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四分之一子

　　秦商聞言抬眸，也細(xì)細(xì)打量著她，溫和地說，“多有指教?！?p>　　比賽對手選出后，眾姑娘分別被關(guān)進(jìn)不同的落地隔間，秦商注意到這隔間有點像古時候那種考試的小方間，里面的人不能動，但是監(jiān)考官可以隨意地很方便地從各個隔間走過。

　　各位姑娘入座后，來福身邊的小公公尖銳著嗓子，宣布比賽規(guī)則，“本次比賽比得是圍棋，雙方空秤開局，決定誰執(zhí)黑子，誰握白子，黑先白后。棋子下定后，不再向其他點移動，輪流下子是雙方的權(quán)利，但允許任何一方放棄下子權(quán)而使用虛著。終局的判斷方法分為三種:

　　一，局下到雙方一致確認(rèn)著子完畢時，為終局。

　　二，對局中有一方中途認(rèn)輸時，為終局。

　　三，雙方連續(xù)使用虛著，為終局。”

　　接著皇帝身邊另一太監(jiān)上前一步宣布勝負(fù)計算的方法，“終局時，經(jīng)雙方確認(rèn)，不能被提取的棋都是活子。視為終局的棋局，采用數(shù)子法計算勝負(fù)。待小侍將雙方死子清理出盤外后，對任意一方的活棋和活棋圍住的點以子為單位進(jìn)行計數(shù)，雙方活棋之間的空點各得一半，棋盤總點數(shù)的一半180.5點為歸本數(shù)，一方總得點數(shù)超過此數(shù)為勝，等于此數(shù)為和，小于此數(shù)為負(fù)?！?p>　　兩位太監(jiān)把比賽規(guī)則，勝負(fù)計算方法告訴眾位小姐后，來福公公親手敲了銅鑼，高聲道，“比賽正式開始。”

　　秦商和韓婕瑩是安排在第三個隔間，二人席地而坐后，稟退了一旁布棋的小侍，韓婕瑩率先開口問道，“秦姑娘，你執(zhí)黑還是白?”

　　秦商揚唇一笑，“韓姑娘，不如我握一把棋子，你挑一黑子，而后將我們二人手中棋子加在一起，若黑子奇數(shù)則你握黑，若黑子是偶數(shù)則我握黑?”

　　韓婕瑩一愣，隨即道了聲“好?！?p>　　最后抓出來，韓婕瑩是執(zhí)黑子，她對著秦商莞爾一笑，道，“秦姑娘，指教了?！?p>　　話畢，韓婕瑩先落一子在秦商這邊的邊角，占據(jù)了一個“星”，秦商隨即落了個白子在韓婕瑩的對邊。二人一來一回，局勢竟逐漸膠著，秦商心中的確樂了，這韓小姐的確有些能耐，有趣。于是，秦商投入的心思更多。

　　隨著手中黑子越來越少，圍起來的地還不能確定占的贏面，韓婕瑩額頭漸漸沁出一層薄薄的細(xì)汗，琴棋書畫四藝中，她一向擅長棋藝，今此是要栽在這武夫女兒的手里了？她雖不一定非要得到這勞什子離王妃位，但她不希望出局的太快，尤其是在這一盤上輸?shù)簦?p>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其余八對棋局比試都一一結(jié)束，最后只剩下秦商這對。

　　上頭賞風(fēng)的皇子們，見這日頭越深越高，不由得皺皺眉。當(dāng)中的景王爺卻笑吟吟地飲著果酒，廣袖輕翻，沖著旁座的晟王道，“五哥，你說說這韓夫子的女兒是勝還是輸呢？”

　　青袍蛾冠男子抿酒的動作一頓，嘴角微揚，反問道，“你覺得誰勝誰輸?”

　　“五哥怎么跟我打太極啊，聽說和韓夫子女兒比試的姑娘是秦將軍的獨女啊？”景王爺鋒眉一皺旋即松開，喃喃道，“本王從前沒在盛京聽說過這么一號人物?。∫膊恢缭趺催€沒到，他那匹寶馬可是老了？”

　　晟王被這口無遮攔的十一弟的一番話急紅了臉，這孩子怎么老是亂說話，都這么大個人了。

　　景王爺哪知道那么多，突然又把折扇一打手心，低聲道，“說來，也有好幾年不曾見過六哥了，也不不知道六哥還認(rèn)不認(rèn)得出我……”

　　皇帝自是沉得住氣，飲著美酒，偶爾同身旁的妃子笑談幾句。

　　終于來福公公一敲銅鑼，宣告“所有比賽結(jié)束?！庇值溃罢堄嫈?shù)官，上前移去死棋，計數(shù)圍地。”

　　所有姑娘退出隔間，重回坐席，等待比賽結(jié)果的公布。

　　韓婕瑩一出隔間，就覺著太陽甚是刺眼，險些把她弄得眼前一黑，心上更是起伏不定，到底她是輸了還是贏了？

　　那邊計數(shù)官在仔細(xì)計數(shù)，這邊景王爺已經(jīng)和姑娘們聊開了。

　　“嘖嘖，方才本王瞧見這場比賽比得最久的就是第三組了，這第三組似乎是大圣手韓夫子女兒和秦將軍女兒的比試?不知兩位心中可有底了？”

　　景王爺笑得那個歡愉啊，就差插朵花在腦袋上了，大皇子德王實在嫌棄自家這弟弟討人打的模樣，遂不愿去看，卻忽然瞥見父皇正好也探究地看著下座的兩位。

　　韓婕瑩惱怒地瞪了眼那登徒子，不情不愿地開口，“殿下這般想知道結(jié)果，自己去數(shù)一數(shù)不就行了？”

　　景王爺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被一個女人噎著了，登時瞪大著眼眸愣愣地看著那身著寶藍(lán)色的女子。

　　秦商在一旁默默地聽著，忽然聽到自己被點名，遂抬頭去看，見景王爺笑瞇瞇地看著自己，心中甚覺奇怪，這是見韓姑娘不好欺負(fù)，挑軟柿子捏?

　　眾人本是看著韓氏女的目光，隨著景王爺那句“那不知秦小姐覺得此局，勝算可大?”紛紛看向了下座廣袖雪衫裙的女子。

　　“不大?！?p>　　半晌，那女子才紅著臉輕聲說道，“最多能贏四分之一子?！?p>　　眾人先是被她前二字安撫了心，后又被她隨之的一句話提起了心。當(dāng)中有姑娘暗暗嗤笑，這武夫的女兒還真是出口狂言吶！她要是能贏韓婕瑩的話，不早就名揚盛京了？

　　景王爺也樂了，甚是開心地下了座，走到秦商跟前，一雙風(fēng)流兼具的眼仔細(xì)地打量著她，“你這話是十分篤定還是想碰碰運氣?”

　　秦商不習(xí)慣頭頂有一雙眼一直盯著自己，便輕輕后退了一步，才淡笑道，“我運氣一向不錯?！?p>　　在場的嬪妃們，皇子小姐，婢女太監(jiān)，一一微愕地看著那女子，這這……好……大膽子，退一步干什么，還明著嗆景王爺！

　　這時，計數(shù)官正巧回來，景王爺立即拉住他，厲聲道，“你這奴才，好生磨蹭，還不快些公布答案！”

　　秦商自然知道，這位爺?shù)牡谝痪洹澳氵@奴才”是說與自己聽的，但心里也不惱。畢竟這不是她熟悉的世界，這個地方，皇子高貴的很。

　　計數(shù)官被景王爺這么一吼，丟了半個魂，踉踉蹌蹌地走上臺階，求助地看向那抹明黃色，得到首肯后，才清了清嗓子，道“現(xiàn)在公布比賽結(jié)果，勝出的姑娘們有，一組劉氏女，二組房氏女，三組……秦氏女，四組謝公女，五組王氏女，六組……”

　　計數(shù)官一一報過勝出者，韓婕瑩的臉色卻是愈發(fā)蒼白，她果真輸了。

　　皇帝沉著氣聽完報數(shù)，又睨了眼下座的韓婕瑩，問道，“第三組，最終結(jié)果是輸了多少?”

　　“回稟皇上，是……四分之一子。”

　　計數(shù)官恭敬地回答完畢，眾人卻是倒吸一口氣，這般準(zhǔn)確?

　　景王爺又驚又怒，這該死的奴才竟然猜的這般準(zhǔn)！又很生氣地瞪了眼韓婕瑩，心中腓腹，小爺還以為你贏定了呢！

　　韓婕瑩緩了好一會，忽然走到秦商身旁，趁著沒人注意，輕聲道了句，“多謝手下留情，全了我的顏面?！?p>　　秦商一愣，低頭去看著這女子，“我沒手下留情，只是剛好運氣使然?！?p>　　韓婕瑩忽然一笑，似是看開了一般，說道，“離王之于我，不過一陌生人，此番比賽輸了也好，省的再費心力去爭。秦小姐，你很聰明，我爹曾說，擅棋術(shù)者，玲瓏心思也。只是你接下來要面對的，更為艱險，希望你的運氣能庇佑你?！?p>　　韓婕瑩說完這話，便退回了席位。秦商反復(fù)琢磨了幾遍她這番話，總覺得她這話里有話啊。

　　小滄這時卻忽然出了聲，“秦商，本君覺得這女子知道什么內(nèi)幕?！?p>　　秦商腦門飄過幾條黑線，心道，“這我知道，關(guān)鍵是人家想暗示我什么啊！”

　　第一輪比賽結(jié)束后，第二輪比賽緊接而來，九位姑娘在眾目睽睽之下抽完簽，又一一打開念道“一，三，四，二，三，四，一，二。”

　　來福公公說，“抽到相同數(shù)字的為對弈方?！庇謫枺罢l抽中了免簽?”

　　萬籟俱靜中，秦商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抬了手，輕道，“我?！?p>　　眾人看去，景王爺咬牙切齒，哼聲道，“還真是運、氣、好！”

　　于是，這一場，秦商享受了把像皇帝一般在一旁觀賽的感覺，并且覺得這感覺，還不賴。

　　幾近午時一刻時，最終結(jié)果出來了，進(jìn)入下一場比賽的名單有:秦商，謝憐，王襄，房蕓瓊，顧瑛。

　　皇帝等人知道比賽結(jié)果后，便隨意說了幾句鼓勵話，領(lǐng)著一大幫子人出了承景臺，景王爺在經(jīng)過秦商身邊時，低聲嬉笑道，“小鄉(xiāng)女，本王很期待你的運氣能保佑你走到最后，午后見！”

　　午后日光漸弱，風(fēng)送云歸來，云散復(fù)又聚。歸云院內(nèi)，秦商躺在塌上睡得正熟，突然覺得身上一癢，闔上的眼眸微微動了動，手輕輕打了一下毛茸茸的東西，呢喃道，“小滄別鬧，讓我睡會兒。”

　　小滄卻是一個勁地動來動去，秦商咬牙睜開了眼，“你在干什么，小滄！”

　　小滄卻是委委屈屈地巴眨著黑溜的眼看著秦商，“你怎么還真養(yǎng)了只寵物，還是只兔子啊?！?p>　　秦商蒙了會，后笑著解釋，“這兔子是皇上贈的，估計是苗苗把它放進(jìn)來了。怎么，你連只兔子都怕？”

　　小滄縮了縮脖子，哼哧地說道，“本君一向不喜歡同其他生物共用一件東西?！?p>　　秦商眉頭一挑，低頭去看它，“一件東西?小滄，我是個人?！?p>　　“本君知道啊，可本君不是個人，自然計數(shù)的方法是按件數(shù)的，在本君眼里，這塵世的一切，都是按照件計的物什。”

　　秦商覺得自己腦子最近是越來越不好使了，居然和一只老鼠爭辯起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

　　“既然都被你吵醒了，我還是起來罷，去看看皇宮風(fēng)景也是好的。”

　　秦商利索地穿好衣服，隨意用根簪子把青絲固定，抱起小滄出了歸云院。正巧碰上苗苗抱著堆物件回來，好像是簪什類，見她醒了，先一愣后說道，“小姐，你怎么起來了？不是說沒到點不要去叫你嗎？”

　　“睡得淺自然就醒了，你手中拿的不會是要給我戴的罷?”

　　“是啊，聽說，離王回京了，估計下一場比賽會親臨的，小姐一定要打扮的美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