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二輪的比試準備倒是甚快,一來武者們都已熟知了需行之事,二則是場間此時已成了五五相對,比那第一輪足足少了一半人數(shù),便連場間都顯得有些空蕩。晴空萬里之下,甲乙二營之人早就各自于腕間被畫上了槿花血咒,這第一陣比試,兩營自然各以李公子與陸步惟為首,正于場間相持而立。
此時陸步惟依舊是那身黑色錦袍于身,懷中倚一把長戟佇立于眾人之首。他這長戟卻是有些古怪,周身陳舊處那柄非金非木,也瞧不出是什么材質(zhì),又于戟首一分為三,鋒刃之處也樸實無華,倒似只是把尋常魚叉,與那陸步惟的一身華服貴氣相襯間,實有些寒酸之意。
這陸步惟卻似極在意這把長戟,此時更連眼都不望對面,只是將一雙手小心在那長戟周身處細細拂拭,有愛憐之色滿溢而出,若單單只瞧他臉上,怕都會以為他此刻手中擁著的是位絕色少女,正忘情于那嬌軀之上著意撩挑。
李公子卻不如他這般閑庭信步直當(dāng)場間無人,把一雙大眼于這陸會長周身上下察了個遍,眼光處終于停在了那把古怪長戟之上。他凝神望了那兵刃許久,卻始終認不出這物來歷,心中隱隱不安之間,輕聲說道:“這廝手里家伙古怪,你們可要小心避讓。”身邊四位武者聞言,齊齊應(yīng)了一聲。
此間能留在場上的武者,都是修為不凡,若沒有鎏鉆境圓滿,幾無可能在那第一輪比試中幸存下來??蛇@四人聽聞身前那華服貴人便是那戲鯤會的大頭目,自然都想起了江湖上皆傳這陸步惟早年出身于四大宗門,修為更是破入過極天位境界,又哪敢輕易上前,此刻躲在這李公子身后,心中都是一個念頭,只希望這兩天位高手能先拼個兩敗俱傷,自己好趁虛而入。
陸步惟眼不抬處卻是一笑,也不見他有什么動作,身后倒有三人齊齊發(fā)了聲吼便沖上前去,剩下那人一愣之間,也被那氣勢所染跟了上去。三人腳步愈來愈急,竟似絲毫沒有于那銅人巨劍外收足之意,霎時之間,沖在次位的一條魁梧漢子手中忽然亮了一根黑色鐵鏈,如條迅蛇般竄向?qū)γ妫@鐵鏈沒攻向最近的李公子,卻是直直擊在他身后一條漢子身上。
那漢子頓時呼了聲痛,才瞧清這鐵鏈頭上,竟掛著個如船錨般的倒鉤,此時那倒鉤已掛在他腰間,被那魁梧漢子一扯之間深深入肉,望著都知極痛,只是這被鉤漢子中了這招之后,喝了聲巨錨秘術(shù),卻是與身邊眾人一起面露喜色,心中都是同個念頭閃過。
“難道你要隨鉤進來?”
場間眾人除了修為之外,見識都也不凡,一見到這兵刃和出手之勢,便知對面這大漢擇的是那巨錨秘術(shù),相傳這術(shù)乃神拳之人仿自大荒時一位海中巨靈爭斗之姿,能以巨錨鉤身拉起自己飛至敵人身邊,更有許多奧妙變化于其后,若運體道奧義施展,實是一門極厲害的秘術(shù)。只是眼下自己身處銅人之下,這大漢居然敢施這秘術(shù)第一式,豈不是要把自己送進赤劍之域?
眾人正自猜疑處,那魁梧大漢卻當(dāng)真用力一扯,整個身子便如個鳶子般飛向銅人之下,機簧之聲大作下,乙營眾人皆又一喜,便欲待那巨劍揮下,就順勢殺了這狂妄之人,只有李公子眼光一掃間輕咦了聲,卻盯著這大漢身前一人。
這人此時卻是雙手持武,左手處一柄小錘,右手間舉著一塊精鐵圓盾,此時周身有莫名黃霞纏繞,錘上更是光華一盛。這人腳步甚快,此時竟是仍快于那巨錨秘術(shù)的大漢一籌,一只腳將將踏入了銅人劍下。
那巨劍崢然間,直直便落在圓盾之上一聲巨響,持錘大漢身形猛然一震間,忽然往后撤了一步,又有兩道身影隨他而回,三人立在那銅人劍域堪堪三丈之外,倒都是精神奕奕沒甚傷痕,反而先前中了鐵錨之人身上血跡斑斑,撫胸間吐了口血,身形萎靡處狼狽不堪。
這一陣相斗兔起鶻落間,實是極快極短,場間看客倒都沒看清究竟發(fā)生了何事,幾萬雙耳朵都待著聽那笑笑生于東東卡二人推解,只是許久間臺上依舊悄然無聲,有反應(yīng)快的抬頭望去,卻只見毛主簿一人笑嘻嘻坐于臺上,一雙眼瞪著相斗之處,那嘴微張之間,卻始終沒有開口。
臺上芙蘭掌門一聲輕笑:“這德云二老與陸步惟的積怨雖深,卻委實有趣,若此刻他們?nèi)栽?,倒想聽聽二人怎么偏著李公子說話。”
徐伯淵冷道:“陸步惟這人,委實膽大包天,居然敢合著宗司一起把推解之人都下了,今日老夫在此,他尚且如此肆無忌憚,平日里,只怕更甚十倍,。”
芙蘭掌門聽到這話,卻不敢接這話題,思索間道:“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也不涉著梁律,只是陸步惟這邊幾人倒甚是不錯,居然知道協(xié)進分擔(dān)之法?!?p> 徐伯淵點了點頭:“先前那施巨錨之術(shù)的漢子刻意聲勢極大,卻蓋住了同伴的行動,那施圣錘秘術(shù)的小子于他鐵錨及敵身前一霎,用秘術(shù)天賦的離體錘勁先襲來被鉤之人,只怕連被鉤那人自己都沒察覺。他那秘術(shù)天賦更有真元自成氣罩護體,這記巨劍,倒未傷到他幾分。
芙蘭掌門亦是笑道:“這圣錘秘術(shù)者更有一妙處,似極熟悉這巨劍出手之距,那一步將將踏進一霎那,領(lǐng)了劍擊便復(fù)又跳出,乙營眾人眼中只有那鐵錨漢子,卻來不及趁勢傷他,反而被另外兩人出手傷了中錨之人,復(fù)又全身而退。這合進之契,倒似經(jīng)年累月操練出的一般?!?p> 徐伯淵畢竟是軍中之人,常年廝殺于戰(zhàn)場之上,于這武斗合進之法卻不如芙蘭掌門清楚,只是他于武道修為甚高,一聽之下卻立時明白了其中妙處難處,此刻品著這女子最后一句話,頓時面沉如水,冷眼瞧著那三位武者打量不已。
李公子此時卻不看這受傷的同伴半眼,也似那徐伯淵同樣望著這三條漢子若有所思,忽然朗聲道:“陸兄?!?p> 陸步惟還是于那地擦拭手中長戟,只如身處事外,此刻才似忽然被叫醒了般,一臉奇怪道:“李兄?”
李公子冷冷道:“陸兄果然是門路通天,便隨便來這武斗場瀟灑處,也能帶著如此難得的死士相隨。“
陸步惟臉上依舊是那副奇怪之色:“李兄之言,做兄弟的怎么就聽不明白了。要說這死士相隨四字,你可把陸某人本事看的太大,德行看的太低,我與這三位本就素不相識,他們功法精妙,又與我何干?”
李公子此時心頭實是怒火中燒,心說這三人便是瞎子都瞧的出只聽你號令,但知這陸步惟素來狡詐,哪怕此刻去查這三人,怕也當(dāng)真和他無半點關(guān)系,卻是無可奈何,腦中急思之間,復(fù)道:”陸兄行事周全,小弟佩服,只是如這般下去,若你我皆不動手,四柱香的時間,可不夠你那禁制花開一朵,放那兇鮫噬人,到時我倒要看看,這三位與陸兄,能不能還在這銅人劍下,擋我這桿長槍了。“
陸步惟此時卻是真的奇怪起來,問道:”李兄這是打算堅守不出?難道憑李兄的修為,甘于止步這區(qū)區(qū)亂武斗的第二輪?“
李公子冷笑道:”我這一生大起大落間,也曾風(fēng)光不下陸兄,也曾落魄如喪家之犬,先前更是殺盡了興,本就再無所求。我觀陸兄這次倒似有備而來,下了諸多本錢,若是以我這落魄之人,能拉得陸兄于你胸中那宏圖偉業(yè)一起止于此間,倒也十分合算,更何況?!八樕虾鋈滑F(xiàn)了先前殺戮場間的瘋狂之色:”更何況陸兄若是執(zhí)意要殺我前行,我還有機會,與陸兄清了二十五年前那場笑話?!?p> 陸步惟此時終于臉色微變,他心知這姓李的此時所言非假,若是這人真鐵了心思不出銅人,自己這幾人拿他倒真沒辦法,如若強攻,只怕以他的射道修為,便是自己也立有身死之危,這赤腳的李公子,此刻卻是擺明纏上自己這身家當(dāng)抱負,再拖下去,只怕便真止步于此了。
他臉上陰晴不定變幻數(shù)次,終似下定了決心,撫掌笑道:”多年不見,李兄果然性子沉穩(wěn)甚多,這胸中韜略見解也長進不少,小弟尋思著,若真如李兄所言,此次好像也只能如此了,慚愧,慚愧?!?p> 李公子卻是一愣,心道這廝難道真如此有魄力,只因自己一人拼死之言,就愿棄了如此多的布置?
他那眼睛一直盯著陸步惟,卻未瞧見這人撫掌而拍之時,自己這處卻有一人臉色頓時煞白,復(fù)又把牙一咬,驀然間大吼一聲:”你們二人身負如此修為,卻恁地怕死,真是污了天下武道之志!“
魎歌
這幾天空下來了,等下還會寫一章,但會很晚,所以不用特意等,明天起來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