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使者的契約
灼灼之劍。
吳雍望著眼前的自己，內(nèi)心里如同白紙一般空白。
宛若黑曜。
另一個他，正用手中的黑騎士指著自己，并以這種方式，宣告著自己的無能、無力和無權(quán)。
吳雍騰地記起，黑騎士的語意，本就是帶來死亡與災(zāi)厄的使者。
“既然你在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用處，既然你的努力得不來任何回報，那為何不嘗試一種更加輕松的方式呢？在這里悄無聲息地死去，明天一早，或許你就會在現(xiàn)實(shí)世界中醒來。你不用再對任何人負(fù)責(zé)，繼續(xù)過你的自在生活，何樂而不為呢？”
“……”吳雍盯著黑騎士的劍刃，默不作聲。
“我能把你的反應(yīng)當(dāng)成是默認(rèn)嗎？”另一個自己等待了兩三秒，“那么，這次是真的晚安了，吳雍?！?p> 說罷，人影攜著黑劍向前一邁，朝著吳雍的心口刺來。
“……”
“……？”
黑劍沒有像預(yù)想的那樣刺穿心臟，人影疑惑地低下頭來，正看到吳雍將手握在了劍刃上。
“你這是……什么意思？”人影一歪頭，嘴角變得有些扭曲。
“……你難道忘了嗎？回到現(xiàn)實(shí)世界，我還是那個失敗者。這里不一樣，我在這里雖然沒什么力量，但起碼也是名義上的至高神?！变h利的劍刃劃破手掌的肌膚，血液自縱深的傷口中流出，又被黑焰點(diǎn)燃，消失地?zé)o影無蹤。
“而且……現(xiàn)實(shí)和虛幻有什么區(qū)分的必要？”吳雍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將劍朝著前面推去，更多的鮮血被擠了出來，又在黑焰的環(huán)繞下燃燒殆盡。
“我所存在的地方，就是現(xiàn)實(shí)?！?p> “你……你是打算完全放縱自己嗎？你要把自己流放到這個世界嗎？你不打算回去了嗎？你這是自尋死路！”人影的面容因憤怒而變得扭曲，失去了原本的樣貌，坍塌為一坨流動的膠體。
“對啊，畢竟作死，是我現(xiàn)在唯一擅長的事情。”吳雍露出一個自在的微笑，隨即，表情變得嚴(yán)肅起來。
“黑騎士，重歸我手。”
就像是聽到了吳雍的命令一樣，尖利的劍刃化身為劍柄，而人影手中的劍柄卻轉(zhuǎn)變?yōu)榱藙θ?。人影發(fā)出了一聲尖叫，迅速抽開了手。
“履行你身為騎士的義務(wù)去吧。”
黑劍猛地發(fā)出了顫鳴，自劍中蕩出的波動震碎了四周的黑暗。那黑暗原是一片無星的夜空，此時點(diǎn)點(diǎn)星辰映現(xiàn)，除卻陰霾之時，所見皆為繁星。
接著，黑劍周圍燃出了更為強(qiáng)烈的火焰，鉤爪一般的焰尾向前呼嘯，盤上了人影。
“你……你在干什么?。磕阋?dú)⑺牢覇?？你要?dú)⑺滥阕约簡?？？？”人影以近乎嘶竭的聲音吼道?p> “你剛才不就打算這么做的嗎？”吳雍握著劍柄更前了一步，“我可以被莫德迪克殺死，可以被那小刺客殺死，可以被哈里殺死，甚至可以被卡爾斯溫納爾殺死……但我唯一不能忍受的，是被自己殺死?！?p> 人影不斷向后退去，揮舞著雙臂抵擋黑焰的侵襲，像是跳著一曲滑稽的舞蹈。
“說實(shí)話，你說的都挺對的，我一直都在逃避，即使來到了這里，這尿性也一丁點(diǎn)兒沒變。就這點(diǎn)而言，我感謝你?！眳怯合蚯白咧?，不斷逼近人影，“但是很抱歉，你必須死?！?p> 吳雍雙手持劍，推著劍柄向前猛力一刺，對方來不及后退，便被直直刺過來的劍刃穿透了。饑餓的黑焰像是窺探到了食物一樣，爭先恐后地竄上人影，吞噬著那虛晃晃的身軀。
伴隨著一陣不似人聲的哀嚎，那人的模樣開始崩塌、消解，直至融入了漫漫長夜。
另一個自己，消失了。
黑焰散盡，吳雍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向前撲倒。手中的黑騎士也脫落開來，一聲不響地掉在了地上。
黑暗散去，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片草地上，半張臉貼在松軟的泥土間，濕氣逼人。
透過低垂的視線，他看到一個身穿全身黑色板甲的人正在接近，那人緩慢地走來，跪在了吳雍的身旁。
“……伊格納爾？”吳雍使不上一絲力氣。他癱倒在草地上，只得斜過眼珠，看向來者。
“大人，請原諒我，私自窺探了您的意識?！焙隍T士伊格納爾微微低下了頭，將右手放在了心口的位置，“那女人將您送到了夢中之夢，這是個危險的地方，為了保全您的精神，我只得將您帶來了這里，帶來了您意識的最深處，卻沒想到招來了您的心魔。”
“這樣啊……”吳雍無力地說道，“所以，你也知道了……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我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而已，比你聽說過的那個奧古斯都……可差得遠(yuǎn)了，是不是……有點(diǎn)失望？”
“不，無論如何，您都是奧古斯都大人，只是在十七年前，意外去到了那個沒有魔力的世界?！?p> “是嗎……你如果這么認(rèn)為……那就當(dāng)是這樣吧……”吳雍想要站起身來，卻發(fā)覺自己的乏力程度比想象中的更為嚴(yán)重。
“剛才對抗心魔的時候，您消耗了太多的精神，在這夢中之夢，精神是維持生命的唯一因素。”
“……所以我要死了嗎？”
“不，您不會死的?！币粮窦{爾將地上的黑劍拿起，輕輕地把劍柄放在了吳雍的手中，“請寬恕我，之前對您有所保留。我對您的身份，一直存在疑惑，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完全明白了?！?p> 說著，伊格納爾托起了吳雍的手，將劍尖抵在了自己的肩甲上。
“這是最后的契約，我將正式成為您的侍靈，奉上忠誠和生命。”
“……某種儀式嗎？”
伊格納爾點(diǎn)了點(diǎn)頭，“請賜予我新的名字吧?！?p> “新名字？不用……伊格納爾……就挺好的……”吳雍的聲音漸微，一陣?yán)湟鈴哪_尖產(chǎn)生，順著神經(jīng)逐漸向上侵襲。這寒意比之摩根的凜冬，似乎更甚一些。
“契約成立，吾將以伊格納爾之名，侍奉新主——諸神首座，奧古斯都?！?p> 自指尖，一陣暖流如決堤的洪水襲來，那暖流攀升得更快，迅速將寒意沖垮，重新帶來了鮮活的生命力。
一同帶來了，還有其他的一些東西：
那是黑騎士自迷林之中回收的龐大魔力、黑騎士一生的記憶、以及黑騎士掌握的下界劍術(shù)、格斗術(shù)、騎術(shù)。
吳雍全身散發(fā)出難以消散的熱量，意識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活躍。他猛然睜開眼，騰地從地上坐了起來。望向四周，已經(jīng)沒有了伊格納爾的身影。
他覺得自己的掌心有些微癢，抬起手來，只見上面多出了一個腳踏黑焰的山羊紋樣。
他平舉手掌，內(nèi)心幻想成形，一團(tuán)黑焰自掌中生成。
“至純的黑色火焰嗎……？”吳雍若有所思的念叨著，一把握滅了手中的火焰，“謝謝你，伊格納爾?！?p> 他撿起地上的黑劍，朝著身前用力一劈，虛假的夢境露出了破綻，一道裂縫突兀地出現(xiàn)在了面前。
“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