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劉備有些不高興,魏延便不太敢繼續(xù)望著他,視線轉(zhuǎn)向了地面,可胳膊仍舊紋絲未動(dòng)。
張飛察覺到二人間有些異樣,一個(gè)大步跨到跟前,單手拽住魏延的手腕,猛然提起,可也只是稍稍地移開了半個(gè)身位。
“看來此人的身手非同一般?!睆堬w微微瞇起眼睛,同時(shí)在心里想道。
雙方的將士見情況不對勁,頓時(shí)停下了腳步,紛紛扭頭看著將軍府的大門口。
“文長兄,劉使君的官銜必在你之上,不該抵抗?!睆堬w微笑著說道,不希望剛到此地就發(fā)生不愉快的事。
“這……那……請吧?!蔽貉营q豫一下,隨后便收回了胳膊。
劉備平視著前方,輕輕地甩了下衣袖,雙手?jǐn)[到身后,緩慢跨過門檻,神情略帶一絲挑釁地走進(jìn)了將軍府。
魏延畢竟年輕,處事經(jīng)驗(yàn)不足,只得有些尷尬地朝張飛望了望;張飛很客氣地點(diǎn)了下頭表示謝意,接著向停在門口的將士們揮了揮手,示意繼續(xù)前行;一旁的夏侯涓則一言不發(fā),眼珠來回地在張飛和魏延身上交替。
劉備在最前,張飛和夏侯涓并排著隨行,魏延有些距離地跟在最后,四人來到了府中的客堂。
客堂不大,兩邊擺放著幾張桌案,十分整齊,造型卻很老氣,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損,中間靠墻的桌案相對闊氣一些,可也沒有高貴到哪去,一看便知這里的主人是位上了年紀(jì)的老人家。
四周的墻面上則掛著好多把精致的長弓,形態(tài)和花紋各不一樣,卻都透露著久經(jīng)沙場的氣息,令人肅然起敬。
“將軍!將軍!”劉備漫無目的地在客堂里走著,很沒禮貌地大聲喊了兩句。
“誒!來了,來了。”側(cè)邊門里傳來了應(yīng)答,一個(gè)厚實(shí)又滄桑的聲音。
不一會(huì),一位身形高大、體態(tài)魁梧的老者推門走了出來;老者大約八尺高,精神抖擻、后背筆直,沒有一絲因歲月而留下的彎度;穿著一身閑服,卻掩蓋不住衣服下那壯碩的肌肉;幾近花白的頭發(fā)、眉毛和胡須,宛如一位仙人圣者;微微瞇著眼睛,但似乎綻放著奪目的光芒;鼻梁直而挺、嘴唇輕而??;即便五官周圍滿是皺紋,可也仍然神采奕奕。
“哈哈哈,幾位好久不見,快請坐、請坐。”老者朝劉備、張飛、夏侯涓笑著作揖,大步走了過來。
“好久不見?”劉備單聳起眉毛,轉(zhuǎn)臉看了看張飛。
張飛和夏侯涓也顯得莫名其妙,他們都是第一次來到荊州,不可能之前和這位老者有過見面。
“唉,黃將軍,好好看看?!蔽貉訜o奈地嘆出一口氣,抬手在額頭上搓了兩記。
“???”老者愣了一下,向客堂的角落后退幾大步,上身還向后仰了些,眼睛都快瞇成一條細(xì)縫,“哎呀!老夫認(rèn)錯(cuò)人了,怪不得覺得你們有些面生?!?p> 劉備、張飛和夏侯涓不約而同地歪斜了腦袋,表情呆呆的,都不知此時(shí)該說些什么;而身后的魏延已用手掌蓋住了雙眼,輕輕地?fù)u了搖頭。
“仲業(yè),你也不通報(bào)一聲,害得老夫失禮了?!崩险邔χ貉诱f道,帶著責(zé)備的口吻。
“黃將軍,我是……文長啊。”魏延沉下眉毛、低下腦袋望著地面,似乎覺得有些丟臉。
“不怪文長,是我擅自闖進(jìn)來的?!眲涮嫖貉诱f了話。
“哦,那便罷了,哈哈哈哈?!崩险哂肿吡诉^來,步伐穩(wěn)健,“來吧,新的桌案在哪?給老夫看看,這客堂里的確實(shí)該換了。”
“桌案?”劉備又聽糊涂了,一根眉毛高聳得像個(gè)山峰,另一根則壓得如同一片低洼,扭臉向魏延問道,“他什么意思?”
魏延苦笑兩下,撇起了嘴巴,低頭作揖地表示歉意,欲言又止。
“啊?你們……不是集市的木匠?老夫以為送桌案的來了。”老者又將身子向后仰去,仔細(xì)打量著劉備幾人。
“文長,我說……”劉備對著魏延說道,同時(shí)抬起胳膊指著老者,“能不能把這老家伙揍一頓?”
“這將軍年紀(jì)大了,別太在意?!睆堬w輕聲地安慰了一下劉備。
魏延撓了撓頭,深吸一口氣,朝那老者走去。
“黃將軍,這位是劉玄德使君,我剛出城把他們接過來。”魏延邊走邊說。
“哦、哦——原來是劉使君!”老者左手握拳,敲了一下右手的手掌,這才恍然大悟,“哎呀,失敬失敬?!?p> 劉備沒好氣的瞟了老者一眼,隨意地作了個(gè)揖,算是回禮。
“老夫黃忠,字漢升,乃荊州牧劉表帳下征西將軍?!崩险呶⑿χ髌鹆俗晕医榻B,“老夫年事已高,而且有嚴(yán)重的花目癥,在近處看不太清,還請劉使君多多包涵、不要見怪。”
隨后,張飛和夏侯涓依次向黃忠作了自我介紹,雙方就此認(rèn)識了。
“黃老將軍,你的花目如此嚴(yán)重,不會(huì)影響上陣殺敵嗎?”劉備歪斜著腦袋,帶著嘲諷的語氣問道。
“張將軍,我們剛到此地,劉使君就以這種口吻和對方的老將說話,是不是不太好?”夏侯涓往張飛挪了一步,貼著耳邊,問得很小聲。
“放心,他不是第一次了?!睆堬w倒是很淡定,跟劉備相處了這么久,已很清楚他的性格,即便過分囂張,也不至于誤人誤事,還是有分寸的。
“哈哈哈哈,玄德說笑?!秉S忠沒在意劉備的挑釁語氣,反而大笑起來,“老夫雖然單戰(zhàn)能力不如以往,可這花目倒是讓老夫可以看得更遠(yuǎn)?!?p> “哦?有多遠(yuǎn)?”劉備一臉的不相信,繼續(xù)追問。
黃忠單手從墻上取下一把最大的弓,是他命人精心打造的,重約二十斤,光潔亮麗,保養(yǎng)得非常好,弓身刻有神獸,栩栩如生,粗略一看便可感覺是把不可多得的利器,名為麒麟。
黃忠又從一旁的箭筒里抽出一支利箭,大力地拉開弓弦。
“諸位請看門外。”黃忠很隨意地瞄準(zhǔn)了遠(yuǎn)處,對著劉備一行人說道,“那棵大樹上可有一只烏鴉?”
劉備、張飛、夏侯涓一同回頭望去,院墻之外,老遠(yuǎn)的地方有一棵參天大樹,隨著春季的到來,樹葉已茂密了許多。
“哪有烏鴉?”夏侯涓瞇著眼睛尋找,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幾步。
“翼德,你看到了嗎?”劉備側(cè)了腦袋,輕聲地問向張飛。
“沒有,這距離估計(jì)得有大半里,哪那么容看清一只烏鴉?還是在樹上的。”張飛緊盯著前方,也在試圖找到烏鴉。
“?。∥铱吹搅?!它撲了一下翅膀!”夏侯涓像發(fā)現(xiàn)了寶藏一般,興奮地大叫起來,“老天!這么遠(yuǎn)也能看到。”
“哈哈哈哈,老夫自認(rèn)箭無虛發(fā)、百步穿楊?!秉S忠驕傲地說道,將弓弦又蓄力往后拉扯了一些。
劉備和張飛往前走了走,也發(fā)現(xiàn)了那只遙遠(yuǎn)的烏鴉,在視線中并不比一只螞蟻要大出多少。
“這么遠(yuǎn)……也能射中?”張飛幾乎只是發(fā)出聲音,嘴唇都沒怎么動(dòng),細(xì)聲地向劉備問道。
“誰知道,不過看這老家伙這么有把握,應(yīng)該不成問題吧?!眲湟餐瑯拥丶?xì)聲回應(yīng),雖然不太相信,但還是滿懷期待地盯著遠(yuǎn)處的那只烏鴉。
“他遠(yuǎn)程眼力這么好,或許真的是位神箭手?!毕暮钿妇o跟了一句。
三人都凝視起來,期待能看到一個(gè)精彩絕倫的射術(shù)。
“不過呢……我只是能看到,可這箭卻射不了那么遠(yuǎn)?!秉S忠慢慢地將弓箭放了下來,轉(zhuǎn)身掛回墻上。
魏延站在一旁,閉上眼睛嘆了一口氣;劉備、張飛和夏侯涓傻傻地站在原地,原本的期待感瞬間消失,同時(shí)深吸了一口氣。
“怎么樣?想不想揍這老家伙?”劉備歪著嘴巴、咬牙切齒,憤憤地問道。
“想?!睆堬w和夏侯涓異口同聲。
……
“儁乂兄、文博兄,放下武器吧?!睆堖|騎在馬背上,穿過了重重的曹軍,來到張郃和朱靈跟前,露著勝利者的神態(tài)。
“張文遠(yuǎn)……”張郃自言自語地喚了一聲,他和朱靈二人已被曹軍士兵里三層外三層地包圍了。
張遼率精銳部隊(duì)趁夜色偷襲了袁軍的烏巢糧庫,借著風(fēng)向,一把大火將軍糧全部點(diǎn)燃了,張郃、朱靈本是前來查看,并沒有帶多少軍隊(duì),而看守糧庫的將士根本就不是戰(zhàn)兵,不一會(huì)的工夫,全都繳械投降了。
“失去糧草對軍隊(duì)來說意味著什么,我想二位將軍一定很清楚?!睆堖|略微俯下上身,笑著說道,“且袁本初并非明主,二位將軍也很清楚吧?”
張郃和朱靈抬頭注視著張遼,握著武器的手已不再那么用力,熊熊大火燃燒著寶貴的軍糧,也吞噬著他們奪取勝利的希望。
“我若是就地?cái)貧⒍?,照樣可以回去領(lǐng)賞?!睆堖|從表情中看出二人已開始動(dòng)搖,便繼續(xù)說道,“但張某不愿見儁乂和文博懷有志向卻英年早逝,若不嫌棄,可與我一同騎馬,回去許都?!?p> 張郃和朱靈相互對望一會(huì),失落的表情中夾雜著一絲對未來的憧憬,他們丟開手中的武器,彎下后背,一起朝張遼低頭作揖。
張遼高興地躍身下馬,立刻上前托住了二人的手臂,示意不要多禮。
“我代主公恭迎二位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