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斜風(fēng)細(xì)雨不須歸3
關(guān)口城內(nèi),陳柏正送完最后一撥病人,余光瞥見屏風(fēng)后,一直在等待的三人,不免眼神凜了凜。
見陳柏有了空閑,吳天放便上前拱手道:
“陳大夫,叨擾了。我們是受云府小公爺所托,想問你一件事?!?p> 這陳柏乃是南國小有名氣的妙手神醫(yī),師承太醫(yī)院現(xiàn)任院長陳青松。
因此吳天放三人,顯得恭敬有禮。
陳柏抬眸,瞧了眼前三人一眼,回道:“我只收來看病的病人,不收來問問題的人,小米,送客?!?p> “是這樣的,前日我們?nèi)值茉隗A站遇見一個戴著面巾的女子,她說她和你曾醫(yī)治過代府正在潛逃的五小姐代阿嬌。”
陳柏眸光一閃,問道:“她還說什么了?”
“那位姑娘說,代阿嬌染上瘟疫,你都束手無策。小公爺特別囑咐,生要見人,死要見尸。”不知為何,吳天放覺得有些奇怪。
盡給自己找麻煩,陳柏收著銀針,緩緩道:“你說的那代府五小姐是不是臉上有紅色胎記?”
代阿嬌臉上有紅色印記的事情,恐怕只要有通緝的地方,那里的人都會知道。
吳天放點(diǎn)點(diǎn)頭,驚喜不已。
“她已經(jīng)死了,尸體隨那些染病的病人一起燒了,恐怕你們是帶不回去了?!?p> 陳柏說完,心里明白小米口中的姐姐,就是代府的五小姐。
怪不得她說要報(bào)仇。
也怪不得她要來尋蠱毒。
她的仇人,格外強(qiáng)大,甚至已經(jīng)一只腳邁入王位,即將成為南國的主人。
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幫她一把?
若是代阿嬌死了,那些朝廷和想要?dú)⑺娜?,會不會就會少些?p> 她也能輕松些。
陳柏心里除了同情代阿嬌外,更多的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思。
“真的死了?”吳天放半信半疑。
陳柏頓住,抬頭,眼里浮現(xiàn)幾分冷意,反問道:“我騙你干什么?”
吳天放和其余兩人相互對視,只好說了句告辭,便大步離開。
收好東西后,陳柏想了想,轉(zhuǎn)頭對小米輕聲道:“我要離開關(guān)口城了,這些藥,你應(yīng)該都熟記了,所以你就留在鋪?zhàn)永?,要是有人欺?fù)你,你就找大胡子,他會幫你?!?p> “為何走的這么急?”小米問道。
陳柏嘆道:“必須得急啊,我怕等會兒再來一些不該來的人?!?p> 初夏暑氣稍淺,陽光曬得人很舒服。
代阿嬌牽著馬,時(shí)不時(shí)看著身旁的小白。
他雖然不能說話,但好像自己能看懂他眼里表達(dá)的意思。
不遠(yuǎn)處,是一片荷塘。荷塘上有許多清荷,亭亭玉立,含苞待放。
似乎是前幾日的雨,將清荷上的顏色暈染開來,令人美不勝收。
代阿嬌想著,若是蓮藕熟了,或許可以為小白煮一碗藕羹。
“小白,我檢查了下你的咽喉,并沒有什么問題。許是你少時(shí)一直不說話,于是到現(xiàn)在說話,便很困難。不過沒關(guān)系,我會幫你慢慢學(xué)習(xí)語言的,這并不難。”代阿嬌邊說邊打量著小白背著這把劍。
此劍精細(xì)的做工,定是位高深的匠人。
說起這天下出名的匠人,除了無崖子,便是慕容山莊和墨家了。
一想到慕容山莊,代阿嬌便想起王細(xì)辛,他曾經(jīng)說過是慕容家派他來救的自己。
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我要去都城,你也要同我一起?”代阿嬌問道。
小白盯著代阿嬌,點(diǎn)點(diǎn)頭。
“我去都城是去報(bào)仇的,你去作甚?”代阿嬌不免好笑道。
小白垂眸,眸色深邃,隨后抬頭朝代阿嬌揚(yáng)起笑容。
“瞧你的年紀(jì)和我差不多大,你時(shí)而純粹,時(shí)而復(fù)雜,定也是經(jīng)歷了一番風(fēng)雨。小白,其實(shí)若是能和你同伴而行,我心里也放心不少?!?p> 代阿嬌緊緊握著韁繩,不過幾日的光景,她便將小白看作自己家人一般。
一定是特別的緣分。
南國都城太子府
周賢喝了口茶,抬眸道:“你說代府那個五小姐染上瘟疫死了?”
青鬼隱在斗篷下,鎮(zhèn)定回道:“關(guān)口城確實(shí)有一場小型范圍的瘟疫,不過被陳柏控制住了。”
“陳柏?”周賢挑眉,想了想,這人的名字好生熟悉。
青鬼提醒道:“太醫(yī)院院長陳青松之子。”
“哦~”周賢恍然大悟。
“要繼續(xù)查嗎?”青鬼問道。
查?周賢好笑道:“查什么?代阿嬌都已經(jīng)死了。先前我還不能理解菩提子為何救她,現(xiàn)在才知道,可能是看她可憐。失去了菩提子的保護(hù),她一路流落到關(guān)口城,以為進(jìn)了北國,我便奈何她不得。但是你看,天都不讓她活,她還是死在了瘟疫里。”
青鬼不再說話,低埋著頭,看不清眼里的情緒。
“昭王那個病秧子,整日里養(yǎng)花養(yǎng)草,彈琴作畫,拜佛寫經(jīng),根本不值得我派安捷去盯著他。不過我在都城,昭王在錦城,有安捷盯著,我始終放心不少。青鬼堂主,我答應(yīng)你,倘若有一日我登上凌霄寶殿,定封你為南國國師,烈火門也會尊榮具享。”
想到那一日,周賢便大笑起來。
江南烈火門內(nèi)
一聲低沉的獸叫,驚醒了睡夢里的紅姑。
紅姑帶人趕緊來到關(guān)著血獅的房間外,發(fā)現(xiàn)血獅暴躁異常。
“小五,怎么回事?”
韓歡回道:“可能是發(fā)情了。”
此言一出,紅姑原本皺緊的眉頭,漸漸松開。
但是從哪里找一頭母的血獅???
難不成又要跑去胡國?
她若是將血獅牽到大街上,豈不是會有有心之人盯著?血獅的血,可寶貴了,要是少了一滴,她都會心疼。
可是若不找,恐怕房間里的這頭血獅會傷害到它自己。
看來只能用藥物使血獅鎮(zhèn)定了,只要讓它度過這一個月,就行了。
翌日
紅姑美目瞧著身旁的門徒們,隨后拿出一個藥瓶,思考道:“你們說,我那血獅喜歡吃人肉,我要不要給那些牢里的囚犯們吃這藥,好讓他們喂我家血獅呢?”
韓歡皺眉,覺得眼前這美艷的女子,就像是一條毒蛇。
“小五,你覺得呢?”紅姑支著下巴,嬌聲問道。
“我認(rèn)為,血獅現(xiàn)在情緒暴躁,根本不會顧及那是不是人肉。所以我們在家禽的生肉上灑上藥粉即可?!?p> 紅姑似笑非笑,盯著小五半天,緩緩道:“我選的那些關(guān)在牢里的人,都是窮兇極惡之徒,與其讓他們在牢里無所事事,還不如做些有意義的事情。至少他們喂飽了我的血獅,他們的血,融進(jìn)了我家血獅的血,便成了矜貴的血。”
“人之初,性本善,總得給一個改過的…”
“不不不,小五,看來你還是沒有領(lǐng)略我烈火門為何會壯大至此。我們從不同情那些該死之人,所以收起你那看似白癡的言論,因?yàn)橐坏┠憬o他一個機(jī)會,就是留下一個自己會死的后患?!?p> 紅姑笑聲妖媚,似乎很開心,緊接著擺手道:“罷了,家禽的肉就家禽的肉吧,交給你去辦。”
“是!堂主!”韓歡回道。
離開烈火門,韓歡輕手熟路地來到一處鐵匠鋪?zhàn)印?p> “找出來了嗎?”韓歡問道。
“找出來了?!辫F匠遞給韓歡一塊牌子。
韓歡握著繪有圖案的帕子,想起司徒空的遺言,不免忐忑。
“這的確是王宮里面的令牌,甚至可以調(diào)動侍衛(wèi)軍?!?p> 韓歡神色晦暗不明,可以調(diào)動侍衛(wèi)軍,那不是只有王室和大王才有?
大王絕不會和北國的人有瓜葛,所以一定是王室。
賢王周賢、武王周武、昭王周乙、還有兩位嫁去北國和胡國的公主。
周武鎮(zhèn)守邊關(guān),忠誠正直,同自己有過命的交情,不會是他。
周乙被派往錦城以來,一直在昭王府,未出一步,而且行蹤都被賢王看在眼里,怎么會和烈火門有關(guān)系。
照理說,除掉代清修,對賢王有好處,對昭王其實(shí)也有好處。
不管怎樣,眼下看來,周賢就是烈火門的門主。
而當(dāng)初被司徒空抓住的烈火門七暗衛(wèi)之一的金山,就是隸屬于他。
這也就能解釋,為何青鬼會在周賢身邊。
也能解釋,金山當(dāng)初拿出令牌,就是想要置周武于死地,畢竟那一戰(zhàn),危險(xiǎn)叢生。
都說一將終成萬古枯,殊不知朝堂之上,也是踏著萬人的尸骨之上。
行了將近兩月半,終于到了都城城外。
代阿嬌抿著唇,想著仇人就在城內(nèi),不免興奮起來。
不急,不急,都走到了這一步了。再多做些準(zhǔn)備,也不是不可以。
看見路人有說吃螃蟹和賞菊,代阿嬌才反應(yīng)過來,快要重陽了。
今年的重陽,天氣驟冷。
往常都是秋日艷陽高照,所以一家人登高、賞菊、吃螃蟹,不亦樂乎。
不知為何,代阿嬌想起了大哥、娘親和父親。
還是那句話,不管代阿嬌有多討厭代府里的人,代阿嬌都希望他們能活著,好好的活著。
這樣不至于留她一個人。
坐在茶棚里,代阿嬌盯著店家為來往行人舀起一碗熱騰騰的茶湯。
碗里,姜黃色的湯水上浮著茶渣,沒消一會兒便涼了。
小白雙手捧起碗,將茶湯一飲而盡。
“你家里人呢?”代阿嬌終于忍不住,便問向他。
畢竟代阿嬌好奇,他是如何變成初見時(shí)的那副樣子。
小白也沒回答,代阿嬌忘了,小白一向?qū)λ幌矚g的事情冷漠。
這時(shí),一位十幾歲的女孩,扶著她的爺爺坐在茶棚里。
老爺爺剛坐下,誰知道被來的中年男子一把推開。
女孩扶住老爺爺,瞪著推人的中年男子。
“算了算了!”老爺爺拄著拐杖,準(zhǔn)備和孫女走到另一張桌子上去。
那中年男子瞧了眼女孩,不禁吹了聲口哨,大手還順勢摸了一下她的臉頰。
“你做什么?”老爺爺氣的身子直顫抖。
中年男子哼了聲,又推了他一把,不屑道:“你個老頭子,話很多??!”
“你別碰我爺爺!”女孩伸手去推中年男子,卻被中年男子握住了手腕,還拉進(jìn)了懷里。
“放開我!”女孩激烈地掙扎著。
被推在地上的老爺爺,急的撐起身子,卻始終沒站起來。
代阿嬌哼了聲,沒想到天子腳下,也有這種事情發(fā)生。
那群男的仗著他們牛高馬大,便欺負(fù)弱小。
今天代阿嬌很不高興,他們這群人正好撞上了。
于是代阿嬌起身,推了一把中年男子,坐在他原先坐的凳子上。
中年男子怒瞪著代阿嬌,指道:“是你推的?你知不知道你坐的是誰的位置?”
代阿嬌故作驚訝,搖搖頭,反問道:“這位置上面難道寫的你的名字不成?”
“我勸你趕緊滾!別逼大爺我出手啊!”中年男子警告道。
“我不知道怎么滾,要不你教教我?”
“欠打!”說著中年男子便一拳揮來,代阿嬌瞇起眼睛,迅速起身,拿出弩弓。
弓箭還未射出,小白便利落地給了中年男子一拳。
正中面門,打的中年男子回味好半天。
周圍的兩個同伴見狀,都擁了上來,小白出拳凌厲,招招狠決。
不過幾招,便將這三個穿著家仆裝的人打倒在地。
“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丞相府的家丁!”
代阿嬌白了眼,拍拍自己的胸脯,笑道:“我好怕啊!怕你們丞相知道你們在這里敗壞他名聲!”
“好,走著瞧!”三人爬起,倉皇離開。
傍晚,代阿嬌坐在屋檐之上,不由得搓搓起雞皮疙瘩的手臂。
看那些大俠飛檐走壁,帥氣十足,可當(dāng)自己站上時(shí),又冷又困。
夏天的晚上還好,偏偏此刻時(shí)入秋的夜晚。
這時(shí),一件外衣落在代阿嬌的身上。
代阿嬌偏頭,見小白乖巧的坐在她身邊。
還是她的小白最乖,代阿嬌不禁揉了揉他的頭,他便順從的低著頭,時(shí)不時(shí)抬頭瞧代阿嬌一眼。
“小白,你算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了。”
雖然相遇的時(shí)候很不愉快,但是這跟馴服一匹狼的感覺差不多。
而且小白可比一匹狼有用多了。
“你說,中秋節(jié)這樣團(tuán)圓的日子,就我們兩個人過,你會不會感到孤獨(dú)?”代阿嬌問著小白。
小白搖搖頭,沖代阿嬌無害的笑了笑。
“那你會不會想你的家人?”
聞言,小白眼里露出幾分茫然。
代阿嬌嘆道:“同是天涯淪落人。以前過中秋節(jié)的時(shí)候,家里很熱鬧,但熱鬧都是他們的,我什么都沒有。那時(shí)候自己很討厭中秋節(jié),因?yàn)楦杏X只有他們在開心?,F(xiàn)在我卻很懷念那個時(shí)候,其實(shí)想想,我寧愿看著他們那般熱鬧的過節(jié),也不愿他們離開人世間?!?p> 小白很認(rèn)真的在聽,代阿嬌朝小白身旁湊了湊,將外衣分給了他一半。
見代阿嬌靠近,小白手足無措的退了幾分,神情也極其不自然。
代阿嬌笑道:“現(xiàn)在我們是一家人不是嗎?”
小白抬頭,眼里意味不明。
最終小白還是接受了代阿嬌披在他身上的外衣。
待了會兒,代阿嬌指著冰涼透亮的月光道:“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p> 父親、代子沫…只有在失去你們之后,自己才懂得去珍惜你們。
沒有什么比活著更重要了。
仇人就在不遠(yuǎn)處,代阿嬌眼里一冷,露出殺意。
林中小哥
新年新氣象,元旦快樂,祝各位看文的小可愛事事順心,也祝自己能夠更上一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