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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鵲南飛去

第65章:荷香如故

烏鵲南飛去 江月出 2483 2020-07-19 23:49:57

  回房之后,回想著先生蒼白的臉色,我仍是有些放心不下。

  想著想著,便不自覺地走到了他的房門口。正欲扣門,卻聽見里面?zhèn)鱽砑毤毜哪_步聲,隨后,有人從里面將門推了開來。我下意識地躲進了身后的隔間里,透過門縫,悄悄望著外面。

  那分明是女子的足音。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便有一白衣女子從先生的房里走了出來——正是先生那傳說中的老相好,梅盡歡。

  先生很紳士地走在她的身后,始終與她保持著一種不近不遠的距離,輕輕將門闔攏。二人便一同穿過長廊,朝扶梯走去。

  見他始終淡然不語,梅盡歡有些懊惱地抿了抿唇,喚道:“靜之!”

  我愣了愣。

  靜之?

  應該是先生的字吧……想著想著,我的心頭涌起一陣莫名的心酸。她喚他字喚得如此熟稔,而我卻連他的故鄉(xiāng),他的過往,都全然不知。

  梅盡歡踟躕著,道:“執(zhí)言也是為了你好,你就當送我一個人情,讓我試試吧?我、我不會再像從前那般,我只是,我、我只是想幫你……”她的聲音越說越低,到最后囁嚅著,竟如同哀求一般。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看似唯唯諾諾的女子,便是當日那個自信挺拔,冷靜漠然的毒醫(yī)圣手,梅姑娘。

  先生低低道:“阿歡,你并不欠我什么?!?p>  “你分明清楚!我……”

  隨著二人的背影從我的視線中消失,聲音也逐漸遠去,最終,長廊里恢復一片寂靜。

  我盯著空蕩蕩的門廊。半晌,離去。

  ***

  無妄城。

  熙來攘往,車水馬龍。

  “你聽說了嗎?近來朝野之上,可發(fā)生了一件大事兒?。 ?p>  “可不就是因為那告御狀的女子嗎!嚯,這幾日,街頭巷尾早都已傳得沸沸揚揚的!”

  “她可真是大膽吶!不過剛開始,咱們?nèi)f歲爺也沒打算接見她……畢竟這天子,哪是誰想見便能見的?偏偏這廝也是個倔驢脾氣,一聲不吭地就在殿前跪了三天三夜,不要命似的,將那鼓槌擂得震天響!”

  “據(jù)說是上一任大理寺卿的遺孀,叫……叫做什么鴛鴦來著。”

  噗。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這些人,傳言也不傳個準兒……鴛鴦?

  “這鴛鴦可了不得了,爆出了當年多地人口失蹤的真相,上交了一份名單,所有牽涉官員無一幸免!可真是把這朝堂捅出好大一窟窿!”

  “世事難料嘍!你說說,我曾經(jīng)也瞧見過咱們老城主,墨戩,可生得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誰知背地里竟是這般的蛇蝎心腸……若不是他開設那地下角斗場,哪還會有后面這多番事端?”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p>  “誒?你說這鴛鴦,鬧了這么一出,得罪了這么多的朝廷大員,日后還如何活的下去啊?”

  “依我看,危險。聽說她將名單上交后,剛出了大殿,便不知所蹤了。”

  “嘿,真是可惜了!”

  “是呀是呀,這鴛鴦好像還是個絕世的美人兒呢!”

  眾人憫之嘆之,唏噓不已。

  我搖搖頭,從茶館附近的人群中擠了出來,正巧看見謝公子帶著燕輕鴻,從巷道的另一頭走了過來。二人皆眉眼低垂,面色沉重,顯然并無所獲。須臾,先生和駱九叔從東南兩條街道匯合了過來,亦是空手而歸。

  我嘟囔道:“這個鳶尾!當初不吱一聲便出走了,完了還干脆來了個人間蒸發(fā)!”消失也就罷了,這真相已然大白,她倒是先把浴魘丹給交出來?。?p>  謝公子遲疑道:“她該不會,已經(jīng)被截殺了吧……”聞言,燕輕鴻的面色愈加凝重了起來,半隱于袖口的雙手,已然緊握成拳。

  駱九叔卻是笑著搖了搖頭,“這女子的輕功十分了得,想抓住她,倒也并不會這么容易?!?p>  “這下可如何是好,”謝公子用折扇一下一下地敲打著自己修長的指節(jié),撇嘴道,“這無妄城乃至周邊郡縣都已找遍了,她還能上哪兒去?”

  是啊,她還能去哪兒呢?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封泛黃的信箋,我驀地瞠大了眼,細細回想著那上面的文字。抬起頭,正好對上先生深沉的目光。我定定地望著他,頓悟道:“荷風山?!?p>  招呼上他們,我轉過身,果斷地朝城外山崖的方向奔去,“我們?nèi)ズ娠L山!”

  ……

  ……

  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

  已至深秋,十里荷花之景不再,余蔫葉迎風搖曳。清風微醺,猶有殘香陣陣,混合著落葉泥土的氣息,平白予人一種頹靡之感。

  山中寂靜,踏枝而行,只覺內(nèi)心空靈,六根清凈。只是這山路著實是陡峭險峻,眾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若是一不留神踩了個空,摔了下去,至少也得躺上個十天半月了。

  “丫頭,你確定那女人會來這個鬼地方?”謝公子懷疑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這荒郊野嶺的,可不太像是人住的地方?!?p>  “嗯?!蔽业偷偷貞艘宦暋H缛魟e的地方都找不到她,她一定是來到了這荷風山上,這個燕隨風與她約定要隱居,廝守一生的地方。

  越過一片連綿的池塘,放眼望去,眾人皆是面色一喜——

  不遠處,正有著一座簡陋的茅草屋,一看就是剛搭成不久的。

  燕輕鴻最是激動,朝著茅草屋的方向飛奔而去,興奮到連身體都微微地顫抖了起來。他一邊跑著,嘴里還不住地輕喚著鳶尾的名字,一聲一聲,不掩深情。

  然而,他的身影在跑到茅草屋前時,卻忽然僵住了。

  我趕上他,也來到了茅草屋前。

  看著眼前的一幕,我的眼眶忽然就濕潤了,心中頓時酸澀不堪。

  屋前的荒草中,靜立著一座簡易的墓碑,碑前倚靠著一名紫衣女子,眉目平和,唇角帶笑。如果不是她那鮮血淋漓的手腕,實在是過于驚心,過于刺目,此時她的模樣,便讓人只覺是沉沉睡去一般。就連夢也定是清甜的。

  墓碑上刻著幾個整整齊齊的小字,字體完全稱不上好看,卻是一筆一畫,精雕細琢。

  “大理寺卿,燕隨風之墓

  ——妻,鳶尾”。

  身后趕過來的人,在看見這一幕時,齊齊沉默了。

  空氣異常的安靜凝重,只有燕輕鴻跪在墓碑前,將女子已冰涼的軀體攬入懷中,發(fā)出一陣低沉而壓抑的嗚咽。那分明是悲傷在咆哮。

  山河寂靜。

  望著滿山蒼翠,荷葉低垂,我忽然想起那天傍晚,鳶尾自殺未遂后,無聲無息地躺在床上。黑暗里,她的聲音仿佛浸透了千萬年的滄桑,輕得像寒風中枯卷的落葉,衰敗,盤旋……

  她說:我的隨風死了。

  清風徐來,荷香微醺,我的腦海中又突然浮現(xiàn)出一個活潑靈動的紫衣少女。她坐在厚厚的石堆上,拈著一條嬌嫩的花枝,一下一下兒地晃著腿。那笑容,竟比三伏天的太陽還要明艷。

  少女眉眼彎彎,笑嘻嘻地道:“燕隨風!我唱歌給你聽,你不要不開心嘛!”

  風越吹越大,夾雜著枯葉拍打之聲,將縹緲的歌聲從此吹散殆盡?;野抵?,只留下不知誰的嘆息。

  ……

  吾本是,荷花女,朝朝暮暮為君舞。

  看盡人間多少事?知己只有吾和汝。

  吾本是,荷花女,夢里與君做詩侶。

  但愿天下有情人,總有一天成眷屬。

  吾本是,荷花女,一片芳心請記取。

  他年荷花盛開日,朵朵帶去吾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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