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子就一直朝西走啊走,走啊走,她堅信前方一定會柳暗花明。
不管腳上沾滿了多少泥水,身上的衣服被刮得多么破破爛爛,櫻子就從來沒有停下腳步過。
終于,走過了一段極為陡峭的下坡路后,一切似乎都變得柳暗花明了。腳下的高度漸漸可以接受了,道路似乎是有人走過的樣子了,樹叢也不再那么扎人,風也可以直接吹上面龐了。
一個比較緩的坡之后,櫻子看見路了。
她差點兒開心的蹦了起來,接著她看到了人,人,人。
雖然只有三個人,但意味著櫻子走出來了,她開心地像個瘋子,心里的石頭總算落地了。
她下了坡,終于如釋重負。
剛才的一通通一件件,浮現(xiàn)在她眼前,仍不由得讓她感到戰(zhàn)栗,現(xiàn)在她該好好想想了,是繼續(xù)西行還是抓緊回吉原,她感覺一切發(fā)生的那么巧合卻又不同尋常,總似乎存在著一些貓膩,讓她捉摸不透。
就在這時,櫻子感覺眼前突然變黑了,緊接著重重的一悶棍打在后腦,她頓時感覺頭暈目眩,耳朵里嗡嗡的響,身體好似也被束縛住了,無法動彈。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漆黑的小屋,屋中堆滿了廢舊的木料,整個屋子布滿了灰塵,好似廢棄了很久的樣子。
屋中的兩個男人看到櫻子醒了,丟掉了手中的煙卷。
“你……你們是誰?你們要干什么?”櫻子看到兩個赤膊的強壯男人朝她走過來,不由得大聲喊叫。
“我們干什么?這要問問你了。小姑娘,你得罪誰了?”男人問道。
“我……”櫻子一時間只有焦急和緊張與不安,淚水從充滿了她的眼睛,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看你可憐的樣子吧,就跟你說了吧。我們拿錢,替人家消災,奉命把你賣到巷子里做夜鷹。你呢?也不要怪我們哥倆。其實,這都怪你自己。你說說你,如果你在石林里死了不就沒這回事兒了嗎?現(xiàn)在逃出來了,還要被賣到暗巷子里,這不是受了兩茬罪嗎?”
“是啊,我們倆都以為你走不出來了呢,剛想收工,就看到你從山上下來。看來夫人可是真精明,連第二招都想得這么滴水不漏?!?p> “你小子,別胡說”有胡子的男人使勁地地朝年輕男人的腦袋上打了一下。
“夫人?”櫻子好像聽到了一些什么?此時此刻她的眼前全都是現(xiàn)在正端坐在木槿苑正堂上,那個王夫人的笑臉。狡黠的不懷好意的笑臉讓櫻子分分鐘感到汗毛都豎起來了,她后背發(fā)冷,心里感覺像是用石頭堵上了。她喘不上來氣,但卻連掙扎的力氣都沒了。
夜鷹?什么是夜鷹?就是江戶最下賤的暗娼,偷偷地在看不見光的地方和客人們發(fā)生關(guān)系,只為了泄欲。
他們看不清對方的臉,因為他們只是工具。他們無法發(fā)出聲響,因為他們只像玩偶一般任人宰割。他們的服務(wù)對象是船夫、車夫、乞丐、和任何只有少量余錢的體力勞動者,因為他們每次只需要二十二文。二十二文?夠春水去五次四文屋小吃店,夠一串天麩羅,一份關(guān)東煮還是一個廉價的手卷,可能連一份豐富魚片的壽司都買不起吧。而夜鷹就是這樣一種存在,緩解勞動人民一天疲憊和情緒的工具而已。
櫻子早就知道了,因為吉原幾個她認識的侍女都是夜鷹出身,是最為人所不恥的。她們都是偷偷跑出來的,大家又都嫌他們的身份低賤沒人敢要他們,所以難以謀生。其中,一些面容姣好,勤快能干的就會被吉原收留做侍女,也算是夜鷹中的一步登天了。其余剩下的,那些染了嚴重的性病和精神障礙的,渾身流膿腐爛,整日瘋瘋癲癲的,在活著的時候就呈現(xiàn)出死人的征兆的那些人,吉原真的無力幫襯,也幫助不過來,只能施舍些粥羹,便由他們?nèi)チ?。等他們死后,再由接尸隊蓋上草席后統(tǒng)一處理??傊麄兊囊簧?,到了最后,只有一張破草席。
櫻子不知道該說什么,也不知道該怎么辦,自己的命運就掌握在眼前這兩個男人身上,能不能活,就看他們的了。
很顯然,這兒并不是最終的交易地點,也就是說櫻子還有逃跑的機會,櫻子慢慢地接受了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并開始積極地尋找對策。
“大哥,這姑娘也太嫩了,我剛才碰了碰她,感覺都要出水了”年輕的高個子對大胡子笑笑道。
大胡子看了看,然后轉(zhuǎn)頭對高個子說:“你想干什么”
“反正她都要被賣去做也夜鷹了,倒不如我們……”高個子摸了摸下巴,看著櫻子,心里癢極了。
“你小子可別胡來”大胡子倒看起來很老成的樣子,“千萬別出事兒,出事兒了咱們吃不了兜著走。”
“沒事兒的,大哥,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不會出事兒的?!备邆€子自詡。
他走到櫻子的面前,沒說話,意味深長的看著櫻子。
櫻子知道,一定要先下手為強。“我知道你們都挺不容易的,也承擔著巨大的風險,所以……肯定不少賺吧?!?p> 兩個男人沒想到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小姑娘竟然先開口了。
“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嗎?老實地呆著,別動什么歪心思”大胡子嚴聲喝道。
“那個夫人給你們多少錢,我可以加倍,只要給我平安地送回去,我給你們想要的一切。”櫻子也絲毫不遜色。
男人們沒想到櫻子還有這一手,“你這個小姑娘,你有錢嗎?你還給我們錢,你知道錢長什么模樣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櫻子哈哈大笑。
“你……你笑什么?”男人被櫻子的笑聲搞蒙了。
“我笑你們愚蠢,既然夫人可以花高價雇你們,那就證明我自身的價值肯定要比她給你們的價錢要高;我既然在她的眼中這么有威脅,也就是在她的眼中我已經(jīng)有如此高的地位了,這樣一來,我還會缺錢嗎?”櫻子反問道。
男人們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趁熱打鐵,櫻子說道:“倘若如果倒時我沒有錢,你們也完全可以壞了我的名聲??傊?,你們要相信我,我會給你們更多你們想要的?!?p> “老大,別跟她廢話,這小丫頭看起來就是會騙人的樣子。”高個子說道。
緊接著,高個子蹲在櫻子的面前,用手指端起櫻子的下巴,看著櫻子清冷又不失嫵媚的臉,說道:“我就想要了你。你要是滿足我的要求,我就放你走?!?p> 櫻子借勢一下子咬住了高個子的手指,死活都不松口?!翱?,快松開,啊,啊,啊,疼死我了,快松開,你這個瘋子?!?p> 說著,便一巴掌朝櫻子的臉呼了過去。一個大大的紅色手掌印在了櫻子的臉上,她的臉上火辣辣地疼。
櫻子看軟的招數(shù)不行,就惡狠狠地說道:“我是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知道我是誰嗎就敢抓我,我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
“小姑娘,這樣的話,從我干這行第一天起就聽過無數(shù)遍了,你不要想嚇唬我們,是沒有用的。再抓你之前,我們早就對你做了調(diào)查,你除了吉原之外,在江戶沒有任何宅地,也沒有親戚朋友,所以你就是一個從外地漂泊來的野孩子吧,你還會有什么其他社會背景嗎?”大胡子說道。
櫻子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一個能救自己性命的人。
“你們覺得鷹司大名的人是可以讓你們查到社會背景的嗎?”
“鷹……鷹鷹司……大名”高個子似乎聽到鷹司大名幾個字后,氣焰消減了不少。
“你是鷹司大名的人?你和大名什么關(guān)系?”大胡子急忙問道。
“我最寵愛的弟弟可是鷹司大名的盟兄,并且大名曾經(jīng)親自向我囑托,給予我厚任以照料。如果我這個當姐姐的不能按時歸原,你們可想而知下場是什么?如果你們不信,可以去打聽打聽,我奉陪到底?!?p> “不……不用了,你走吧。”大胡子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道。
“哥,哥你在說什么???怎么能讓她走了?”高個子很不憤的樣子。
“姑娘,真是抱歉,不知道你是鷹司大名的人,我們真是罪該萬死?!贝蠛舆呎f邊給櫻子松綁。
“我們兄弟倆都知道干這行丟人,但是我們實在是缺錢啊。我妻子之前生孩子的時候,請的接生婆因為我們沒錢就氣哄哄的走了,留下妻子一個人在床上痛苦的哭號。又沒人懂得接生,差一點我們的女兒就夭折了。當時正巧碰到鷹司大名過路巡視,看到接生婆橫沖直撞的樣子,就問了緣由,得知我們的情況后,親自拿錢給接生婆,讓她一定要保住我們女兒的性命。就這樣,女兒活了下來,我也成了父親。所以我們?nèi)叶几兄x鷹司大名,如果沒有他,也不會有……”大胡子回想起往事流下淚水,以至于不能接著說下去。
他掩了掩面,抽泣了一下,說道:“鷹司大名的恩我一輩子也報大不了,今天就算是將功贖罪了。所以小姑娘,你快走吧,以后一定要小心,遠離那些你得罪不起的人,言盡于此,你照顧好自己?!?p> 說著,便帶高個子離開了,留櫻子一個人在小木屋門前呆呆的愣住。
幸福來得這么突然嗎?一切都結(jié)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