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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龍凌極境

第一百四十章 兀那奴才

御龍凌極境 魎歌 4537 2019-04-28 13:20:08

  大供奉面對著這中年文士,只覺此人身上氣息有如巨獸盤踞,只被瞧了這一眼,便駭?shù)糜行┬纳裾鹗?,只是他早就抱了必死之心,倒再沒那些萎靡模樣,硬聲道:

  “問那么多做什么,我只是個(gè)孤魂野鬼,鬼,自然便應(yīng)生這般面孔?!?p>  張慶歡一愣,隨即冷笑。

  他今日里連遇了三四次不順心之事,已是平生難遇之事,好好的正要處置了那古怪少年,卻又被人焚了老巢,狼狽而出,此刻,居然被這修為低微的老頭當(dāng)街而喝,心頭早起了股無名怒火,幾聲冷笑中忽然寶劍一顫,便有凜冽劍意暴起,大供奉只覺面前寒光一閃,腰間便是劇痛摔倒在地,勉力抬頭望去,卻只見自己的下半身,孤零零的倒在了另一側(cè)的血泊之中。

  大供奉直到此時(shí),才知道這劍快的駭人,竟是一劍腰斬了自己,卻還不得死去,只是這老者痛苦彌留之際,卻一聲不吭,只是揚(yáng)起了頭,朝那中年文士竭力吐了口唾沫。

  這口唾沫軟綿無力,只是吐到了張慶歡腳邊,這人眉頭一皺,又望了望四處的尸首,更不管這老者一口痰出,便已瞪目倒在那處,沒了半分生息,依舊古怪道:

  “你們的命,便那么輕賤么?”

  他正自瞧著腳下尸首,只聽有個(gè)輕柔女子之音,自遠(yuǎn)處遙遙而來,似回了他這一問:

  “他們的命,每一條,都重如泰山,當(dāng)為后人稱頌?!?p>  張慶歡與那樓中眾人抬頭望去,卻見街頭那段,立著位弱不禁風(fēng)的少女,身后隨著兩人,一人體型偉岸,雙手抱胸之處,有霸氣橫溢,另一位,卻身著將甲,英武不凡。

  便是場間諸人都足智多謀,此刻也沒料到,這位王家千金,居然是深夜親身來到了這小樓之前,陸步惟在潤先生身后冷冷打量著那魁偉大漢,只覺這人身上氣息,竟是隱隱不輸明妃與狼王,張慶歡卻是斜眼瞥著那位青年將軍,卻不是在看他修為,只在他領(lǐng)口瞧了瞧,眼神便瞥向了轉(zhuǎn)角處。

  與那處,有整整齊齊的四排黑甲重騎束馬而立,早已是刀劍出鞘,似是只待一聲令下,便要縱蹄上前。

  “鐵甲軍的重騎,可不好對付。”

  陸步惟湊在張慶歡身邊耳語,隨即站出了一步,抱了抱拳:

  “王家千金,宗慕兄,西大統(tǒng)領(lǐng)家的公子,三位可都是非同小可的人物,便平時(shí)聚在一起,只怕都要引朝野注目,此刻深夜三位齊至,難道,是有什么大事圖謀?”

  他淡淡瞥了眼那森然傲立的重騎方陣,臉上更是有些得色,笑道:

  “天下之大,便只有三十六營鐵甲軍,有御重騎者,更只有遠(yuǎn)東軍與中南軍二部,西公子,你平日里盡管帶著幾隊(duì)自己子弟當(dāng)親兵用,看在平楚統(tǒng)領(lǐng)份上,誰也不會沒那個(gè)眼力屆說句什么,可如今深夜攜著重騎公然跨境,更橫街重城,難道,難道是準(zhǔn)備反了嗎?”

  他話語隨意,卻是鋒芒畢露,只料這三個(gè)后生小輩是今日被連番而激,終于耐不住性子,卻見那柔弱少女古怪瞧了自己一眼,似,似看著個(gè)傻子一般。

  陸步惟修為早大不如前,卻總覺自己韜略如神,哪里被后生小輩,用這種眼神望過,正自有些惱怒處,卻見那寶藍(lán)姑娘忽然側(cè)了側(cè)頭,便露出了張極好看的側(cè)臉。

  “西將軍,我見有人當(dāng)街行兇,濫殺無辜,更是棄尸鬧市街頭,如今人證物證俱在,當(dāng)如何論處?”

  西秉瓏森然道:

  “罪大惡極,當(dāng)殺無赦,斬立決?!?p>  陸步惟卻是一愣,眼神瞥到地下那些漢子凄慘尸首,才明白這姑娘所指,不由怒極反笑道:

  “笑話,這些人當(dāng)街縱火,焚燒商鋪,我等仗義勇為,格殺兇徒,又哪里談的起罪大惡極四字?!?p>  西秉瓏眉頭一皺,便有些紈绔意味浮上臉龐,不屑道:

  “你是誰,官居幾品,竟敢于守城大將面前妄論刑罰罪名?”

  陸步惟眉頭一皺,心中暗自思索處,便瞥見了明妃,心道只需搬出這位,難道還不夠壓死你這持官自傲的小子?正欲說話處,卻見明妃雙目圓睜,猛地朝自己搖了搖頭。

  他猛然一驚,這才想起明妃南下,本就是私下之事,更不能隨意亮了身份,施不易剛剛被拿下,史將軍又是他處統(tǒng)帶,更不能亮了字號,惱怒處又思了片刻,竟然,

  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這處,便有高手云集,智囊如云,可盡然沒有一個(gè)能出面的朝中之人,若論起官銜,只怕。。

  只怕卻要以角落里的劉汐,為最高那人。

  他看了眼瑟瑟發(fā)抖的宗司掌印劉汐,立時(shí)嘆了口氣,卻聽那處寶藍(lán)輕聲道:

  “宗慕哥哥,便勞煩您了?!?p>  那魁偉漢子微微點(diǎn)頭,腳下猛然一踏,一聲巨響,便躍到了極高處。

  眾人還未及抬頭,便見那道身影有如流星天降,直直踏向了那兩名劍客。

  可憐二人連反應(yīng)都未有半分,便被這道流星砸了個(gè)正著,塵煙飛揚(yáng)消散,只有那位宗慕傲然而立,足下那些碎肉爛泥,卻再也分不清到底是誰。

  “好快,這人修為,幾不弱于我?guī)追?!?p>  張慶歡冷眼旁觀心中暗驚,卻見這人隨意一躍,又躍向了那位斗道高手,那漢子倉惶之間把腿欲逃,卻始終快不過這一踏,被宗慕一腳踏在腰間,猛然一喝,竟是連腰帶著整個(gè)身子,生生踩進(jìn)了地里,轟然聲中,那地面都陷了小半丈下去,至于這位先前不可一世的斗道高手,此時(shí)早被踏身形扭曲,腰間已只剩了張薄皮連體,更無須再問上半句貴體恙否。

  這宗慕頃刻之間于皇宗高手林立之中連殺三人,眾人皆是面色大變,可眼見這人修為幾乎也臻了太天位境,卻沒個(gè)人出來阻上他半句,便見他冷笑聲中隨手一揚(yáng),有化矛氣勁脫手而出,直直擊穿了北邊一道屋脊,有聲短促慘叫傳來,便再沒了聲息。

  這霸氣橫攔的漢子聞聲,終于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自人群中轉(zhuǎn)了一圈,似逐個(gè)打量了諸人一輪,這才搖了搖頭,合身抱胸,竟是大搖大擺的走了回去,那步伐囂張至極,竟是將整個(gè)背脊,盡數(shù)亮給了皇宗諸人。

  諸人面面相覷,臉有憤色早有人以眼示意明妃,卻見這女子望著宗慕身影,緩緩搖了搖頭。

  陸步惟皺眉望著這人,卻似不在乎那幾個(gè)高手死活,只繼續(xù)凝聲道:

  “幾個(gè)平民械斗,誰對誰錯(cuò),自然不重要,殺了,也就殺了,可如今小西公子攜著令尊麾下重騎跨境,如此大事,難道也準(zhǔn)備一句不提不成?”

  西秉瓏橫眉白了這廝一眼,卻依舊是抱胸而立,似是連半句,都懶得和這沒半分功名官銜的陸會長多言,只有寶藍(lán)靜靜立在那處,輕聲道:

  “西大統(tǒng)領(lǐng)心念天子血脈,遣重騎精兵于此護(hù)衛(wèi),又明令小西將軍多加約束,這事兒,做的極合規(guī)矩,更是大功一件,他本下令不準(zhǔn)宣揚(yáng),可如今貴人已至,更是小女閨中密友,哪怕是三更破曉,又豈有拖賴不迎之理?”

  這天子血脈四字,卻是驚了諸人,陸步惟一聽這四字,哪里還不知道是誰到了,見那三人早已俯身而跪,連那些彪悍異常的重騎子弟,都紛紛離鞍單膝跪地,咬牙回頭之處,已瞧見那街口另一端遙處,有一行人靜靜簇?fù)硪豁敶蠹t官轎而立,卻不知為何,未在前行半步。

  終于有一身形高瘦,錦服華袍,卻著雙大紅靴兒的男子走了上前,似有些困意,呸了口唾沫,才扯起了嗓子叫道:

  “某乃寧王府世子,護(hù)當(dāng)朝長公主殿下至此,前面是何人,見了天子血脈還不下跪,卻敢攔著公主去路!”

  這人嗓門甚大,陸步惟和明妃都是臉色一驚,他們可清楚,哪怕是明妃的身份,在陛下親生的長公主面前,也是一文不值,連忙攜著眾人退到了大道之側(cè),紛紛下跪,便連那位張慶歡和幾位東海高手,也不情不愿的單膝著地,眼中隱約,帶了些怨毒之意。

  寧王瞧了瞧,這才有些滿意,便招了招手,寶藍(lán)會意,忙起身緊步到了轎前,又是一跪道:

  “公主殿下鸞駕親臨,民女接駕來遲,萬望恕罪。”

  那轎中許久安靜,終于有個(gè)懨懨女聲輕聲道:

  “妹妹有心了,素問武斗之會好看,緊趕慢趕,卻還是晚了半日,幸好有你在,也算不虛此行,你且平身,隨本宮同行相敘,也好解解這日間煩悶。”

  寶藍(lán)稱謝而起,便隨轎相行,一行人離去之際,便只有寧王攜了幾個(gè)下人留在那處,似饒有興趣的瞧著那些跪著的皇宗高手半晌,臉上有些古怪笑容。

  “白天都挺威風(fēng)的啊,如今倒是乖巧,喂,那個(gè)穿白衣服的,沒人教過你怎么下跪么,屁股撅高點(diǎn)兒,對,再高點(diǎn)!”

  他一邊呵斥眾人,一邊似不經(jīng)意的一腳踩在了陸步惟手上,這陸步惟臉色大變,卻是咬牙一言不發(fā),冷眼看著寧王一臉笑意瞧著自己,轉(zhuǎn)身而去,終于忍不住罵道:

  “兀那奴才,沒長眼睛嗎?”

  寧王猛然一怔,轉(zhuǎn)身瞪眼道:

  “你,罵我?”

  陸步惟一臉微笑,似極認(rèn)真道:

  “怎敢口損世子大人,我是罵這下人不長眼睛?!?p>  他說罷,便指了指寧王身邊跟著的位侍女,倒把寧王說的一愣,撓了撓腦袋,看著身邊那個(gè)一臉無辜的侍女,皺眉問道:

  “她,咋了?”

  “便就是個(gè)奴才樣,明明是長公主的侍女,主子都走了半晌,自己卻跟在殿下身后,這等愚昧下人,還每日隨著長公主殿下身側(cè),實(shí)乃宮中失察!”

  那侍女頓時(shí)有些眼淚汪汪,苦著張臉道:

  “姑,姑爺身邊,向來是我跟著,這,這又是什么失察,先生可別胡言?!?p>  “我胡言?”

  陸步惟冷然忘了眼官轎漸遠(yuǎn),更似連這位寧王府世子都沒放在了眼里,見這侍女轉(zhuǎn)身匆匆離去,似不敢給自己瞧見那張面孔,便立時(shí)站起身來,冷哼一聲道:

  “怎么,怕我記著你的長相,回頭找人尋你麻煩?姑爺,什么姑爺?陛下有許配長公主的旨意么,你嘴里就多了個(gè)姑爺了?便不說長公主身份尊貴,怎么是,是一個(gè)破落王孫能高攀的起,但說你胡言亂語,便是欠了管教!”

  寧王聽到那破落二字,臉色立刻便是一寒,只是這平日里火爆脾氣的小王爺,竟是一言不發(fā),只是靜靜瞧著這陸會長。

  陸步惟心知這人知道自己家中早失了勢,更不敢在自己面前拿些王孫架子,膽色更大了些,便將先前那一團(tuán)火氣,盡數(shù)宣泄在了這瘦弱侍女身上:

  “瞧你這賊眉鼠眼,茍頭縮腦的模樣,公主身邊,怎么能留著你這等人,還說本會長胡言,母之,彼其娘之,汝母斃已!汝父莫非是騎了姊妹,才生出汝這等丟人現(xiàn)眼之輩,又或是有隔壁王氏日夜辛苦照料汝娘,又添置綠冠掛汝父墳頭,才有了如此雜碎!”

  他越罵越是大聲,便連張臉,都漲的有些通紅,明妃諸人卻沒見過他這付模樣,見他這文不文,雅不雅的胡亂之語,都現(xiàn)了些意外之色,只有馬非低頭而跪,知道這才是自己大哥的本性畢露,有些覺得丟人,卻又習(xí)以為常。

  只是那侍女被陸步惟連聲痛罵了祖上幾輩,終于停下了腳步,有些古怪的瞧了眼寧王,忽然道:

  “他,到底罵了我啥?”

  寧王此刻,已有些忍俊不禁,卻也有些古怪神色,手摸腦袋朝后縮了縮,輕聲笑道:

  “可不敢說?!?p>  “那,你湊近點(diǎn),告訴我,我不說出去?!?p>  寧王一樂,便做了個(gè)掩嘴之勢,竟當(dāng)真湊到了這侍女耳邊細(xì)語起來,直說的這女子臉上一陣白一陣紅,有些忍笑,卻有些刺激神色,終于吃吃偷笑起來。

  陸步惟奇怪瞧著寧王與那侍女舉止親昵,剛想繼續(xù)呵斥幾句,便瞧見了那侍女的一張側(cè)臉,竟然,竟然覺得有些眼熟?

  他猛然覺得有股危機(jī)來臨,卻不知從何而起,依舊怒目之處,那道膝蓋,卻是不自覺地又跪了下去,惹的身板眾人一陣側(cè)目。

  那侍女偷笑許久,才咳了咳嗓子,正了正顏道:

  “你,咒吾父殯天,指吾母舉止不端,敗壞宮闈?唉,先前想著你要是罵我,我一個(gè)孤零零爹不疼媽不愛的,也拿你沒什么辦法,多半讓你脫了身,你,居然罵我爹媽?”

  她那張臉上,愈發(fā)有了些精彩神色,先前那幾個(gè)極罕見的用字,便已聽陸步惟心驚膽顫,隱約猜到了一事,此刻瞧著這侍女一張雪白粉嫩面孔,便想起了當(dāng)年有幸見到某位天大貴人的模樣,那雙膝蓋,便不由自主的顫了起來。

  侍女卻直起了身子,拿手做了個(gè)喇叭卷兒,朝著早已停下了轎,正自靜靜望著自己處的寶藍(lán)喊道:

  “妹妹,這里有人,敢罵我爹媽祖宗呢,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我們所有人,都聽到了?!?p>  寶藍(lán)正色,卻也捏了個(gè)喇叭卷兒喊道:

  “香山人士,陸步惟,辱罵當(dāng)今圣上和皇后娘娘,辱及高祖,罪當(dāng)凌遲處死,株連九族?!?p>  陸步惟一身冷汗,滿臉盡是煞白一片,瞧著那得意洋洋的長公主殿下,一屁股墩便坐倒在地。他四處求助相望,見者無論身份,紛紛退避三舍,示與此人無關(guān),便連那位馬非馬副會長,也是悄悄把膝蓋挪了極遠(yuǎn),閃到了別人身后,更好似,這一輩子,便從未見過這位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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