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63章來客(1)
事情都堆在一處去了。
“您就放寬心吧,二老爺心里頭還是有分寸的?!碧諎寢屧捖?,太夫人就問道,“她今兒去庫房都做了什么?”
陶媽媽就細細的將今天陪紅凌去庫房的事說了一遍:“奴婢問過庫房里的婆子,只有崔媽媽拿著冊子給八小姐過了目,八小姐一直在外頭說著話,到也沒有旁的事兒。”
太夫人就擰了眉頭,沉思了片刻,就道:“八丫頭那邊你留心一些,旁的事等老二回來再定吧?!?p> 陶媽媽就想到二老爺此行的目的,問道:“八小姐的婚事,有變?”
紅凌這邊鬧騰到亥時方才散了,她也因吃了酒的緣故,扶著額頭躺了下來,看著明蘭問道:“六姐姐那邊怎么樣?”
沈容玉今天沒有來。
“六小姐吃了晚飯,在院子外頭轉(zhuǎn)了轉(zhuǎn),像是心神不定的,又去了慈安堂,卻是沒有進門,轉(zhuǎn)頭又回了柳園……奴婢以為她要歇下了,可又瞧見翠桃扶著她去了外院,奴婢悄悄跟著,就瞧見她隔著門和偏院里的人說了半天的話。”
偏院就是沈茂源單獨蓋的那間小院。
沈容玉去那邊做什么?
“知道了。”紅凌躺了下來,腦子里將這幾日的事情又過了一遍,便沒了睡意披了衣服起床,帶著明期就去了竹園前面的小門。
上頭落了鎖,她站在門邊良久,明期就道:“鑰匙似是在胡媽媽那邊收著的。”想要拿來是不可能了,“不過一把鎖而已,奴婢能砸開。”
紅凌輕笑,拉著明期回去,道:“知道你力氣大!”
兩人回了竹園。
第二日一早,沈容珺來尋紅凌,兩人剛吃過早飯,慈安堂一個守門的婆子來了,隔著簾子就道,“七小姐,八小姐,三少爺?shù)搅?。?p> 沈峪到了?不過,算算時間他也該到了!
“勞煩媽媽回一聲,我們這就過去。”沈容珺笑著應(yīng)是,拉著紅凌出門,邊走邊輕聲道:“聽說大伯父又升官了。”沈容珺說的時候,臉上笑意已收,“像是極得太子的信任?!?p> 紅凌詫異,沈茂渠已是文華殿大學(xué)士,官拜一品,還要怎么升?
難道升了首輔?
“升了什么?”紅凌有些好奇。
“我也是聽五哥說的,具體如何并不清楚?!鄙蛉莠B說著微頓,“不過大伯父現(xiàn)在真的算是權(quán)勢滔天了。”只等太子登基。
現(xiàn)在是太子講師,將來是天子寵臣……她依稀記得沈茂渠當(dāng)初科考時成績并不理想,反倒是沈茂源考的極好……
如今一個在京中呼風(fēng)喚雨萬千榮寵,一個在永平寂寂無名,好強如太夫人心里應(yīng)該不好受吧?!
“五哥還說了什么?”紅凌歪頭看著沈容珺。
“沒有了。”沈容珺搖著頭,嘆了口氣。
兩人進去時,慈安堂的院子里,擠擠攘攘的擺了十幾個紅木箱子,還有婆子陸陸續(xù)續(xù)往里面搬,顯得異常的熱鬧!
應(yīng)該是沈峪從京中帶來的。
紅凌撿了空處上了臺階,就聽到里面?zhèn)鱽硭实男β暋?p> 她跟著沈容珺進了門,一眼就瞧見人群中的少年。
穿著一件冰藍色繡云紋直綴滾著炫目的金邊,高高瘦瘦的,皮膚白皙,有著沈氏特有的俊朗,滿面的笑容灑脫不羈的樣子,和太夫人說著話,眉飛色舞……
“你們來了。”太夫人臉上滿是笑容,朝沈容珺和紅凌招招手,“來見見你們?nèi)?。?p> 沈容珺斂衽行禮,喊了聲三哥,紅凌也隨后喊道:“三哥。”又和二夫人,沈崢和沈容玉行禮。
二夫人破天荒的朝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臉色和前些日子相比似乎也多了點生氣。
她想通了?
紅凌微怔,她可不覺得自己的作用有這么大。
沈峪回眸過來,打量著兩個妹妹,雖彼此不曾見過但沈峪一眼就認出了誰是誰,很自來熟的指著沈容珺道:“這位是七妹吧?”
“是!”沈容珺點頭應(yīng)是,沈峪就笑著道,“聽說你寫的一手好字,畫也是極好,還能做對子……改天做副送給我吧,我?guī)Щ厝ヒ沧屗麄兛纯?,我的妹妹也是才女,比起京中那些驕傲的小姐毫不相讓。”真的是引以為榮的樣子。
沈容珺紅了臉,回道:“只是閑了打發(fā)時間罷了,三哥過譽了,容珺不敢和別人比!”
沈峪哈哈大笑,卻沒有讓人有半分失禮的感覺,又朝紅凌看來,挑眉道:“八妹妹身體好了?”
紅凌嘆氣,每個見到她的人都要問一問她的身體:“已經(jīng)好了?!鄙蛴忘c著頭,很古怪的朝她飛快的眨了眨眼睛,頗有深意的樣子……
紅凌愕然,不明所以。
“我從京中帶了些小玩意,稍后讓人送去你們房里。”沈峪說著,目光就落在沈容玉身上,笑道,“六妹妹要的彩秀坊的胭脂,我也給你帶來了。”
沈容玉眼睛一亮,笑著道:“謝謝三哥?!焙艿靡獾目戳思t凌一眼。
兩個人很相熟的樣子。
紅凌微微詫異,沈容玉難道私下里和沈峪有聯(lián)系?
“好了,好了?!碧蛉诵χ驍嗌蛴脑掝^,“趕了一個多月的路,才到也閑不住,快坐下來歇歇。”
沈峪笑著應(yīng)是,在太夫人下首坐了下來:“二叔呢,去衙門了?”
“有點事,出去兩天!”太夫人粗略帶過,看向站在一邊的沈崢,“你三哥剛到,你待會兒陪他去他的住處,也順便在府里逛逛熟悉一下?!?p> 紅凌心中微凝,朝沈容玉看去,沈容玉眼底有隱隱的期待。
期待柳姨娘回來?還是期待柳姨娘所做的事情?
紅凌愈發(fā)的狐疑。
沈崢點頭應(yīng)是,沈峪嘻嘻笑著,抱拳道:“有勞五弟了?!鄙驆樀啦桓?。
各自坐了下來,太夫人就問沈峪:“一路上可順利?沒和旁人起什么爭執(zhí)吧?”沈峪是有名的頑主,太夫人的擔(dān)心很正常。
“沒有,沒有?!鄙蛴χ鴶[著手,沈容玉又接了話問道,“從應(yīng)天過來,兩岸風(fēng)景是不是很美?有沒有有趣的事情?”
來客(2)
“當(dāng)然有。”沈峪喝了口茶,就眉飛色舞的說起了一路來的見聞,“路過山東時,父親的同僚方大人上船來接我去家中吃酒,我興而前往,可方坐下湯菜未上,就見家丁魚貫抱了幾個大壇子進來……”說完在自己的膝蓋處比了比,“這么高的壇子,裝的都是烈酒,我不過吃了半壇子就癱在了椅子上,再去看方大人,依舊生龍活虎舌頭都沒短!”說完搖著頭笑著道,“從今以后我再不和山東人吃酒了,這會兒想起來腹中還絞著痛!”
他用詞風(fēng)趣,語調(diào)輕快,一屋子的人跟著笑了起來。
紅凌這才知道,沈峪早半年前就出門了,不過一個多月的路程,他竟是走了半年有余!
素來沉默寡言的二夫人,也仿佛受了感染,不由好奇的問沈峪:“可去了常州府?聽說那邊有座佛山,香火極是旺盛?”
“是!”沈峪應(yīng)了,又說起常州府的事情,從百姓小吃到高門貴婦的穿著,無一不知無一不曉,說著一頓就看了眼紅凌,道:“在碼頭還碰到了孔玉林,他也正巧上岸回家,我們一起到永平的?!?p> 回來就回來吧!紅凌沒有什么反應(yīng)。
反而是沈容玉脫口問道:“孔公子回來了?他可是今年的解元,想必一路上花團錦簇很熱鬧吧?”很興奮的樣子。
大家都看著沈容玉,又擔(dān)憂的看向紅凌。
紅凌嘆氣,和她真沒關(guān)系!
太夫人警告似的看了眼沈容玉,沈容玉一怔明白自己失言,慌忙收了笑容,就擺著手尷尬的道:“我只是好奇中了解元是什么樣子……”
沈容玉今天的態(tài)度,似乎和前幾日有些不同!
“沒什么特別的?!鄙蛴χ?,“還是一個鼻子兩只眼睛,也沒見長個犄角出來。”
一句話化解了尷尬,大家都笑了起來,這邊喊飯擺好了,大家就簇擁著去了次間。
前面,沈容玉和沈峪面對面坐著,她粘著沈峪問京中的事情:“聽說中秋節(jié)的時候皇城放了三夜的煙火,百姓都分不清晝夜了?是不是真的?”
“是?!鄙蛴c著頭,笑道,“煙火就是我和錦衣衛(wèi)的馬統(tǒng)領(lǐng)帶著人放了,熬了三個晚上,可把我累壞了?!?p> 沈容玉聽著就露出崇拜的樣子:“竟是三哥放的。”沈峪就越發(fā)得意,沈容玉還想再問什么,太夫人笑著道,“吃過飯慢慢說,有的是你們兄妹說話的時間?!?p> 沈容玉抿唇咯咯的笑著,點頭應(yīng)是。
大家簇擁著太夫人去了次間。
紅凌在沈容珺身邊隔著二夫人坐了下來,沈峪則是在她身側(cè),對面坐著的是沈容玉,陶媽媽帶著丫頭們上了菜,又盛了湯……
“八妹妹?!鄙蛴鴤?cè)過臉挨著她問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他是純粹的好奇。
紅凌側(cè)目看他,笑著回道:“早三哥十來日?!鄙蛴驮瓉砣绱说狞c著頭,道,“聽說九蓮庵風(fēng)景很美,還一直無緣一游,這次來定要好好逛逛才是?!?p> 紅凌笑笑沒有接話,沈容玉就打趣道:“三哥算是問對人了,九蓮庵可沒有人比八妹妹熟了?!?p> 沈峪興頭來了,眉梢一揚看著紅凌。
紅凌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一頓飯氣氛愉快的吃完,太夫人就遣了人各自回去歇著,獨留了沈峪在房里說話。
紅凌出門又回頭去看暖閣,不知道什么時候,陶媽媽也走了出來,親自守在了門口。
說什么這么警惕,竟是陶媽媽親自守著門。
里面沈峪正和太夫人說著話。
“自儲君之位定下來后,父親每日都極是繁忙,我寫信回去,也只是大哥給我回一回。”沈峪沒了方才的笑語盎然,又道,“大哥二哥惦記著您,說沒空來看您給你拜壽,就讓我代他們給您磕頭?!闭f完就跪在地上給太夫人磕頭。
“快起來,地上涼?!碧蛉擞H自將沈峪拉起來,笑道,“一家人,客氣什么?!碧蛉苏f完又道,“我許多年也未回去,京中可還是老樣子?”
沈峪就搖著頭:“變化很大?!本驼f起應(yīng)天的變化,太夫人就認真的聽著,時而眼中露出追憶之色來,忽然問道,“聽說去年圣上又薅了兩府的爵位?”
說起這件事,還是因為崇明十三年沈堤貪墨案牽連,雖說如今已經(jīng)過去七年,可事情卻還未結(jié)束,這兩年京中公爵之家人人膽戰(zhàn)心驚,就怕下一個被趕出京城的就是自己。
“一位是南安侯府上,一位是臨江侯府上……”沈峪說著一頓又道,“南安侯倒也罷了,只是被貶為庶民,回老家種地去了,唯有臨江侯頗為凄慘。”沈峪的語氣并不沉重,但眉頭緊緊蹙起,露出一股戾氣來。
太夫人聽著也跟著嘆了口氣,這件事她是聽說過的,臨江侯徐惟因貪污證據(jù)確鑿被判斬首,闔府男丁流放遼東,不過在路上徐家因結(jié)怨過多,所到之處一片怨聲載道,只走了百里,徐家男丁十一人就被人悉數(shù)謀害了。
至于女眷,徐老夫人在家中男丁出事那一日,就帶著家中女眷齊齊喂了毒藥,慘死家中。
徐家算是滿門滅亡,就連嫁去涼國公齊家的徐姑奶奶也在家中自縊而亡,要知道那位徐姑奶奶已經(jīng)育有兩子,是涼國公明媒正娶的嫡妻啊……
“聽說徐姑奶奶的長子也癱了?”太夫人說起來有點唏噓,還記得當(dāng)初在京中時見過齊夫人幾次,溫潤端莊能力也是拔尖的,將國公府打理的井井有條,只是國公府內(nèi)里太亂,她一個婦道人家再有能力,有的彎曲也捋不直啊。
“嗯?!鄙蛴c了點頭,“齊大爺年后一次騎馬,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如今也只能坐在輪椅上了?!闭f完兩人一陣緘默,太夫人又道,“那齊家二公子呢,我走時尤記得他不過四五歲的樣子,如今可還好?”
“他啊。”沈峪面上表情一松,就笑了起來,“整日游山玩水甚少回府,我這次來永平,他原本還要一起來的呢,只是被太子爺留了,這才沒有跟來。”
太夫人聽著不由生出一份唏噓,道:“猶記得當(dāng)年臨江侯戰(zhàn)場殺敵,勇猛無比,便是你祖父也曾夸他一句有勇有謀。崇明三年他和你祖父追著楚瑪爾跑了八百里,將其生擒,凱旋回來時,京城內(nèi)外百姓夾道相迎,臨江侯器宇軒昂坐在駿馬之上……”說完嘆了口氣,“仿佛還在眼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