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孟若詞還是在珊瑚的再三強求下,坐在房間里,看著珊瑚挑選了一下午的衣服。衣服都是孟若詞剛住進侯府時,管家送來的,據(jù)說都是繡娘剛做出來的當季新品。
挑了一下午,珊瑚才挑中一件淺藍長紗裙,外罩白色紗衣,長及曳地,腰間佩戴容嗅,淡雅出塵。
衣服穿上后,珊瑚左右看看,越看越開心,滿面笑容的給孟若詞梳了一個相配的發(fā)型,還細心的給她上了一層淺淺的胭脂,完了,退后兩步,偏著頭,笑盈盈道:“姑娘,您可真好看?!?p> 語罷,又補上一句,“這京中啊,沒誰比您更好看了。”
孟若詞擺擺手,不甚在意,絲毫沒有因為這句話而自得。
眼見著日頭漸漸西沉,晚餐時間就快到了。珊瑚趕緊拉起孟若詞往大廳走,孟若詞一臉漫不經(jīng)心跟在她身后。
于是,石子路上,便出現(xiàn)了這樣一幕。
粉衣丫鬟一臉興奮的大步走在前面,手中握著一只纖細白皙的手腕,手腕的主人容貌無雙,卻一臉無奈。
孟若詞跟在珊瑚身后往大廳而去,走到拱門的時候,卻聽見旁邊的假山中,傳來一道窸窸窣窣的聲音,細細聽去,原來是兩個小丫鬟在談話,遇到這種事情,也是有點尷尬的,孟若詞本想假裝沒聽到,低著頭走過去,卻突然聽到了自己住的院子的名字,她不自覺的停下腳步,側(cè)耳聽去。
只聽到一個小丫鬟說:“今日侯爺要見西院那位了?!?p> 另一個小丫鬟哼了一聲,不甚在意,“西院那位都住下多久了?今日侯爺才想起見她,可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p> “話也不是這么說的,她總歸是侯爺帶回來的?!?p> “侯爺帶回來的又能怎樣?侯爺連翡翠都不喜歡,她?”
“可翡翠是夫人給的,那位可是侯爺親自帶回來的。”
“侯爺喜歡又能怎樣?你看她那沒規(guī)沒矩的模樣,夫人怎么可能同意?!?p> 孟若詞冷笑。
珊瑚跟著孟若詞停下來,自然也是聽到了的,當下便要沖出去給那兩人好看,卻被孟若詞一把拉住。人家也沒說錯什么,她沒名沒分的住在這侯府,她自己覺得沒什么,可這些古代人卻不這么認為。
這可是個,男子摸了一把女子的手,都得負責的年代??!
孟若詞把珊瑚拉走,不想多惹事,但說不生氣,也是不可能的,只是沒計較的必要罷了。珊瑚氣不過,一路上都在暗罵,但她也罵不出什么難聽的,只能重復那幾句,什么,嚼舌根!嫁不出去!告訴管家,讓你們好看!
聽的孟若詞想笑,心情竟然慢慢好了起來。
這個不開心的小插曲過去后,兩人慢悠悠的竟也很快走到了大廳。
大廳左右皆站著一行青衣丫鬟,低垂著眉眼,靜默不語。
孟若詞站在門口,抬頭看去。
只見,大廳中,那個圓桌子的主位上,坐著一個墨色衣袍的人,劍眉星目,肅著一張臉坐在哪兒喝茶的,不是面具男還能有誰?
孟若詞一臉狐疑的慢慢走進去。
聽到有人進來,秦玄放下茶杯,抬眼見是孟若詞,渾身的氣質(zhì)竟瞬間便柔和了起來,卻見她眉宇微皺,似乎不太開心。
他皺眉,關切道:“你不開心?”
孟若詞白了他一眼,嘟囔道:“你哪里見我不開心了。”
她走過去,拉開凳子,自然的坐到秦玄的身邊。
大廳的下人,臉上的表情此刻可謂是精彩紛呈。
秦玄親手替孟若詞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語氣輕柔:“怎么?誰惹你生氣了?”
孟若詞一口喝下茶,帶著一些賭氣的性質(zhì)。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她已經(jīng)不生氣了,但是看到他時,她就忍不住嬌氣一點,再嬌氣一點,難道……是因為對方是她完全吃的哪一款?天吶,她以前都不知道,自己會變得這么矯情。
秦玄側(cè)頭看著她變幻莫測的神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勾了勾嘴角,他又替孟若詞倒了一杯茶,語氣中帶著絲絲不易察覺的寵溺,他說:“誰惹你生氣了?你告訴我,我?guī)湍愠鰵狻!?p> 孟若詞嘟著嘴,端起茶杯,小聲嘟囔,“還能有誰?不就是那兩個丫頭嗎?我才不生氣。”
說完,她又大聲起來,理直氣壯的說:“還不是侯府的下人不懂事,才不是我小氣!”
“哦?哪個下人?”秦玄瞇起眼在大廳里掃了一圈,頗有一種,你說出來,我立刻就掐死他的意味。被掃到的人,立刻就惶恐的垂下頭,唯恐自己惹事。
孟若詞不說話了,只垂著頭玩著手里的杯子,倒不是她心好想放過那兩個人,只是她覺得,此刻,她特別像幼兒園里向老師告狀的小孩子。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喝了一口茶,用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這時,一個面目慈祥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他走到秦玄身邊,微微垂首,恭敬的問:“侯爺,是否需要用膳了?”
“噗——咳咳咳”孟若詞被他嚇的一口茶水噴出來,但幸好她還有理智,知道往外噴。
秦玄忍不住搖搖頭,大長手一伸,輕輕拍打著孟若詞的后背,拍了兩下,便倒了一杯茶水放在她面前,溫柔說到:“喝口水?!?p> 孟若詞抬手,胡亂在桌上摸了幾下,沒摸到杯子,秦玄嘆了口氣,不知為何,竟有種無奈的感覺,他干脆伸手,拿起杯子放到孟若詞手里,看著她喝完,又把杯子接過,放到桌上。
整個過程都無比流暢,兩個當事人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尷尬和不適,但旁人就不這么感覺了,特別是從小養(yǎng)大了秦玄的管家,也就是那個中年男人,不禁產(chǎn)生了一種,是這個世界玄幻了還是我老了的疑問。
看著孟若詞緩過來了,秦玄才對管家說:“用膳吧?!?p> 管家點頭,不禁多看了孟若詞一眼后,才退了下去。
不多時,一大群人便魚貫而入,手里皆端著精致的碗碟,走進來后,便目不斜視的擺好,然后立即就退了下去。即使是上菜的時候,進來了一大群人,整個大廳依舊是安靜的仿佛落了一根針,都能聽見。
當真是,安安靜靜的來,安安靜靜的去。
孟若詞看著這一幕,抿了抿唇,還是沒忍住,“我輕輕的來,正如我輕輕的去,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p> 說完,還沒等別人反應,自己就先笑了起來。
秦玄愣了愣,隨即便反應過來,她是在說什么,他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果然,跟孟若詞待在一起,特別開心。
沙舟踏翠,琵琶大蝦,龍舟鱖魚,滑溜貝球,醬燜鵪鶉,耗油牛柳,川汁鴨掌,一品豆腐,三仙丸子,金菇掐菜,溜雞脯,香麻鹿肉餅,玉兔白菜,四喜餃,金絲酥雀,如意卷……
每一份都是一等一的美味。光是聞著味道,孟若詞就已經(jīng)快流口水了。一頓飯吃到孟若詞再也吃不下了,方才罷休。她拍拍肚子,有些可惜的看著桌子上剩下的菜。
秦玄看著她的目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心中一思量,開口:“這些都是趙閔做的,他的手藝一向很好?!?p> 孟若詞下意識問道:“誰是趙閔?”
問完,她才猛地反應過來,做飯的趙閔,應當就是珊瑚口中的趙師傅了,于是她又拉長音調(diào),“噢~”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想起珊瑚說過的話,她又問道:“趙師傅不是不喜歡做飯嗎?”
秦玄抿抿唇,突然說:“他并非是不喜歡做飯,只是因為我不常在府里吃飯?!?p> 他的意思是,只要他在府里吃飯,趙師傅就會做飯,是這個意思吧?
孟若詞拍拍肚子,咂咂嘴,回味了一下剛才吃的美味,想了想,她側(cè)頭,試探著說:“那你……在府里吃飯的時候,我能來蹭蹭嗎?”
她那個小模樣,就像是懇求投食的小倉鼠,睜著黑溜溜的眼睛看著你,鼓起腮幫子,側(cè)頭賣萌,秦玄就是有再硬的心腸,也能給他看化了去。
秦玄眼里泛起笑意,面上卻不露分毫,手里玩著白玉茶杯,做思考狀。他手指白皙,指尖圓潤,一時間竟看花了孟若詞的眼,分不清到底是白玉杯子好看還是他的手指更好看。
孟若詞為了吃那一口好吃的飯菜,也是拼了,她伸出手,扯住秦玄的袖口,拉了拉,睜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軟軟糯糯的撒嬌:“好吧,好吧,好嘛,好嘛?!?p> 秦玄心里暗爽,嗯,他就是看出了孟若詞喜歡吃好吃的,故意而為之。趙師傅的手藝那是一等一的好,這天下,若是他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了。不然,憑他那不懂變通的性子,山野村夫的出身,怎么可能穩(wěn)坐御廚第一的位置那么多年?
他抿唇,好似在深思一般,看的孟若詞不由屏住呼吸,然后,他矜驕的點了點頭。
孟若詞不由開心的小小歡呼了一聲,她又拍拍肚子,眼巴巴的看著桌子的東西,想吃想吃想吃。但是想到以后也能常常吃到了,她也就不覺得可惜了。
“我下次還想吃那道大蝦,可以嗎?”孟若詞看著秦玄,小心翼翼的開口。
秦玄好看的指尖轉(zhuǎn)著那個杯子,聞言點頭。
孟若詞開心的得寸進尺,“那下次我可以吃火鍋,烤羊排,烤豬腿,麻婆豆腐,魚香肉絲,糖醋排骨,佛跳墻,鳳尾蝦,大螃蟹,宮保雞丁,螞蟻上樹,酸菜魚”她偏頭想了想,有些菜實在想不起來了,她才開始結(jié)尾,“等等嗎?”
秦玄眼里的笑意快要遮不住了,只覺得孟若詞這模樣,真是可愛的緊,她說什么,他都想答應,于是秦玄又點點頭。
孟若詞見他點頭,也滿意的點點頭。
空氣安靜下來,只漂浮著剩菜和茶的香味。
安靜了一會兒,孟若詞突然沒頭沒腦的說:“孟若詞?!?p> 秦玄愣了半響,才反應過來,她是在說自己叫孟若詞,秦玄抿唇,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早就調(diào)查過她了的事說出來,想了想,他還是打算裝傻。
孟若詞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的自我介紹,心里想著這人怎么這么沒眼力勁?互相介紹,聽不懂?
“你呢?你叫什么?”等不及了,孟若詞干脆側(cè)身看著他。
大廳里的下人,嬌軀都猛地一震,這個姑娘簡直彪悍啊,五體投地不足以表達他們的敬佩之情!
秦玄瞇著眼,思量了半天,終于在她不耐煩的眼神里,慢悠悠的吐出兩個字:“秦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