該用多大的力度,所以在有些人睜開眼時(shí),楊楓已經(jīng)擊暈了三人。
剩下的三人與汪洋海還在那里發(fā)呆,他們還在想著楊楓那件神秘而又致命的武器。
他們卻不知楊楓的致命武器就是他的手,他的拳頭。
——這世上又有什么樣的武器比得上手?
一個(gè)人看見一種事物,要他做出判斷,判斷這是什么東西,需要一定的時(shí)間,雖然這段時(shí)間是短暫的一刻,正如眨眼一般,但對于楊楓來說,只要抓著這一眨眼的時(shí)間,便是勝利。
因?yàn)樗膭幼鞅日Q坶g還要迅速。
——對這一點(diǎn)楊楓算得很準(zhǔn)。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在這一瞬間,老天竟與楊楓開了個(gè)玩笑。
還有三個(gè)障礙沒有清除時(shí),夜空忽然劃下一道閃電。
楊楓的心也閃電般一跳,他敢保證,他這一生中從未見過如此光耀的閃電,就算是瞎子也看得清楊楓在干些什么。
閃電還未劃過,楊楓又擊倒一人。
可這時(shí)又響起了雷聲,這雷聲如擊在楊楓的心上。
他這一生中從未聽過如此刺耳的響雷,即是是聾子也會被震得聰敏起來。
閃電已經(jīng)劃過,雷鳴還在繼續(xù)。
楊楓又擊倒一人,只剩一個(gè)障礙還未清除了。
楊楓突然感覺汪洋海已被這一道閃電,一記炸雷震醒了。
他立刻上前,將剩下的一人制在胸前。
又有兩聲刺耳的聲音響起,這次不是雷聲,而是槍聲。
汪洋海畢竟是捕頭,畢竟與一般的捕快不同。
他在驚懼之際還知道他的對手是楊楓,還記得開槍,并且迅速后退。
最后一個(gè)人的身子發(fā)軟變冷又逐漸變硬,任何一個(gè)人心口中了兩槍,都不要想活下去。
“你又殺了人!”楊楓雖然一臉平靜,但內(nèi)心卻如翻江倒海般涌動,因?yàn)樗浪褯]多大希望了,因?yàn)樗咽チ诉@次機(jī)會。
有時(shí)候的機(jī)會,就是希望。
汪洋??粗约旱臉專粗约旱氖?,他的手在發(fā)抖。
他嘎聲道:“是我殺了他,但他卻是因?yàn)槟愣赖?。?p> “你已經(jīng)殺了三個(gè)人!”楊楓的話就像匕首刺向汪洋海,“對你來說,三個(gè)人也并不算多。”
死的是小黃,是汪洋海最得力的助手,但卻死在他的手上,他感到一陣?yán)⒕?。而隨即升起的怒火又將他燃燒起來,他只覺得這一切都是楊楓造成的。
“原來武器并不在你身上,”汪洋海說,“你在欺騙我們,以便尋求機(jī)會殺了我?!?p> “你總算聰明了些?!睏顥髡f,“價(jià)值連城的寶貝大多是藏了起來,而且藏得很緊?!?p> 汪洋海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說:“雖然我很想一槍斃了你,但我認(rèn)為將你交給法律來處置更適合一些?!?p> 楊楓冷笑:“法律?你嘴上說得瑰麗堂皇,但心里一定在打算盤,打著如何擒住我,問出武器下落的算盤,就因?yàn)檫@個(gè)原因,你才暫時(shí)留我一命?!?p> 汪洋海的臉色似乎變了變,隨即一笑:“我現(xiàn)在不想與你斗口,有哪位兄弟上去捉住他,賞銀有多無少。”
大廳突然間變得靜寂無聲,眾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
沒有人敢上,因?yàn)樽钕壬系木椭挥幸粋€(gè)好處:那就意味著他比別人先一步見到閻王爺。
剛才楊楓在眨眼之間擊倒五人,他們雖沒親眼看見,但他們可以想象得到,有時(shí)想象的遠(yuǎn)比親眼所見的還要可怕。
汪洋??人砸宦暎骸拔沂遣额^,還是我先上,拿刀來,我來領(lǐng)教一下大盜楊楓的高招。”汪洋海把“大盜”兩字特別強(qiáng)調(diào)了一下,這一強(qiáng)調(diào),就讓這句話里明顯有著嘲諷之意,赤裸裸的嘲諷。
“不用,讓我先領(lǐng)教一下?!币蝗穗S著他的聲音躍出。
看見這個(gè)人,楊楓瞳孔突然收縮,敢第一個(gè)上陣的總有些特別的地方。
這個(gè)人并沒有什么不同,只不過他的肌肉比別人結(jié)實(shí)些,身上的傷疤也比別人多一些。
他精赤著上身,現(xiàn)在的天氣并不熱,難道他在向楊楓顯示他的肌肉結(jié)實(shí)?
楊楓卻知道絕不是因?yàn)檫@個(gè)原因。
有些人喜歡左手拿筆拿筷子;有的人喜愛晚上做事白天休息,這是他們的習(xí)慣。
這個(gè)人不穿衣服,也是他的習(xí)慣。
有這種習(xí)慣的人一定不好對付,因?yàn)閮扇嗽诒仍囘^招時(shí),衣服對武功的正常發(fā)揮有著一定的阻礙作用,雖然這種阻礙算不上阻礙,但它會給人帶來一種受束縛的感覺,就像是思想上背著一個(gè)包袱,精神上壓著一副枷鎖,去掉這種束縛,他就能夠輕松自如,將自己的武功全部發(fā)揮出來。
這個(gè)人現(xiàn)在看起來就很輕松,他正在自我介紹:“我叫金連發(fā),但別人都叫我大洪,因?yàn)槲揖毜氖谴蠛槿!?p> 說到這里他就演練了兩拳。
楊楓說:“的確是大洪拳,不但練得到家,也頗有火候?!?p> “你很有眼光,”大洪說,“從我這兩拳你就看出來我的功夫功底,我很佩服你。”
他臉上立刻露出恭敬的神色:“但我還是要找你比試,我是橫和巷的潑皮頭子,也許你沒聽說過這個(gè)巷子,那是條潑皮街?!?p> 楊楓的心一跳:“我聽說過,我還知道這個(gè)城里十之五六的潑皮都住在橫和巷,上次我在府衙傷了你那么多弟兄,在這里我向你道歉。”
“我不要你道歉。”大洪一口拒絕,“那只怪他們學(xué)藝不精,并且你下手留情,沒有廢了他們,這一點(diǎn)我很感激。”
“你很爽快?!?p> “我就索性爽快到底?!贝蠛檎f,“我這次來的目的并非為奪你武器,也不是為報(bào)仇來殺你,我是只是來出氣的?!?p> “替你的兄弟們出氣?”
“是的,因?yàn)槲沂菨娖ゎ^子,我的兄弟在外面受了氣,只好我出頭了。”
“你打算怎樣出氣?”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你也要我躺在地上不能動彈?”
大洪只是點(diǎn)頭,不再說話,他已在準(zhǔn)備,準(zhǔn)備出擊。
楊楓臉色突然黯淡,他實(shí)在不愿與這人交手,雖然他知道最終勝利者會是自己,但他也得付出相當(dāng)大的代價(jià),那就是時(shí)間、精力、甚至是鮮血。
對付這鐵塔般的壯漢,巧妙的方式絕不會有多大效用。
但他已沒有選擇,大洪也一樣。
這世上很多事都是無可奈何的,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去做。
汪洋海臉上全是笑意:“我相信你一定會把他打倒在地,像死豬一樣趴著。”
大洪并不理他。
楊楓忽然覺得這潑皮也比汪洋海可愛得多,他至少不會多說廢話。
大洪嚴(yán)肅得像一個(gè)臨考的學(xué)生:“我知道我打不過你,所以我只好先發(fā)制人?!?p> 說完這句話,他就一拳擊向楊楓前胸。
最簡單的招式,最直接的打法,就像他的人那樣簡單爽快。
“好拳法!”
一招最簡單的拳式在他手中使出也頗具威力。
楊楓側(cè)身錯(cuò)步,大洪的拳突然一彎,毫不舍棄,楊楓只好舉拳相接。
砰然一聲,兩拳接實(shí),楊楓竟后退了兩步。
楊楓怎么也沒有想到大洪這一拳有如此威力,并且他是中途變式,力道本就減弱幾分,但楊楓竟承受不起。
楊楓曾記得以前一拳打斷過碗口般粗的樹,他的拳力道本也不小,但在大洪面前卻像一個(gè)雞蛋碰上了石頭,不堪一擊。
汪洋海在一旁哈哈大笑:“我說過他會將你打得像一條死豬一樣趴在地上,現(xiàn)在你信了吧。”
大洪突然從地上拾起一粒石子,向汪洋海擲去:“你最好不要開口。”
石子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口中,汪洋海大叫一聲,嘴角沁出鮮血,接著又吐出兩顆牙齒和那粒石子,他的兩枚門牙被擊落了。
“我住在橫和巷三十九號房,以后有的是機(jī)會,你可以隨時(shí)來找我報(bào)仇?!?p> 汪洋海哪里還說得出話來,只是瞪著血紅的眼睛瞪著大洪。
“我們繼續(xù)?!?p> 楊楓實(shí)在是不想繼續(xù),他忽然覺得這人竟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厲害。
他能坐上潑皮街老大的位置并不是靠運(yùn)氣,看他一身傷疤,就知道他武功的深淺。
——一個(gè)人受過很多的傷并不說明他沒用,相反卻說明他有很多作戰(zhàn)經(jīng)驗(yàn),如果把這些失敗的經(jīng)驗(yàn)總結(jié)起來,那他的失敗次數(shù)就會越來越少,勝利的機(jī)會就越來越多。
大洪碗口般大小的鐵拳又襲到,楊楓不再硬接,又側(cè)身錯(cuò)步,大洪的拳這次不再變式,只是他左拳襲到時(shí),右拳也到。
楊楓根本就未見到他出右拳,他竟是后發(fā)先至。
楊楓突然后退一步,只一小步,但大洪的拳卻已是強(qiáng)弩末勢,楊楓突又跨前一步,雙拳齊出,閃電般擊向大洪全胸。
大洪竟不閃避,同樣雙拳齊出,直擊楊楓前胸!
這次楊楓不再閃避,因?yàn)檫@次是他出拳在先,在大洪拳頭快要擊到他前胸時(shí),他的拳已把大洪擊飛出去。
楊楓對自己雙拳的力量很有信心,對時(shí)間的差距也算得很準(zhǔn)。
只可惜有一件事他沒算到。
楊楓的雙拳擊在大洪身上,“砰”的一聲,似擊在一面鼓上,大洪并未被擊飛出去,他只是晃了晃,雙拳同樣擊中了楊楓。
施威大笑,他覺得這一拳是他打在楊楓身上的:“楊楓,你逍遙不了多久了,快躺下吧。”
大洪瞪著施威,施威看了一眼汪洋海,看著汪洋海滲血的嘴角,不再開口。
申飛卻低聲說:“知府不要高興得太早,依我看,最后得勝的還是楊楓?!?p> 施威滿臉的不悅:“你為什么總是說些掃興的話?!?p> “不管怎么說,為了穩(wěn)妥起見,我還是應(yīng)該去安排一下。”
“怎么安排?”
申飛低聲說:“我去把府里所有的槍手都安排在四周,以防楊楓逃掉?!?p> 施威帶著幾分贊許的看著他:“你做事比汪洋海老練多了,這樣就能確保萬無一失,你去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