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宮宴1
還沒一盞茶的功夫,譽王的寢殿里站了一排妙齡少女,正是與我一同被送進來的姑娘。我眉梢一抖,只見兩個面紅耳赤嬌滴滴的姑娘一邊一個,幫凌燁褪去外袍,素手進而伸向了里衣。
女人在譽王府簡直就是稀罕物,我待了這么兩天也就瞧見了兩個看似年齡過五十的老媽子。咱王爺簡直視美女如糞土,面對姑娘的頻送秋波他不僅十坐懷不亂,簡直是自身就能散發(fā)出隔絕罩、防火墻功能的氣場。我正暗自腹誹,就被人點了名:“你過來?!?p> 凌燁赤裸著上半身,頭發(fā)全部披散在身后,垂順光亮可以去拍洗發(fā)水廣告。寬肩窄腰,肥瘦均勻,一看就是長期鍛煉的結果,從背影上看倒是秀色可餐,暫時找不出槽點。
我趕緊上前,同另外一個姑娘一起為他換上新里衣,正打算與別人交接工作,就聽凌燁出聲制止:“衣服還沒穿完,你跑什么?”一時,四周嫉妒的目光,箭一樣向我射來。
我硬著頭皮退了回去。凌燁張著的手臂沒放下,不動聲色的等著我下一步動作。手指顫顫巍巍伸向他胸口,垂著眼目光飄忽就是“不敢”去看他。當然,從他的視角看來,畫面是這樣的。
然而,我“顫顫巍巍”不是害羞的小鹿亂撞,是方才錯身時手肘磕到了麻筋,憋著疼。他見死不救的那一幕還在我眼前晃,不去看他是怕辣眼睛,什么美色當前,一想到他嫌棄抖灰的動作,就讓我牙根冒火。
大鸞服飾不論男女,設計的都有些繁瑣,里衣、中衣,外衣樣式類似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寬衫大袖。若是正式場合下,最外層還有一層紗質罩衫。這里三層外三層的衣服著實令我頭疼,最后系好腰帶,將玉佩掛上去,我已經(jīng)發(fā)了一后背的熱汗。
正在整理領口的皺褶,一直默不作聲的凌燁突然開口,這回是真讓我有些吃驚了:“晚上進宮,你也一同去罷。”
這回真算我自作多情了,我以為凌燁的話勢必給我招來嫉恨和麻煩,然而接下來他又隨意點了三個人同行,這才平復眾怒。一番折騰,我終于被放回去,路過二層小樓,傻鳥在籠子里撲騰,嗓子儼然已經(jīng)恢復了正常:“小妖精,看你還能得意到何時,待俺這就將你收了去!”
我有一瞬間想嘗嘗“叫花鷯哥”這道菜是什么滋味。
——晚上這頓飯吃得那叫個如坐針氈,要知道,在眾多神色各異的目光洗禮下能安穩(wěn)如常下咽,不是件容易事。白日里皇帝將譽王叫進宮里商議事情,晚上不知怎么就來了興致,喊來了尚在盛京的幾個兒女一同吃頓家宴。話說凌燁還真有先見之明,早早料到皇帝會叫他進宮,交代我們三人在出門前細細打扮一番。另外還專門邀請了西夏的兩位王子與隨行妻妾一起,一時間所有人湊齊了,激光束般的目光整齊劃一地射向譽王,連同譽王身后帶著面紗的三個婀娜女子。
也不怪大家好奇,一直不善應酬行蹤低調到神秘的譽王一直被外界傳言“清心寡欲”,連他老子都幾乎懷疑這個四兒子有可能性取向非常人。譽王最近幾年其實不乏人問津,雖說寥寥數(shù)人也被他自己能推就推能拒就拒,本就稀疏的姻緣線讓他自己攪合的幾乎斷了個干凈。
誰知這一趟譽王似是“開竅”了,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我不動聲色環(huán)顧一圈,發(fā)現(xiàn)除三皇子祁王外,皇帝的子女幾乎盡數(shù)到場,太子凌瀾與側妃自然坐在皇帝下首,譽王緊挨著尚未出嫁的錦和公主,對面則是西夏的兩位王子。
當今鸞皇子嗣不多,只得四子二女,原太子因構害二皇子被賜死,其一母同胞的妹妹五公主也受了波及,嫁給鎮(zhèn)北侯嫡子,去了封地從此遠離權力中心。
余下的小公主錦和,不過十來歲不到豆蔻年紀,母妃湘嬪默默無聞不爭不搶的性子沒給閨女爭取到什么榮寵,聽說這孩子過幾年再大點,就要作為他爹籠絡他國的犧牲品。能見識到這種場面機會和抽獎中頭彩差不多,另外兩個隨行的姑娘自然把握時機,一左一右十分賣力,賢惠殷勤伺候譽王,我一個人落的自在,邊上埋頭吃的過癮。拓跋崇自然是帶著赫連雪前來,明眼人都能看的出王子對這位妾室的嬌縱寵溺,打進門時眼睛就一直黏在赫連雪身上,嘴角的弧度就沒下去過。還好,赫連雪就算腦子不好也懂分清場合,沒給王子冷臉看,面上也算隨和了不少。
拓跋崇的親弟弟拓跋焱看上去和我年齡差不多,應是尚未娶妻,身邊顯得寥寥,只有宮中侍女在一旁照顧。與他哥那種濃墨重彩撲面而來的俊美長相不甚相像,拓跋焱的五官略顯清淡,雖說眉眼深邃異域長相的特點突出,可能是臉上尚未褪去的嬰兒肥,顯得他更有少年的清爽。
我看他落座時,時不時瞥一眼在一旁秀恩愛的哥嫂,那表情完全就是微博上“狗糧吃到齁”的表情包,滿滿的嫌棄無奈。我憋著差點就要笑出聲,被隔壁的錦和公主捅了一肘子,趕緊回神。小公主不知道什么時候跑到我跟前,莫名其妙瞅著我道:“姐姐,你在看什么,看的那般高興?”
我訕訕一笑:“看面前的食物啊,宮里的東西比外面好吃太多,姐姐頭回吃到,自然是開心呢?!?p> “這樣的東西天天都有,沒覺得有什么與眾不同”,小公主大眼睛忽閃忽閃,充滿好奇的問我,“宮外有什么?聽說民間匠人能把糖漿做成栩栩如生的糖人,好看又好吃,曦兒從來都沒有見過?!?p> 說完這句,小公主臉上露出些許遺憾和落寞,我正打腹稿準備安慰小姑娘,她卻熱絡的自來熟,指揮宮女將她的桌子朝我挪近點。不等我再說什么,兩手一攤,張著嘴,等我將剝好的龍眼喂進她嘴里。
鸞皇是在所有人都各就各位,酒水已經(jīng)斟滿杯的時候才姍姍來遲,陪在他身邊的是位清麗優(yōu)雅的年輕妃子。
十多年后再見,皇帝的樣子與我兒時記憶中幾乎沒什么變化,帝王的尊貴之氣更重,眉眼間多了些成熟與凌厲。仔細看,凌瀾的眼睛和他父親長得近乎一模一樣,眼睛里似乎盛滿了故事,尤其笑起來的時候,那些能說或不可說的東西溢滿了似要漫出來;嚴肅的時候,眼底立刻就變成嚴冬冰封的湖水,刺骨、不可見底。
我的八卦天性將記憶塵封的小日記本偷偷掀起了個角,提醒我,龍座上的男人似乎和我娘有些說不得的關系。猶記得他那時與我的約定,待我及笄后,就親自迎我入宮。
厚著臉皮暢想一番,假如當時沒發(fā)生謝丞相的那場意外,有皇恩加持,謝韶光的命運是不是真的與如今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