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王晞尷尬的時候，宇文風(fēng)帶著高輔誠走了進來，向李二恭敬的見了禮后，高輔誠侍立在李二身旁，宇文風(fēng)徑自走到一旁，正襟危坐。
“你弄殘了王君廊的義子王成，人家現(xiàn)在告到朕這里來了！”李二將一封奏折摔到王晞面前：“王君廊怎么說也是我大唐的一品國公，他的義子雖然因罪被貶，但你怎可說廢就給他廢了！人家說了，若朕不能為他做主，他就只好帶著親兵家將自己去找你白鹿候討個公道了！”
王晞眉頭一挑：“既然如此，這等小事便不麻煩陛下了~”
“呵~”李二沒好氣的笑道：“看看，看看！咱們的白鹿候現(xiàn)在是真的有底氣了，連彭國公這等武勛卓著的武將也敢不放在眼里了！”
突然，李二眉頭一挑：“是不是你的先師推演過，彭國公的下場不太好？”
又來！王晞伏地一拜：“絕無此事啊陛下！此事實是那王成裹挾家奴在臣府門前放肆，臣只是為了自保才傷了他，請陛下明鑒！”
“呵~！”李二又拿起一份奏折道：“發(fā)行國債？這就是你獻給朕平抑長安糧價的好辦法？”
“是，以朝廷的信譽為基，向長安商賈以及百姓發(fā)行國債，渡過難關(guān)后，待夏賦征齊，再向購買之人兌換，如此一來，百姓可憑此獲利，而朝廷亦可藉此渡過眼前之關(guān)，此雙全之法也！”
“哼！”李二不屑的輕哼一聲：“你可知道朕為何剛才不拿出來與眾臣商議？”
王晞愕然一怔，有些不確定的道：“陛下，可??可是覺得有何不妥之處？”
“汝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嗎？自己想！”
王晞還真就自己想了一下，自顧自的說道：“發(fā)行國債應(yīng)對眼前困局乃是雙全之法，要說缺陷嗎……有了！陛下是擔(dān)心登基時日尚短，且長安城內(nèi)宵小未除，若朝堂通過后發(fā)行國債，百姓擔(dān)心或者有宵小挑撥而導(dǎo)致無人購買，有損陛下的威信……”
眼見李二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王晞自覺的住了嘴，李二的臉上罕見的泛起一絲殺氣：“多智亦夭啊，王晞，你知道楊修是怎么死的嗎？”
王晞一叩到底：“臣知道！所以無論是對臣有利還是對臣不利的事情，臣都會正大光明的與陛下言明，絕不做自詡聰慧之事！鬼谷教是這樣！入百騎司之事也是這樣！請陛下明鑒！”
宇文風(fēng)笑呵呵的點頭道：“這就是你最難能可貴的地方，有才能卻也知道分寸，從不會仰仗自己那點聰慧做什么腌臜事，這也是你能安穩(wěn)走到現(xiàn)在的原因！”
李二緩緩的吐出一口氣：“發(fā)行國債之事暫不可行，你打算如何在正月前平抑城內(nèi)糧價？”
“如此一來，臣只好用些手段了，不過臣有一個請求，臣需要一個能夠與民部協(xié)同此事的身份！”
“哦？”李二嗤笑一聲：“方才還說自己是東宮屬官，這會兒就想入朕的朝堂了？”
“非也！”王晞俯首施禮：“臣請陛下允準，由太子殿下為主，微臣輔佐，民部自尚書裴矩以下一同協(xié)理此事！”
李二臉色瞬間陰了下來，連宇文風(fēng)也詫異的看向王晞，這……這就要為太子做政績了嗎？是不是早了點，要知道陛下自己也才不過登基四個月！
李二臉色鐵青，語氣冷的仿佛冰渣子一般：“好！好一個太子侍讀！給朕滾！來人，給朕將這個……這個畜生打?qū)⒊鋈?！?p> 李二身邊的冷面太監(jiān)應(yīng)聲諾，便挽起袖子向王晞走來，王晞急忙高呼道：“陛下！還有，臣日后少不了要與眾多魚龍混雜之輩接觸，那些突厥刺客尚未除去，臣恐再遭暗殺，請陛下允臣動用鬼谷教的力量……陛下……”
含元殿乃是李二日常處理奏章以及休憩的地方，冷面太監(jiān)提著大呼小叫的王晞出去的時候，長孫剛好進門，看到玉階上的李二將屏風(fēng)擺設(shè)等能入手的東西一通亂砸，不由大為驚異，自玄武門后，很少見陛下如此動怒了！
“這是怎么了？”一眾太監(jiān)、宮女與長孫見禮后，長孫急忙走到李二身邊，攙扶著他坐下，為他平撫著怒氣……
“混賬！還敢說他云夢山的推演里，朕與承乾不會起什么齷齪！先是太子六率，又如此急切的為承乾做政績！他這是想要做什么！朕還沒死呢！”長孫急忙平順著李二不斷起伏的胸口，看李二的樣子腦門上青筋畢露，顯是氣的不輕。
待李二稍稍平復(fù)下來，長孫才勸慰道：“當(dāng)初不是陛下執(zhí)意要將他留給承乾的嗎？如今看他一心為承乾謀劃，不正是當(dāng)初陛下的用意嗎？這會兒怎的又因此發(fā)怒了？”
李二一怔，仔細想想好像是這么回事，當(dāng)初他是見王晞年幼，而房玄齡等心腹重臣又都是正當(dāng)壯年，想來他的朝堂應(yīng)該是不缺賢才的，這才起意將他留給太子，可王晞那層出不求的手段急智卻讓如今的李二有些后悔了!
長孫溫言勸慰道：“陛下前幾日不還在掛念他的傷勢嗎？死里逃生的重傷，且還是在面見陛下之后才受的傷，陛下縱然沒有賞賜下去，也該好言勸慰一番，要知道，那白鹿候的年齒，到如今也不過方十五歲而已，少年人最是沖動，些許頂撞之處，以陛下的心胸不該介懷才對啊……”
李二這才反應(yīng)過來，王晞前不久才重傷瀕死，八牛弩的弩槍穿胸而過，即便撿回了性命，恐怕也極難痊愈，自己方才好像又踹了他一腳……
心中泛起些愧疚一閃而過，但帝王這種東西的心理自非常人所能理解，尤其是在對權(quán)力的執(zhí)著上，王晞那句“臣先為東宮臣屬，后為陛下鷹犬”在李二這里實在是犯了大忌！
這種事從來都是隱晦的，就像當(dāng)初宇文述助楊廣奪嫡，房玄齡等助他玄武門奪位，哪個不是偷偷摸摸的，而王晞偏偏就要光明正大的將事情條理分明的告訴李二……這是最令人生氣的地方，若李二是從百騎司或者其他人口中知道王晞有助太子爭位之心，那么在李二看來，這樣離間他父子情義的人即便找不到借口殺掉，也絕不會再重用！
而王晞將事情頭頭道道的稟告給李二，還義正言辭的說他先是東宮臣屬云云……雖然讓李二生氣，卻又將臣子的坦誠與忠義摔在他的面前，畢竟，擢王晞為太子侍讀，是李二自己的詔令！無論從哪里看，王晞都沒有錯！
李二看向宇文風(fēng)：“將云夢山曾為我大唐的名臣武將課命，而白鹿候悉數(shù)記下的事情傳揚出去！朕要看看，他今日到底有沒有對朕虛言！”
又對高輔誠道：“擬詔，命太子與戶部尚書裴矩盡快平抑長安糧價，其余諸部，若太子有所差遣，不得遷延！”
“諾！”高輔誠有些疑惑道：“陛下，是盡快平抑長安糧價，不是在正月底前平抑長安糧價嗎？”
眼見李二凌厲的眸子掃過來，高輔誠急忙低頭：“諾！奴婢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