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湖妖索命

　　云婆慢慢從地上爬起，哆嗦著枯老的身子，冷靜了一陣后，她急忙從睡覺的通鋪下拖出一個玄色木箱。

　　打開木箱，云婆從里面拿出羅盤、銅鏡、黃紙、筆墨等物，一番張羅后，又從通鋪下摸出一根小孩胳膊粗細(xì)，周身盤繞著凸出的枯藤紋理的古樸法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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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廂，元天寶在長史夫人住處剛用完晚膳，嘴里還嚼著軟糯的桂花甜糕。

　　沈嬤嬤身邊的小丫鬟此時來報，一副諂媚的表情在元大寶耳邊輕輕說：“事情已經(jīng)辦妥了，大少爺這口惡氣，沈嬤嬤一定幫您出的干干凈凈?！?p>　　想著丑丫這會兒一定生不如死，元天寶心中立刻覺得解氣多了，一開心便又拿起一塊甜糕往嘴里塞。

　　小丫鬟告退后，從里屋玄色的雕花木門里走出一位容貌艷麗的年輕婦人，看到元天寶此刻還在吃個不停，那秀麗的柳葉眉輕輕皺起：“我的小乖乖，你怎么還在這吃啊，方才晚膳你用了兩大碗米飯和一個紅燒豬肘子，再吃該積食了?！?p>　　說著，便讓門外的丫鬟將元天寶身畔，盛著桂花甜糕的白玉瓷碗端了下去。

　　見元天寶沒有吃盡興，嘟著一張油嘴撒嬌地望著自己，婦人又好氣又好笑，接著便坐到與元天寶一幾之隔的紅木座椅中，嘮叨起來。

　　“你呀，什么時候能把學(xué)業(yè)放在第一位，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和玩，你看你齊哥哥每次月考都在泮宮學(xué)分榜上位列榜首，你呢？每個學(xué)段五十個上榜名額，你卻連個影子都看不到，你讓為娘和你爹爹的臉面往哪擱呀？你齊哥哥像你這般大的時候，在低學(xué)段中那也是相當(dāng)出色的……”

　　元天寶最聽不得娘親嘮叨，尤其每次說到學(xué)業(yè)，都要拿齊莫來和自己作比較，在他心里，那個齊莫簡直就不是正常人，有什么好比的！

　　未等長史夫人說完，他便賭氣似地站起來說：“母親要是這么看不起兒子，兒子就告退了，那個齊莫有什么好的，除了讀書就是練武，無聊至極！”說完捧著有些吃撐了的肚子，憤憤而去。

　　長史夫人望著自家兒子的背影，略顯頭疼得扶了扶額，對門邊的丫鬟說：“把少爺好生送回房間休息?！?p>　　“是，夫人！”丫鬟得令，便緊跟上元天寶的步子。

　　到自己的寢園正好途徑一個花園，元天寶一想到母親貶低自己卻夸贊齊莫的話，心中愈發(fā)煩悶。

　　心煩之際，他看到花園中螢火忽明忽暗，景致還算不錯，便想四處溜達(dá)溜達(dá)。

　　心下這么一想，元天寶便立馬折返回去，可一回頭卻與緊跟在身后的丫鬟撞了個滿懷。

　　他揉揉被撞得生疼的額頭，氣急敗壞地大叫：“滾！滾！滾！你這個不長眼的臭奴才！再在我面前晃，小心我打斷你的狗腿?！?p>　　這丫鬟知道元天寶的脾氣，一刻也不敢耽擱，立刻俯身一揖有多遠(yuǎn)走多遠(yuǎn)去了。

　　這下只剩下元天寶一人，他松了松腰間勒得有點(diǎn)緊的錦帶，便往花園深處走去。

　　越往花園深處走，光線越暗，他看到不遠(yuǎn)處的湖上涼亭中還高懸著一盞橘色燈籠，便快步走進(jìn)去，坐在亭中的石凳上出神。

　　夜風(fēng)卷著深秋湖水的涼氣，像一條條冰蠶游走在全身，元天寶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見那石桌上擺著一個碧玉壺，元天寶用手一探，壺身還熱乎著，應(yīng)該是哪個姨娘剛賞完湖回去。

　　他提起玉壺便將手邊的碧玉杯子斟滿。

　　‘篤篤篤!’

　　放下玉壺，元天寶突然聽見身后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誰？”

　　元天寶以為又是娘親派來的下人來攪自己的清閑，語氣十分厭惡。

　　可一回頭，身后并無一人。

　　他望了一眼自己來時的那條青石小徑，路面長長悠悠地蜿蜒進(jìn)花草濃密的園子中，黑漆漆的也是空無一人。

　　“奇怪？”元天寶嘀咕了一聲，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便沒有太在意，他端起杯子便要喝茶。

　　可茶杯剛送到嘴邊，元天寶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因?yàn)樗彀鸵晃?，居然喝了個空，只見那碧玉茶杯中竟然一滴水都沒有。

　　“我剛剛明明把茶水倒在了里面，怎么回事？”

　　元天寶方才沉浸在被母親責(zé)備的氣憤中，有些心不在焉。于是沒有多想，便又斟了滿滿一杯。

　　這就要喝，他突然聽見湖中傳來一陣嘩啦啦的水聲。

　　元天寶心中一驚，噌地站起來，他循著聲音往湖中望去，那湖面在夜色中平靜地像一面墨色的鏡面，在月光下泛著黑亮的光澤，并無異樣。

　　元天寶這下只覺得脊背陣陣發(fā)涼，他將手中的茶杯匆忙放回到石桌上，想要立刻離開，卻發(fā)現(xiàn)茶杯里那黃亮的茶液中竟然映出一張年輕女人蒼白的臉來。

　　“啊！”元天寶失聲大叫，寬袖使勁朝桌面上掃去，茶杯立即落地，頓時碎成了無數(shù)玉塊。

　　“咯咯咯……”

　　隨著杯子的碎裂，一個女人空靈詭異的笑聲突然飄蕩在這湖中涼亭之中，凄厲的聲音從四面八方灌進(jìn)元天寶的耳膜，刺耳至極。

　　“你……你是誰？你在哪？”元天寶當(dāng)即嚇得腿軟，癱坐在地上哆嗦成一團(tuán)。

　　“我在這呀！元少爺！你還認(rèn)不認(rèn)得奴婢呀！”

　　剛才還是從四面八方涌來，縹緲不定的女聲，這一刻突然變得尖細(xì)無比，自那石桌上傳來。

　　元大寶哆哆嗦嗦烏龜一般伸出腦袋往桌上窺探了一眼，頓時嚇得面無血色。

　　那原本靜默在桌面上的碧玉壺，此刻里面仿佛禁錮了什么鬼怪，咣當(dāng)一聲，圓形的壺蓋子從內(nèi)部被某種力量頂了出來。

　　自那黑洞洞的壺口之中慢慢爬出無數(shù)條細(xì)長的黑色觸角來。

　　那觸角越來越長，越來越密，那小小的壺身像是有無限容量一般，不斷地涌出這黑色小蛇般的東西，它們像是長了眼睛齊刷刷向元天寶蛇形而來。

　　“救命，救命！”

　　元天寶腳上一點(diǎn)也使不出力氣，啞著嗓子哭哭啼啼地往涼亭外爬去。

　　那黑色的觸角很快纏上了元天寶的雙腿，冰冷的觸感即使隔著衣服也讓他覺得寒冰刺骨。

　　緊接著，那巴掌大的茶壺像是承載不了里面恐怖的鬼怪，‘砰’地一聲炸裂成漫天的碧玉碎末。

　　漫天的玉渣碎末之中赫然出現(xiàn)一個女人的頭顱來，那密密麻麻的黑色觸角正是長在這顆頭顱上的頭發(fā)。

　　這些不斷蠕動著的頭發(fā)下，一張年輕女人蒼白的臉向元天寶慢慢露出陰森的笑。

　　元天寶一瞅，正是剛才茶杯中出現(xiàn)的那張臉，心中頓時驚懼無比，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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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陋的柴房里，丑丫被小廝像捆螃蟹一樣面朝下綁在了一張長凳上。

　　距離長凳不遠(yuǎn)處的一張椅子里，沈嬤嬤正坐在那里，看戲一般盯著她。

　　“哼！”丑丫恨恨地瞅了她一眼，將頭朝另一邊偏去，不去看沈嬤嬤那張毒婦臉。

　　“喲！小丫頭骨頭挺硬的嘛？就算是成年的大丫鬟被綁在這張凳子上也要哭著求饒的，你當(dāng)真一點(diǎn)也不怕？”沈嬤嬤明顯是把教訓(xùn)丑丫這件事當(dāng)成飯后消遣，嘴里邊磕著瓜子，邊拿話刺她。

　　丑丫翻了個白眼，不卑不亢地說：“我怕什么，打死我，云婆也會把我的鬼魂留在這長史府上，夜夜與你作伴！”

　　沈嬤嬤聽了這話，氣急敗壞地走過去把嘴里的瓜子殼啐了丑丫一臉，尖著嗓子說：“死到臨頭還嘴硬呢！告訴你，我可不怕那個神婆，一天到晚只會裝神弄鬼，老夫人真是迷了心竅才會收容你們這種江湖騙子?！?p>　　說著，便向立在一旁的小廝使了個眼色，那小廝立刻領(lǐng)會了他的意思，掄起手中胳膊粗的木棒便狠狠向丑丫屁股上揮去。

　　“給我狠狠地打，打到她服軟為止！”沈嬤嬤罵罵咧咧地又坐回椅子里，看到丑丫疼得小臉皺成了一團(tuán)，立刻得意地大笑起來。

　　丑丫緊咬下唇，即使每一板子落下來都是鉆心的疼，她也絕不叫一聲，因?yàn)樗溃约涸绞潜憩F(xiàn)的痛苦，這個沈嬤嬤便越是得意。

　　“三下、四下、五下……”

　　“你沒吃飯嗎？再用點(diǎn)力！”看到丑丫趴在長凳上一聲都不吭，沈嬤嬤只覺得不解氣，皺著眉頭便罵起那打人的小廝來。

　　就在這時，柴房的門吱嘎一聲開了，從門外慌慌張張跑進(jìn)來一個小丫鬟，小丫鬟已經(jīng)急出了一頭的汗，見著沈嬤嬤就大聲嚷著：“大事不好了！大少爺他……他怕是不行了，夫人正到處找您呢，還說您是怎么照看大少爺?shù)??！?p>　　沈嬤嬤一聽，嚇得差點(diǎn)從椅子上滾下來，她不可思議地說：“怎么可能呢，一個時辰前大少爺還吩咐我辦事呢?！?p>　　她瞅了瞅長凳上的丑丫，頓時沒了折磨人的興致，急忙帶著小廝和丫鬟出了柴房，直奔元天寶的寢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