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龍站在柳府門外,沒客人的時候就像博物館的展覽品,一動不動的呆呆站著,有客人來的時候就要動彈動彈了,動彈也分兩種。
一種是敷衍了事的,比如這樣:先一拱手,再補一句:“里面請!”
另一種就是用些感情的敷衍了事,比如這樣:先要很驚訝的喊一嗓子,然后主動的迎上去,嗓門要響要急:“呀!那陣風(fēng)把您給吹來了,快!里面請里面請!”手再指著一旁柳府的仆役,吼著:“快幫忙拿東西??!愣什么?”
應(yīng)龍沒幾下就駕輕就熟了,管家躲在他身后,客人來時探出頭瞟一眼,將來人的姓氏和來歷一一講個明白,應(yīng)龍心里就有數(shù),該用第一種態(tài)度還是第二種也懂,使用起來就簡單多了,熟能生巧,慢慢的也就像模像樣了!
可有些客人就很討人厭,他們還要說話,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什么“虎父無犬子!”,“柳家有你就有盼頭!”應(yīng)龍聽不懂,想半響,好哇,是把我當(dāng)成柳蕭笙的兒子了,呸!他要辯解,要說個清楚,他甚至想撕爛說話人的嘴,可那說話的人呢?早已趁著應(yīng)龍失神的時候進了柳府,找不到了!
應(yīng)龍小心提防著,感覺客人要說這樣的話,自己的嗓門就先大起來,喊著:“來,里面請!”,客人們不懂內(nèi)情,把到嘴邊的話生生的咽回去,笑呵呵的走進柳府,看著漫天的紅綢壽字,喃喃道:“好哇,氣派啊!”
中午時的客人就多了,門口敲鑼打鼓熱鬧非凡,偏偏來的都是些達官貴人,要用第二種態(tài)度的,心里一萬只草泥馬在狂奔,臉上還要掛著笑,這么搞了半響,渾身疲軟,腰也就直不起來了。
柳霏霏從門里探出頭來,低聲叫著:“喂,應(yīng)龍”。
應(yīng)龍有氣無力的問:“有事嗎?”
柳霏霏:“沒事,就來看看你!”
應(yīng)龍就錘著胸,一副大男子主義的派頭,喊:“沒問題,我扛得?。 ?p> 柳霏霏就笑了,笑著跑走了。
參加壽禮的客人多,帶來的禮物就多,一些有錢人就要在賀禮上做文章,禮盒裹上紅綢,扎著絹花,兩個壯漢吃力的挑進柳府,看著很氣派,其實很累人,關(guān)鍵是沒地方放,柳府的前園都被禮物推滿了,那就推到后院,好的壞的混在一起,管你誰是誰的呢?
柳員外邁著大步,前院看看后院看看,最后走到府門,看著堆疊如山的禮盒,就要說了:
“哎,這不就破費了嘛,我就是過一個大壽,不用這么貴重嘛!”
一些人圍攏在四周,聽著柳員外這樣含蓄的夸獎,心里暖洋洋,有的說:“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有的說:“不麻煩,不麻煩!”
應(yīng)龍笑了,抬頭看看太陽,過了中午就要開飯了,客人也不會有了,他如釋重負的走回柳府,心里已經(jīng)盤算好了,先去廚房偷吃些東西,然后睡一下午,誰要是敢阻攔,就打!打出一片天地來!好日子是要自己爭取的!
可偏偏有人不想讓他閑下來,柳員外叫住了應(yīng)龍,應(yīng)龍回頭看著柳員外,心道:“看在他是老壽星,就不和他計較了”,其實是打不過,都知道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就問:“員外,還有什么事吩咐?”
柳員外轉(zhuǎn)頭對著周圍巴結(jié)自己的一群人,介紹道:“我遠方的侄子!”
一群人的茶水就遞到應(yīng)龍身邊了,恭維的話要把應(yīng)龍捧到天上去,柳蕭笙也走了過來,說出的話卻像是一盆冷水,他低聲說:“一會兒你陪著我,你不是能喝酒嗎?今天就替我擋酒,我可是不能醉的!”
應(yīng)龍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就跟在了柳蕭笙后面了。
酒席已經(jīng)開始了,桌上坐滿了人,形形色色的,三教九流的,反正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郎系牟穗纫矘O盡豐盛,柳員外今天就很開心了,手背在身后,檢閱似的走一圈,然后喊一句:“吃吧!”
人群中響起一聲哄鬧,柳員外要一桌一桌挨個兒照顧到,其實沒有必要,他是人皇伏羲面前的紅人,只有坐到哪兒,巴結(jié)的人就跟在哪兒,酒也就敬到哪兒,但他今天高興,人一輩子能有幾次大壽,何況是應(yīng)龍擋酒呢?他說幾句場面話就完事了,苦的還是應(yīng)龍嘛。
別人敬來的酒,柳員外這邊只要一磨蹭,應(yīng)龍就懂了,搶過酒杯,說:“這杯我代喝了!”看到應(yīng)龍喝光了酒,柳員外就板起臉來,埋怨道:“該我喝的嘛!都是我的故交,這杯該我喝的嘛!”
應(yīng)龍聽了也只是笑笑,并不說話。
應(yīng)龍酒量很好,但也扛不住一下對付這么多人,這一小杯一小杯的酒加起來,就是一個水井都要裝滿了,應(yīng)龍有點暈暈乎乎的,人群就在這時安靜下來,他們看著一個妙齡女子,薄紗的裙子,精致的發(fā)飾,粉面含春微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人們愣住了,眼光從柳員外身上移到女子身上,不肯動了。
柳員外高興,他張開手抱住女兒,介紹道:“我女兒,霏霏!”
人們還是很安靜的,像是沒緩過神來。
空中響起一聲鶴鳴,天空一群白鶴緩緩騰飛,相互拼接相連,成了一個大大“壽”字,一名少年乘著白鶴落地,在柳蕭笙面前跪下,說道:“父親,我回來的遲了!”
柳蕭笙看著空中的白鶴,他扶起柳方白,笑著介紹道:“犬子,方白!”
人們喝起彩來,一浪高過一浪,一名仙風(fēng)道骨的老人走了進來,手里撐著桃木拐杖,他說:“柳員外,你好哇!”
柳方白站起來,扶住老人的一只胳膊,說:“父親,這是我?guī)煾浮街锌堇稀?p> 山中枯老環(huán)視周遭,緩緩的開了口:“山中才數(shù)月,世上已千年!”
柳蕭笙叫起好來,喊道:“酒呢?酒哪里去了,這杯我是一定要喝的!”應(yīng)龍端來一杯酒,他與山中枯老的眼神相撞的那一刻,兩人都明白了:
“魔族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