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溫軟的鳥鳴聲中醒來。
清晨,熹微的陽光,從洞口青藤的間隙中,懶懶地投射進(jìn)來,在地上的巖石間,留下細(xì)碎斑駁的光影。
“小愚這丫頭,果真是在什么地方都這么能睡??!”謝公子的聲音從洞外傳來。
他們已經(jīng)找到島上來了?!
我頓時一陣激動,一骨碌地爬了起來,伸長了脖子朝洞口眺望而去。
欣喜的同時,腦海中突然想起昨夜之事,我心下一驚,臉上迅速開始發(fā)燙,驀地低頭看去,卻發(fā)現(xiàn),我的外衣已然整整齊齊地穿在了身上。
不一會兒功夫,謝公子便掀開青藤走了進(jìn)來,朗聲笑道:“先生還說想讓你多休息片刻,我可不這么由著你。”
而我的目光,從見到他身后之人的那一刻起,便再也移不開了。
只見先生一臉淡然地跟著謝公子走了進(jìn)來,步履穩(wěn)健,衣著整潔,面色如常,氣息沉穩(wěn)——
簡直讓我懷疑,昨日那個病得水深火熱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他是何時醒來,整理好一切,并為我穿上外衣的?
他的病,是否已經(jīng)痊愈了?
到底是怎樣的舊疾,發(fā)作起來竟如此的可怕?
縱然懷著一肚子的疑問,望著先生始終淡淡的表情,我還是覺得,此時,并不是個刨根問底的好時機(jī)。
......
商船緩緩地駛離這片海域,望著那座孤島,在我的視野中愈來愈遠(yuǎn),逐漸縮小,到最后,變成了一個渺小的點(diǎn)……
我的心中,竟忽然間生出許多不舍。
昨日發(fā)生的一切,一幕幕,盡數(shù)在我的眼前浮現(xiàn),那個篝火搖曳的夜晚,那片星月交輝的夜空,那抹淡然而溫柔的笑。思及此,我的唇角,不自覺地上揚(yáng)——
那是一座,只屬于我和先生的島啊。
“先生都進(jìn)去了,你作為他的小跟屁蟲,怎么還在這兒站著呢,”謝公子笑著走上前來,“瞧你這樣子,倒像是不舍得走了?”
悠悠的海風(fēng)揚(yáng)起了我的碎發(fā),我胡亂地將它們撩于耳后,轉(zhuǎn)過頭,望著他那雙無比清亮的眸子,面色凝重地喚道:“謝公子?!?p> “丫頭,你突然這么嚴(yán)肅,可讓謝某好生害怕?!彼p臂環(huán)胸,懶懶一笑。
“不跟你貧,我問你,”我望著他的雙眼,認(rèn)真地道,“你可知,什么病在發(fā)作時,會使人全身泛出寒氣,失去知覺,甚至凍得又青又紫,甚是嚇人?”
望著他逐漸凝重的面容,我輕聲試探道:“并且還......吐血?”
“吐血了?!”他大驚失色。
“你知道我說的是先生,是不是?”我步步緊逼。
謝公子面色復(fù)雜地望著我,沉吟半晌,終是撇過頭去,嘆道:“此事若是先生不允,我是斷不能同你說的,若你執(zhí)意要弄個明白,便還是自己去問先生吧!”
說完,竟逃命似的躲進(jìn)了船艙。
然而,待我們回到?jīng)龃〞r,還沒等我弄清楚那些疑問,卻發(fā)現(xiàn),城中,已然發(fā)生了劇變!
***
“快看!那是姜府的馬車!”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隨后,人群瞬間便將我們的馬車層層包圍了起來,不停地有人哭著,嘶喊著,瘋狂地捶打著馬車的外壁,往車上砸一些石子,甚至雞蛋,還有人企圖爬上車來,拉扯車上的門簾!
“快下來!你們這些吸人血的無恥商人!”
“還我爹爹命來!”
從車簾的一角望去,他們大都穿著一身孝服,皆是滿臉的痛苦與憤恨。
我毫不懷疑,若是此刻走下車去,定會瞬間被他們生吞活剝了!
“江諳先生,”齊淞神色慌亂地步入車內(nèi),作了個揖,遲疑道,“這......”
“即刻回府?!毕壬谅暳钕?。
“是!”齊淞受命,略一頷首,便飛快地轉(zhuǎn)身走了出去,沒過多久,馬車便緩緩起步,逐漸飛馳起來。
“別跑!給我們一個交代!”
轉(zhuǎn)瞬間,人群便被馬車甩在了身后,激越的嘶喊聲終于也逐漸離我們遠(yuǎn)去。
順著這條路望去,只見姜府的所有鋪?zhàn)娱T前,都被貼上了官府的封條,大批的官兵來回踱著步,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把守著,而好幾個店鋪前,竟被人擺放了幾個慘白的花圈,甚至有人將棺材都抬到了門口!看見我們的馬車,那些蹲守在店鋪門口的人全都瞬間漲紅了眼,齊齊地站起身,朝我們歇斯底里地吼叫著,哭鬧著!
我著實(shí)被這架勢給嚇了一跳,轉(zhuǎn)過頭朝先生望去,只見他若有所思地倚在窗前,清逸的眉微微蹙起,目光深不見底。
而姜府的正門口,果然也有一大群人在此圍堵著。
盡管他們一直推推搡搡地,想要向我們沖過來,在護(hù)衛(wèi)們的阻攔保護(hù)下,我們終是不甚順暢地進(jìn)入了府中。
“江諳先生,你可終于回來了!”
方一踏進(jìn)主院,二夫人便抱著肚子,由瑞香仔細(xì)地?cái)v扶著,哭哭啼啼地走了過來。
她的一雙秀眉緊緊地?cái)Q著,美眸中滿含著血絲與清淚,嗓音也略沙啞地道:“先生,你快想想法子,救救桓郎吧!”
先生眉頭微蹙,沉吟道:“因雨笙酒一事……”
“是的!”二夫人拼命地點(diǎn)點(diǎn)頭,用絹?zhàn)幽四ㄑ蹨I,慌亂之情溢于言表,“自你們走后不久,涼川城中,便接連有人無故暴斃,一時間,哀鴻遍野,人心惶惶,起初,還以為是鬧了瘟疫?!?p> 她頓了頓,繼續(xù)道:“后來,經(jīng)官府查證,那些死去的人,都有一個共同之處,便是在死之前,喝了咱們姜府售賣的雨笙酒……”
“此事因死亡人數(shù)眾多,驚動了皇上,于是,他便派那驃騎大將軍著手調(diào)查,將軍二話不說,便將姜府的鋪?zhàn)右幌伦佣冀o封了!最要命的是——”二夫人說著,淚水又止不住地流了出來,“桓郎他,他,他將將軍派上門來的李副將,給打了!”
父親竟把將軍最愛惜的副將……給打了?!
“那父親人呢?”我這才出聲問道。
“他在打人后,便被將軍府的人帶走了!如今不知在將軍府已遭了多少罪,生死未卜,先生,老爺平日里便待你不薄,你可定要想想法子,救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