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關(guān)著的房門被人突然推開,桃灼的聲音赫然傳來,曲清流忙地收了殺氣騰騰的劍,他定睛看向卓其華,他竟已狡猾的化成了虎形態(tài),一副無力還手的無辜模樣,仿佛是一早猜到了桃灼會破門而入一般。
“你!”曲清流心里甭提多氣,英明一世的自己竟然被這只黑虎給擺了一道,桃灼進(jìn)來的時機(jī)巧妙,正好看得他對黑虎痛下殺手,這下他可是跳入瑤池都洗不清這冤屈。
“神君,虎虎做了什么你要這樣對它!”桃灼跑過來擋在了黑虎的面前,她仰頭直望著曲清流,這是她第一次用這樣生氣的語氣同曲清流說話,她的臉上寫滿了她此時的情緒,生氣、憤怒、不敢置信。
“我……”曲清流真是有口莫辯,他的目光透過桃灼與黑虎直視,那狡猾的家伙竟然還在用眼神挑釁他,那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模樣,仿佛是篤定了自己的勝利。
“神君,桃灼真的對你很失望!”桃灼見曲清流支吾著無法解釋,便更是誤會多了幾分,其實她也并非是傻,曲清流不喜歡黑虎她隱約也感覺到了,只是她一直騙著自己,曲清流只是跟黑虎初識才會這樣,她萬萬沒有想到,曲清流竟然會對黑虎動殺機(jī),他這般,跟李頡南有何不同!
“虎虎,我們走。”最后從桃灼眼眸里透出的情緒是失望,她轉(zhuǎn)過身,負(fù)氣不再去看曲清流,她帶著黑虎離開了曲清流的房間,只留下他一人錯愕。
“神君,這次實在是你沖動了?!币话咽煜さ穆曇舨缓蠒r宜的出現(xiàn),土地老頭兒從地里冒了出來,看著曲清流直嘖嘖搖頭,他剛才可是在暗處一幕不落的看完,曲清流輸就輸在一時大意,被枕頭砸落的聲音分散了注意力,竟沒有注意門口的腳步聲,所以才慘遭桃灼捉了個現(xiàn)行。
“本神君今日心情欠佳,你不想重新投胎的話就趕緊給我消失?!鼻辶髡菤忸^上,連看都懶得看土地老頭兒一眼,手中的佩劍咻的一下便朝著他扔去,準(zhǔn)確無誤地插落在他的臉旁,劍身顫顫巍巍地晃動著,若是歪了那么半分,他如今怕是已經(jīng)身首異處了。
土地老頭兒被驚出了滿額的虛汗,看這情況不妙,忙地捏了個訣消失在了地面,他就不應(yīng)該來,果然神君的熱鬧湊不得,他還是老實些罷了。
桃灼帶著黑虎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她在黑虎面前蹲下身來,怕它受了驚嚇而緊緊將它抱住,她側(cè)臉在它的耳邊安慰道:“虎虎,你不要生神君的氣,他不是真的想要傷害你,我替他給你道歉,你原諒他一次好不好?”桃灼的小手撫在黑虎的背上,聲音又柔又軟,像是從天邊摘下了一朵棉花,下了一場雨后在手上消散無形。
黑虎自然是不會跟曲清流計較,可看她如此低聲下氣為了曲清流跟自己道歉,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但為了讓桃灼的心里好過一些,他自然還是得答應(yīng)她的請求,這便給了她一個點頭的反應(yīng)。
見黑虎同意不生曲清流的氣,桃灼的心里這才好過了一些,她起身從自己的床上拉來了一張被子,披在了黑虎的身上,她摸了摸他的腦袋,這便吹熄了房間的油燈,桃灼和衣躺在床上,背對著黑虎而睡。
黑虎那雙碧綠的眸子在黑暗中如同是不滅的熒光,他看著桃灼的背影,滿腔的心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他的記憶一片混亂,曲清流嘲諷他的話正是他的痛處,他亦不知自己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人還是獸,只是從他有記憶開始,他便被李頡南關(guān)在了奇珍園里百般折磨凌辱,他以為自己不過是一只獸,可蹊蹺就蹊蹺在,那日他在林中聞到了桃灼的血腥味,體內(nèi)一股似乎一直被壓抑著的力量奪涌而出,他又變成了人,并且可以隨著自己的意念在人虎形態(tài)不停變換,他試著想要找尋關(guān)于自己身份的真相,可卻是一片空白,他想來想去,或許只有桃灼才能解開他的謎題。
翌日。
天才微亮,李府內(nèi)便是一片吵雜,官府上門,李源當(dāng)即被官差捉拿下,壓在廢井上的巨石被幾個官差合力抬開,仵作下井,在井底發(fā)現(xiàn)了尸首一具,李源殺人而嫁禍給已死夫人的事情很快就在鎮(zhèn)子里傳揚了開去。
桃灼和黑虎在一旁看著李源被捕,人證物證皆齊,可李源嘴里卻依舊大喊著無辜,看得桃灼不免直搖頭,眼角的余光掃過一抹熟悉的身影,桃灼抬了抬眼眸,便見曲清流在對面倚著門看著自己,顯然是他起了個大早,到衙門舉報,李源這才得了自己應(yīng)有的報應(yīng)。
只是兩人方才對視,桃灼卻已匆匆移開了視線,她還在生氣呢,神君昨夜所作所為確實過分,桃灼以為,雖然黑虎不跟神君生氣,可怎么著神君也該向黑虎道歉,這事方才叫作圓滿。
只是,曲清流心高氣傲,又怎么會去跟狡詐擺了自己一道的黑虎道歉呢。
于是乎就出現(xiàn)了讓人啼笑皆非的一幕,曲清流自顧自在面前走著,桃灼帶著黑虎在后面跟著,兩人之間始終隔著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這樣的局面一直僵持了頗久,直到荼蘼出現(xiàn),這降到了冰點的詭異氣氛才稍微有所緩解。
“荼蘼姐姐,你的身體好些了么?”桃灼煦笑著朝荼蘼湊了過去,李源殺人藏尸一事在鎮(zhèn)中傳得沸沸揚揚,荼蘼想必也應(yīng)該收到了些風(fēng)聲。
“雖然是修為大損,但小命總算是保住了。我今日來,是特意來向你們道謝且道別的,我打算回深山去修煉,這凡塵俗世啊,我以后再也不來了。”荼蘼牽了牽桃灼挽在她手臂上的小手,說話時朝著曲清流福了福身,又道:“荼蘼這廂謝過神君了。”
“既你迷途知返,便潛心修煉,他日必能修得正果?!鼻辶魑⑽㈩h首,算是收下了她的謝意,雖然幫她并非是他的本意,但她既無心害人,他也應(yīng)當(dāng)要放她一條生路,他要裝滿那乾坤袋,也需得分清楚黑白,不能一律一棒子敲死。
“那荼蘼姐姐你一定要好好保重,雖你以后不來這凡塵了,但桃灼以后得了機(jī)會,一定會去看望你的?!碧易菩▲B依人般倚靠在了荼蘼的肩旁,雖然她和荼蘼認(rèn)識的時間不長,但要離別了倒真是有些不舍。
“那我們可就這樣說好了,你可莫要騙你荼蘼姐姐一場空歡喜?!陛鞭滦α诵Γ疤易茝牟或_人?!碧易频谋砬檎J(rèn)真,她不騙人,她也不知道怎么騙人。
“真是個傻丫頭,我看你修為尚淺,想來是剛化作人形不久,俗世中的一切都尚在摸索中,雖天真善良不是壞事,可你也需得多加個心眼才是,莫要像姐姐這樣,被男人騙了感情,還差點丟了性命?!陛鞭卤惶易频脑挾旱貌恢眯€是該氣,她正了正臉色,臨行前決意要給她多提醒提醒。
荼蘼的眼光忍不住睨了睨離她們不遠(yuǎn)處的一人一虎,有些事情看破在心中卻沒有直接說破。
“不會的,就算世人都騙我,神君也一定不會騙我的?!碧易茐旱吐曇艉V定道,雖然她還有些生氣神君要殺黑虎的事情,可是對他的信任卻是從未有過缺失,再者,她的命也是他給的,即便他要收回,她也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若是如此,那自當(dāng)好?!陛鞭碌纳袂樽兊糜行┠腿藢の?,就當(dāng)是她杞人憂天吧,既然桃灼對曲清流這般有信心,她還有什么理由潑她的冷水呢。雖她已看破了紅塵,但世事玄妙之處,不就是講究一個‘萬一’么。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們就在此分手吧,后會有期。”再三告別,荼蘼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林子的深處,再也無跡可尋。
夕陽即將西下,看來他們今夜是走不出這個林子,又需在此餐風(fēng)露宿。
“虎虎,我們一起去撿些樹枝來?!碧易茝澫卵?,摸了摸黑虎的腦袋后,這便一同開始在附近撿拾著枯枝以便生火。
自那夜后,曲清流便是備受冷落,偏生他的性子也倔,不是他的錯,為何要認(rèn),桃灼這蠢東西相貌日益見長,可腦子也不見長進(jìn)半分,那黑虎不僅皮毛是黑的,連心都是黑的,她好人壞人都分不清,真是氣煞他也。
“神君,被冷落的滋味如何?我看你呀,又何必跟桃灼那傻丫頭較真呢,左右不過是一句話,真心與否,她又不知曉?!蓖恋乩项^兒不知何時從土里冒了出來,大咧咧地坐在了曲清流的身旁。
這兩天他一直在暗中觀察,曲清流的臉色不妙,他自然不出來撞槍口,方才見荼蘼已經(jīng)緩和過了氣氛,看似一片祥和,他這下才敢出來,念在曲清流跟他也算交情不淺的份上,這便十分良心的給他出著主意。
“你知道這事是黑虎使詐在前,本神君若真同他賠不是,那豈不是助長了他囂張的氣焰?”曲清流忿忿不平,說到底就是咽不下那口氣,其實黑虎狡詐倒是其次,他更氣的是,桃灼竟然為了他跟自己生氣。
“可繼續(xù)這樣下去,難免會讓桃灼與你心生嫌隙,那豈不是更加得不償失?”土地老頭兒理性分析道,在他看來,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賠句不是沒什么,又不掉塊肉。
“有何得不償失?老頭,你可還記得當(dāng)初帶桃灼到本神君身邊時你說過什么,你說她能招靈我這便才勉強(qiáng)將她留在我身邊,可如今她除了給本神君招麻煩,便別無他長,你說,本神君得到什么了,既沒有得,又何來的失。”曲清流指責(zé)的條條是道,句句有理,噎得土地老頭兒是一聲不敢吱,只能在心里嘀咕,若當(dāng)真是這般毫無用處,那你為何不趕她走呢。
“怎得無話可說了?老頭,你給個準(zhǔn)信,她到底何時可招靈?若是幫不了本神君尋柳清風(fēng)的魂魄,那你便將她領(lǐng)回去,本神君不伺候了?!鼻辶髟较朐綒猓詈蟾菒佬叱膳?,干脆眼不見為凈,他倒是不信了,沒了桃灼,他難道就找不到柳清風(fēng)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