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前塵
深夜,三道身影劃破墨空,徑直向靜虛殿深處的臥房飛去。
三人悄悄趴在屋頂往里探去,只見屋內蒼離道人坐在主塌上,下方跪著的竟是李卿。
屋內,李卿恭敬的呈上一物,說道:“師父剛剛出關,徒弟別無他物,只有這顆上品元體丹拿得出手,還望師父笑納?!?p> 玉虛子面色冷肅的看著檀木盒中的丹藥:“元體丹能增強筋骨,對修行之人大有裨益,何況上品難尋,你就這么心甘情愿的奉上?”
李卿聽聞越發(fā)奴顏婢膝,跪著俯首,語氣頗有討好之意:“元體丹雖是靈丹妙藥,但比師父對徒兒的悉心教導,這丹藥卻是不值一提。今后徒兒還得多仰仗師父?!?p> 玉虛子冷哼一聲:“你拍馬屁的功力倒是跟你修為一起漲了不少,也罷,拿來吧?!?p> 李卿連忙將檀木盒恭敬的遞給玉虛子,隨而又有些遲疑的說道:“師父且慢,元體丹藥性強烈,服用后須得除衣運功,緩解藥性?!?p> “我自然知道,這些還要你說,還不快退下!”玉虛子瞪了一眼對方,不耐煩的揮手。
“是,是是。”
李卿應聲連忙將身體往后退至大門,才轉了身出去。
在玉虛子看不到的角度里,他原先一臉惶恐的臉上勾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隨后腳步飛快的離開這里。
玉虛子對李卿極為不屑,當初看此子根骨奇佳,有意培養(yǎng)成心腹,沒想到長大后如此不識抬舉。現在倒是想開了,可惜,心腹一個就夠了,知道的太多死的太快。
不過,這“元體丹”倒是好物,玉虛子冷笑一聲,隨后將衣服緩緩脫下。
一道猙獰的傷疤赫然出現在三人眼前。
云策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竟然真的是玉虛子!
“誰在那!”玉虛子猛地抬頭向屋頂一拍,三人急忙側閃過去,滾落到了地上。待看清來人后,他兩眼一瞇,眼角蹦出寒光,“我說李卿那小子怎么突然乖巧,原來在這里等著我?!?p> 云策柳眉倒豎,喝到:“你就是那神秘人?!?p> 玉虛子冷哼一聲:“是又如何,當初是鬼尊那小子搗亂,現在誰都救不了你們,死吧。”一副巨大的太極幻影浮現在眾人面前,不同的是,這道幻影呈現血色,騰騰煞氣從中冒出。
司舟臉色一變:“走!”
三人見狀連忙躍起,朝遠處飛去,不料剛走幾步,就被道強烈的結界一下猛地震回地面。
“想跑?老夫可沒這么蠢,今日便是你們的死期!”玉虛子手決一捏,血色太極凌厲的直射過去。
眼見三人在劫難逃,忽然,一陣淡藍色的光罩將太極擋住。
蒼離道人穩(wěn)穩(wěn)的立在三人身前,悲憐的看著自幼一起長大的同伴:“收手吧,師弟?!?p> 一聲話音落下,血色太極瞬間碎裂,令人窒息的煞氣蕩然無存。
玉虛子站在那,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發(fā)出一連串的狂笑之聲,神色似喜似悲:“哈哈哈哈哈,收手?我憑什么要收手,初鴻死的那刻起,一切就再也回不了頭!”
原本英俊的五官此刻猙獰到扭曲到一起,初鴻這兩字一出,仿佛滔天的怨氣都被勾了出來,玉虛子怒瞪著眼前的師兄,猛地將雙手一推,如龍卷般的黑霧強勢卷來。
蒼離道人凝神聚氣,右手往前一推,黑霧如同打到棉花上紛紛散開,但玉虛子再一次消失在眾人面前。
他神情復雜的立在原地,臉上看不出悲喜。
靜虛殿的一切恢復平靜。
司舟走到身后,低聲問道:“師父,當年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才讓師叔變成如今這般模樣?!?p> 蒼離道人深深的長嘆一聲,望著墨空回憶起來。
.....
上百年前,蒼離道人繼任掌門不久,觀內諸多事務纏身,三位師弟之中就數玉虛子才情最為過人,便將外交相關事宜交給了他。
玉虛子將蒼離視作兄長,自是樂于為其分憂,開始下山游走于各派各國之間,在他的幫助下,玄冥觀發(fā)展勢頭愈來愈好,隱隱有玄冥子在時的盛景。
這時,一個叫“初鴻”的女子的出現,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
玉虛子第一次見到“初鴻”,是在名為“桃花源”的小鎮(zhèn),那里桃花遍布,四季如春。
桃源深處,女子虹霞紗袂籠著淺金色的裙袍,青絲半綰凌虛髻,余發(fā)服帖的披于身后。在漫天花雨之間,裊娜腰肢衣袂翩飛,蓮步輕移之時分毫不亂,如九重天宮謫仙一般。
玉虛子饒是見過無數各有千秋的美女,此刻他卻不由駐足長看,目光竟有些癡了。女子像是發(fā)現有人,也不慌張,旋身一轉停下舞步。
玉虛子自覺唐突,走上前去致歉:“在下玉虛子,路過此地,無意驚擾到姑娘,還望莫怪?!?p> 女子盈盈一笑:“相遇即緣,公子無須多禮。”
“敢問姑娘芳名,”
“初鴻?!?p>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好名字?!?p> 這便是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如所有人一般,兩人從那日起,相遇、相知、到相愛。玉虛子以游歷之名將諸事轉交給師弟靈虛子,與初鴻在“桃花源”中過起神仙眷侶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玉虛子外出歸來后,小屋已人去樓空。
初鴻就這樣消失了,未留下只言片語。玉虛子找了數月之久都未曾發(fā)現她的蹤跡,他一度覺得這相守數年間就如一場大夢。
恰時宗門來信,言道發(fā)現掩日教的一處據點,里面關押著數名正道弟子。命他和其他四大門派一同前救。
當眾人趁據點人數薄弱之時,悄然潛入,最后在一處牢房里找到那數名弟子。
解除禁制后,有名乾坤閣弟子卻不愿意走,一臉篤定的拉著自家長老說道:“掩日教大護法的妹妹就在這里,今天那廝好像不在,不如趁機抓住他妹妹以此威脅?!?p> 玉虛子聽聞眉頭一皺,對這種小人行徑極為反感。但另外兩名乾坤閣和破岳劍宗的長老卻覺得此法可行,執(zhí)意如此,最后眾人分成幾批去尋找。
玉虛子本想象征性搜查一下便一走了之,不經意間卻在下方院子里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猛地快速飛了過去。
“初鴻?真的是你!”看到朝思暮想的人,玉虛子面色狂喜。
初鴻卻是一臉慌張的看著玉虛子,還未開口,后面乾坤閣弟子一陣高喊:“就是她,她就是大護法的妹妹,快抓住她!”
玉虛子一呆:“掩日教,妹妹?”相守多年的愛人一夕之間成為敵人,他顯然是無法接受,站在那木木的看著對方。
“玉虛子,你還在等什么,快動手啊?!迸赃呞s來的炙火堡的弟子急急喊道,見對方一直站著未動,自己將長刀砍向初鴻。
忽然,一道紅光襲來,那炙火堡弟子竟然直接四分五裂,尸塊散落一地。來人聲音充滿煞氣:“我妹妹都敢動,找死。”
這時四大門派的長老們也聽見動靜齊齊飛來,見到對方正是掩日教的大護法師非正,無需言他,直接各自祭出法器圍攻。
玉虛子目光震驚的看向初鴻,這么久以來,她竟從未告訴過自己是掩日教護法的妹妹。但是場面已經容不得他去質問,只得飛身加入戰(zhàn)局,但那出手之間卻是萬分猶豫。
師非正修為高超,其他人無暇分心,自然沒注意到玉虛子的異樣。
旁邊破岳劍宗的長老突然暗笑一聲,轉頭直直朝下刺去,玉虛子眼尖手快,拂塵一甩,將對方彈開。
“玉虛子你干什么!”眼見到嘴的鴨子飛了去,破岳長老氣急吼道。
玉虛子疾聲厲色:“我不許你傷害她,此等行徑和小人有什么區(qū)別。”
“呸!”那長老碎了一口,“和邪魔外道談什么小人,快閃開,不讓休怪我不客氣?!闭f罷就對玉虛子出手,一旁幾人面對鬼尊自是顧不上來,眼見自己人打起來卻無能為力。
破岳長老修為不低,遠在玉虛子之上,沒一會他便勢弱,但是仍然擋在他身前。破岳長老越來越急,最后竟起了殺心,乘其不意,亮出法劍朝對方刺去。
下方的初鴻見狀一躍而起,擋在了玉虛子身前,那柄劍穿過了她的氣罩,直直刺入心臟。
“初鴻!”
玉虛子激動的大喊一聲,再也顧不得什么飛下去將愛人接住,悲慟欲絕。
對方蒼白的臉上無力的泛起一絲微笑,將嘴角動了動:“對,對不起?!弊詈缶従忛]上眼睛,死在他的懷中。
“啊——!”玉虛子抱著初鴻的尸體撕心裂肺的大喊,悲聲痛哭,眼里再也看不見其他東西,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沒了關系。
空中的師非正已是肝膽欲裂,雙目赤紅,一字一頓道:“你們,都得死!”
只見他將全身法力凝聚成一張巨大的線網,直面撲向周遭,致命一擊。
除了下方的玉虛子,所有人竟如斷了線的木偶,轟然向后倒去,沒了呼吸。
師非正猛吐一口鮮血,撫著胸口走到兩人身后,寒聲道:“拿開你的臟手,你不配碰她?!?p> 玉虛子抱著初鴻,雙眼緊閉,麻木的說道:“你殺了我吧,初鴻死了,我活著也沒意義。”
師非正冷笑一聲,森然道:“死?那太便宜你了,我要你生生世世都活在痛苦和懺悔當中。”
掌風襲來,玉虛子兩眼一黑倒了下去。
再次醒來看到的是一雙悲憐的雙目。
蒼離道人見他醒來連連嘆息,頓了頓,搖頭說道:“師弟,你便當這一切是場劫難吧。”
玉虛子如死尸一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他從不覺得這是自己的劫難。
相反,桃源初遇,他成了初鴻致命的劫。
后來,玉虛子將自己關在房中數日,再次出現時,黑發(fā)盡白,從此不問凡俗事。
再后來,掩日教護法師正非,大擺攝魂陣,凝數萬煞魂,在五派只見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最后脫離掩日,自立幽冥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