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清晨寒冷而凜冽，然而卻并沒有耽誤落在樹上、躺在街道上、飛到行人頭上的麻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雖然太陽已經(jīng)與人們平視，但是這并沒有阻礙樹枝下草叢中覆蓋的皚皚白雪。
街道上，稀少有人，偶爾一兩個熱情而奔放的壯實中年男人敞著衣襟拎著鞋左晃右晃地走在馬路上，其他人則都是緊裹著厚厚的衣襖，行色匆匆地走過。
過年之前的沐浴對于江戶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吉原當然也不例外。照例說，吉原內(nèi)是有自己的浴室。不過在這個特殊的時間節(jié)點上，大家都為了能更有儀式感，讓來年的福氣更多一些，便會選擇去吉原外的浴場泡錢湯。也就是需要掏銀子的浴室。在錢湯中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使新年的氣氛更濃厚一些，這恐怕也是令人羨慕的難得習俗了吧。
葉屋是離吉原有兩里地的一家公共浴場，規(guī)模說大不大，說卻也小不小。物品和設施一應俱全，只需人到即可。他們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沒有特色，沒有任何特別吸引人的地方。因此，客流量并不是特別大，所以也避免了一些被認出身份的危險。
然而，這家最無特色澡堂的唯一特色就是跑腿的店小二和服侍招待生，他們的嗓門巨響亮，無論是迎客還是私下說話都秉持著高八度的音調(diào)，整天跑來跑去的他們活像一個行走的大喇叭，周圍的人沒有不知道的。
不過今天，倒是沒聽到他們的“大喇叭”，你問我為什么？當然是因為時候太早，還沒開門呢！
櫻子和空靈就這樣站在業(yè)務門口，瑟瑟發(fā)抖。從兩個岔路口的風每隔幾秒鐘就匯聚到葉屋所在的主干道上，因此他們每隔一會兒便要顫抖幾下。
其實他們完全可以到離吉原更近的涼屋去泡澡，那里到吉原只隔了一條馬路，而且?guī)缀跞扉_放根本沒有這些所謂的營業(yè)時間。不過很多經(jīng)常去吉原的?？蜁榱撕陀闻畟児苍《?jīng)常呆在涼屋。遇上了這些人倒也還好，但要是如果遇到認識的游女和吉原的侍女還得互相打招呼并閑聊一些有的沒的，本來平時的相處就已經(jīng)夠了，現(xiàn)在來泡澡放松，櫻子可不想看見他們，并解釋半天為什么不在吉原內(nèi)洗還要出來自己泡錢湯這些已經(jīng)說了八百遍的根本毫無意義的事情。
空靈看櫻子實在哆嗦地不行，便抱住了她，但她還是止不住地寒冷，從嘴里發(fā)出由于牙齒碰撞而產(chǎn)生的窸窣聲。
“我就說吧，別來這么早，你看，人家還沒有營業(yè)，現(xiàn)在進也進不去，你還凍成這個樣子?！?p> “別說話?！睓炎佣阍诳侦`的懷里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那你想就這樣呆著？這會凍壞你的?！笨侦`使勁抱了抱櫻子，似乎想把她壓入自己體內(nèi)這樣她就溫暖了。
“你很熱嗎？”櫻子用怪異的口吻問她。
“你說呢？我感覺咱們兩個像兩個冰塊在互相取暖一樣。”
“冰塊？那在在這樣的天氣里，我們豈不是又臭又硬？”櫻子抬頭問道。
“才不是，你遲早會化掉，化成水；然后再蒸發(fā)，化成空氣?！?p> “所有人都會這樣嗎？”
“你覺得呢？”空靈問櫻子。
“誒---呦---喂----，今天又是一個托老天爺福氣的好天啊。”葉屋的門從里面被推開，一個半裸著上身的白頭發(fā)男人出來，站在門口，一邊嘴里叨咕著一邊伸著一個長且大的懶腰。
等他回過頭來，才發(fā)現(xiàn)櫻子和空靈正站在角落盯著他看呢。
“嘿，來的真是早??！等了很久嗎？”男人問道。
“嗯……也還可以。”櫻子笑瞇瞇地說。
“最近幾天人們總是來得很早，看來我們可以調(diào)整一下營業(yè)時間了。不過我們得好好考慮一下，畢竟這件事情也不是我可以決定的，你知道，還得問問那些伙計呀，什么的?！蹦腥瞬缓靡馑嫉匦α诵?。
“可能還得準備幾分鐘才能進，我先為您進去準備一下?！比缓竽腥吮阋粋€轉(zhuǎn)身溜進了門口的帷簾里。
慢慢地，櫻子和空靈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即使在室外周圍的溫度都已經(jīng)升高了。因為從葉屋的房頂煙囪里冒出越來越濃厚的白煙，從門口的屏風周圍也開始散發(fā)濃濃的水氣到街道上。一股公共浴池的味道撲面而來，還沒進去就已經(jīng)可以聞到。
就在這個空隙，櫻子他們的身后已經(jīng)慢慢開始有人排隊等候了，先是一個年邁的老阿婆，櫻子和空靈和她點頭致敬了一下便也沒了什么交談。隨后又來了一個帶小孩的母親，后面便是兩個著裝邋遢的江戶仔，接著還有嚴肅面孔的壯士。
“您好，可以進來了。”不是剛剛的人，換了一個更加年輕的小子來通知店外等候的人。
按順序在門口脫了鞋，赤腳踩在地上。不過早上的人氣還少，再加上之前也沒有潑幾盆熱水使地面升溫，所以冰得大家誒呦呦地叫了起來。
雖然最后的重頭戲泡湯是供浴，不過在此之前的更衣和清洗都是分隔而開的。
“怪不得你一點都不怕冷，原來你穿了這么多?！睓炎涌粗锶龑油馊龑右路目侦`，驚訝地說道。
“你最近……是不是又……”空靈把臉貼在櫻子的臉上，在她耳邊小聲說：“變胖了?！?p> “滾啦，我才沒有。我很注意的，好不好！”
“行行行，我胖我胖還不行嗎？”空靈一邊折疊好已經(jīng)脫下的衣物，一邊倒著歉。
“哼”櫻子扭過頭去，不想和空靈說話。
“其實，我還……還挺喜歡……，畢竟手感好嘛”空靈看著櫻子笑道。
“啊，你怎么這么壞?。康任一厝?，看我怎么收拾你?！?p> “好啊，那你來追我啊，你這個高個子的妖怪?！睓炎釉诳侦`面前一邊吐著舌頭做鬼臉，一邊跑進像石榴口一樣溫暖的溶洞，那個直接通到?jīng)_洗區(qū)的內(nèi)部的地方，一個由很多個小屏風隔開的區(qū)域。
空靈看著這個在前面奔跑的，不停舞動自己身體的少女，笑得直不起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