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夢境

　　清晨6:30，手機(jī)的鬧鐘準(zhǔn)時發(fā)出令人惱火的聲音。

　　“哥，起床了，老媽喊你吃早飯了！”

　　林曦的督促在鬧鐘的護(hù)送下，成功抵達(dá)林嵐的耳邊。

　　幾縷陽光越過窗簾的縫隙灑在林嵐臉上，輕微的不適感令他緊閉的雙眼微微動了動。

　　“唔……我這是在哪？大巴車呢？”林嵐打了個呵欠，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感受著床鋪的柔軟，他這才意識到，大巴墜崖什么的，原來都是一場夢。

　　真不吉利。

　　覺得時間還早，林嵐關(guān)掉吵鬧的手機(jī)，也沒管門外催促的林曦，縮在被窩里準(zhǔn)備再瞇一會兒。

　　5分鐘，我再睡5分鐘肯定起來！

　　林嵐想的很好，但似乎有些低估了妹妹的“心狠手辣”。

　　他的眼睛都還沒來得及閉上，林曦的狂轟亂炸就已經(jīng)到了。

　　敲門聲如雨點(diǎn)一般落在了房門上，聒噪的聲響雜亂無章，連絲毫的節(jié)奏感都沒有，大有一種不達(dá)目的誓不罷休的氣勢傳來。

　　“咚咚”聲大的令人心煩，林嵐心中一發(fā)狠，怒從心邊起，惡向膽邊生，猛地打開了房門，向妹妹伸出了那雙罪惡的大手——

　　選擇了投降。

　　他倒是想繼續(xù)和妹妹勢力作斗爭，頑抗到底，但那時候跟了他數(shù)年的房門“老大爺”，估計(jì)就得含淚下崗了。

　　為了房門不被裁員，林嵐屈辱地妥協(xié)了。

　　“真是的，今天明明是老哥你去大學(xué)報(bào)道的日子，居然還偷懶睡覺！一會兒錯過去你們學(xué)校的高鐵看你怎么哭。”

　　剛走到餐桌旁坐下，林曦就跟個小管家婆似的對著林嵐開始指指點(diǎn)點(diǎn)起來。

　　一旁的林母看著兄妹倆相處的和諧畫面，臉上不由得露出溫馨的笑容。

　　“小丫頭片子，要你管。”林嵐翻了個白眼，抓起面前的油條大口的啃了起來。

　　他這個妹妹哪都好，就是喜歡啰嗦，明明小時候那么可愛的……當(dāng)然，現(xiàn)在也很可愛就是了，但啰嗦起來是真的要人命。

　　不知道為什么，林嵐總覺得今天的油條吃起來沒什么味道。

　　“一點(diǎn)時間觀念都沒有，有時候都懷疑你真的是我親哥嗎？”林曦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一臉鄙夷的打量著林嵐。

　　那表情仿佛在說：同樣都是一個媽生的，為什么你我之間的差距會如此之大？

　　嘿！小丫頭片子真是翅膀硬了，居然連歐尼醬都不放在眼里！

　　林嵐眉頭一挑，卻是沒有任何的言語。

　　畢竟，林曦的牙尖嘴利他已領(lǐng)教了十幾年，每次只要自己一回嘴，幾乎都是以慘敗收場。

　　輸?shù)拇螖?shù)多了，林嵐也想開了，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領(lǐng)域，說不過我還躲不過嘛？

　　逃避可恥，但有用??！

　　所以，現(xiàn)在無論林曦說什么，他都是以白眼回?fù)簦瑥牟粍幼臁?p>　　林曦打量了林嵐一會兒，突然有些驚奇地問道：“哥，你是屬狼的么？”

　　林嵐：？

　　好奇怪的問題，話說十二生肖當(dāng)中有這個屬性嗎？

　　“那你怎么翻了那么多白眼？眼球抽筋了？”

　　“……”

　　早餐就在二人單方面的斗嘴中結(jié)束。

　　林嵐匆匆地吃完早飯，趁著喝水的間隙看了眼時間。

　　7:40。

　　時間剛剛好。

　　“我走啦！”林嵐打了個招呼，抄起搭在門口的衣服走出了家門。

　　“一路順風(fēng)！”

　　……

　　明明正值盛夏，溫度卻舒適的不像話。

　　天氣如夢幻般美好。

　　而在這怡人的溫度下，林嵐卻是滿身大汗地扶著巴士站牌喘著粗氣，整個人都是一副要死了的模樣。

　　由于距離不是很遠(yuǎn)，本著節(jié)約（摳門）的原則，他沒有騎共享單車，而是借著“加強(qiáng)鍛煉”的理由一路小跑到了這里。

　　活動了一下有些酸脹的大腿，林嵐扭頭看了看周圍，才發(fā)現(xiàn)今天坐公交的人，似乎有點(diǎn)少？

　　不光坐公交的人少，就連平日里熙熙攘攘的街道也是出奇的安靜。

　　8點(diǎn)多鐘正是那些上班族出沒的時候，賣早點(diǎn)的小吃攤理應(yīng)沒到收攤的時間，卻仿佛約好了般，一個個消失的無影無蹤。

　　除了在公交站點(diǎn)候車的人，整條街道根本看不見一個活人。

　　而等公交的算上林嵐自己，一共也才三個人罷了。

　　另外兩人，一位是戴著老花眼鏡，頭發(fā)花白，手里提著一只黑色皮箱的老人；而另外一位，則是一名帶著黑框眼鏡，身材極好的知性熟女。

　　似是感受到林嵐的目光，兩人對他友善的笑了笑。

　　記憶里沒能搜索到這兩人的信息，出于禮貌，他只能有些尷尬地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回禮。

　　是小曦的老師，還是她同學(xué)的家長？

　　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有些眼熟的兩人，林嵐不禁猜測起來。

　　前不久，由于父母工作繁忙抽不開時間，林嵐就代替他們?nèi)⒓恿肆株氐募议L會。

　　林曦作為各科成長樹全部點(diǎn)滿的超優(yōu)等生，也就是人們口中常說的“別人家的孩子”，自然是備受矚目。

　　連帶著林嵐這個做哥哥的，也總是被老師和家長各種搭話。

　　熱情的程度，差點(diǎn)沒把有著輕微社恐的林嵐給嚇到逃跑。

　　那兩人若真是林曦的老師，對自己打招呼的話倒也能說得通。

　　大巴車模樣的公交車不知何時已經(jīng)到來，靜悄悄地靠在站點(diǎn)前面。

　　“公交車什么時候改型號了？”林嵐看著眼前的大巴車有些疑惑，熟悉的感覺再次襲來。

　　車門打開。

　　空蕩蕩的車廂只有寥寥幾人，完全不似以往那種黑壓壓一片人頭的情景。

　　“今天是什么特別的日子嗎，人怎么這么少？”林嵐數(shù)了一下，發(fā)現(xiàn)算上自己，乘客也才不過十一個人而已。

　　“少就少吧，管它呢！”搖搖頭，林嵐不再關(guān)心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反正人多人少，對他也沒什么影響。

　　倒不如說人少反而更好一些，這樣的車坐起來才舒服！

　　還是老樣子的走到最后一排坐下，林嵐將頭靠在車窗上，有些無聊地刷著微博，看著一條條無聊的新聞，打了一個無聊的呵欠。

　　啪嗒！

　　有什么落在了車窗上。

　　抬頭一看，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竟是被烏云和瓢潑大雨所取代。

　　霧氣漸起，眨眼的功夫，大巴就被濃到化不開的大霧包裹了進(jìn)去。

　　世界頓時變得不真切起來。

　　“天氣預(yù)報(bào)還是一如既往的‘準(zhǔn)’??！”

　　雨滴拍打車窗，不知為何，林嵐沒來由的想起一句不知道是誰說過的話——

　　天氣預(yù)報(bào)就像是女人的心情，只能預(yù)測，無法確定。

　　沒談過戀愛，林嵐卻覺得這句話說的應(yīng)該是真的。

　　還沒等思緒收回，林嵐就感覺身邊的位置有人坐了過來。

　　是那個和他一起上車的，有些面熟的老人。

　　老人坐過來之后也不說話，只是笑瞇瞇地盯著林嵐，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事物一樣。

　　視線沒有對上，甚至林嵐的眼睛都沒離開過手機(jī)，可老人熾熱的目光仍讓他感到了一絲尷尬。

　　什么鬼？

　　林嵐有些無語，他并不喜歡被人盯著的感覺，尤其是被一個陌生人。

　　當(dāng)然，如果是換成另一位大姐姐這么盯著自己的話，他倒也不會介意，說不準(zhǔn)還會擺出幾個酷酷的POSE。

　　可惜，沒有如果。

　　聯(lián)想到一些哲學(xué)方面的問題，林嵐只覺得菊部地區(qū)莫名一緊，整個人都暗暗警惕起來。

　　老頭看起來瘦小枯干的，但精神抖擻，就面相上來看應(yīng)該要比實(shí)際年齡小上不少。

　　可是。

　　年齡大小跟是不是基佬，好像沒有什么沖突的地方吧？

　　就好像看起來高大威猛的摔跤王比利，實(shí)際上卻是基佬界的王者一樣。

　　永遠(yuǎn)不能以貌取人！

　　越想越覺得猜測極其符合邏輯，林嵐用一種看基佬的眼神瞟了老人一眼。

　　要不要先發(fā)制人，給這老頭來一個愛的暴擊？

　　林嵐暗暗思索，一時間不禁有些猶豫起來。

　　先動手打人總歸是不道德的，而且萬一猜錯了，到時候被人家訛個幾百上千萬的，哭都沒地方哭去。

　　胡思亂想之際，一直沒有動作的老人，突然將懷里的黑色皮箱遞了過來。

　　林嵐虎軀一震，愣是沒敢動。

　　他這是啥意思？一箱子的肥皂？還是來碰瓷訛錢的？

　　“那，那啥?！?p>　　林嵐咽了口唾沫，僵硬地把頭轉(zhuǎn)過去看了眼箱子，聲音不禁有些顫抖：“老爺爺，我上有四十幾歲的父母，下有十幾歲的妹妹，人除了腿長了點(diǎn)、帥了點(diǎn)、智商高了點(diǎn)之外，只是一個沒有半分優(yōu)點(diǎn)的窮學(xué)生而已……我不撿肥皂，也沒錢讓你訛！所以，這種事麻煩請您去找別人好嗎？”

　　語氣中透露著濃濃的哀求，若不是地方太小，他都想直接給大爺跪了。

　　然而，老人仿佛像是沒聽到一樣，依舊笑瞇瞇地將箱子遞了過去。

　　見鬼，這老頭不會真想賴上我吧？

　　老人沒回話，林嵐也沒有冒然伸手去接那個箱子。

　　不管里面是什么東西，他都不想接手這個看起來就很麻煩的箱子。

　　若是可以，他寧可跳車逃走，也不愿再在這里待下去。

　　可惜，大巴車的車窗都是封死的，而且此時的車速實(shí)在是太快，就算能跳窗逃走，估計(jì)也得被摔個半死。

　　“箱子里裝的，是我培養(yǎng)出來的喪尸病毒。一定要將它沉到水底，千萬不能打開，否則世界就完了……”

　　就在林嵐考慮是否要跳車逃跑的時候，老人卻是笑了笑，自言自語般的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不是訛錢就好。

　　還沒來得及松口氣，林嵐又被老人說的話弄的緊張起來。

　　臥槽！不是碰瓷的，但是深井冰人？

　　這特么剛出狼窩，又入虎穴??！

　　“那個……您到底在說什么啊？”林嵐尷尬的對老人笑了笑，語氣帶上了些許的不安。

　　他平時也比較喜歡看那種喪尸電影和小說，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什么狂熱的末世愛好者。

　　電影小說畢竟只是電影小說，不能和現(xiàn)實(shí)混為一談，而且現(xiàn)在生活環(huán)境這么好，估計(jì)只有傻子才愿意去過那種每天都提心吊膽的生活吧。

　　身為改革開放新時代的好少年，林嵐是真的很想跟這老頭好好地說道一番，讓他不要把電影和現(xiàn)實(shí)混在一起。

　　但一想到前幾天看過的那則“深井冰人當(dāng)街亂砍人”的新聞，林嵐還是決定乖乖閉嘴，默默地跟從了自己的內(nèi)心。

　　要是這老頭真的是深井冰的話，就因?yàn)樽约旱亩嘧?，一會兒突然掏出把刀砍了自己咋辦？

　　那可真是太冤了！

　　考慮到諸多因素和潛在風(fēng)險(xiǎn)，林嵐打定主意，準(zhǔn)備用華麗的八榮八恥以及愛國主義宣言喚起老頭心底那抹對祖國的愛意。

　　只要能唬住老頭哪怕幾秒鐘，自己就可以跑到司機(jī)那要求下車了。

　　他可不想在這入學(xué)的第一天，就因?yàn)槟承┠涿畹氖虑槎绊懙剿侨绯鯌侔忝利惖暮眯那椤?p>　　雖然中途下車心情也不會美麗就是了。

　　清咳了一聲，林嵐施施然地站起身，對著老人露出一副自認(rèn)為迷人的微笑。

　　隨即，嘴唇輕起。

　　“啊！”

　　只有一聲短暫的驚呼。

　　林嵐什么都沒能說出口，目光呆滯的愣在當(dāng)場。

　　一堆凌亂的記憶片段仿佛沖破了某種沉重的束縛，突然從腦海深處涌了出來。

　　尖叫聲、哭喊聲以及老人面色鐵青地抱著黑色皮箱的模樣，又一次浮現(xiàn)眼前。

　　頭痛欲裂。

　　不知為何，林嵐總感覺眼前閃過的畫面是如此的熟悉。

　　畫面里的人和事物，一時之間竟是令他有些分不清哪個才是現(xiàn)實(shí)。

　　“剩下的就交給你了?！?p>　　老人笑著將皮箱放下，身影緩緩變淡，最終如泡沫般消失不見。

　　等林嵐回過神來，車內(nèi)已然空空蕩蕩。

　　哪里有什么老人和皮箱，就連司機(jī)與乘客都仿佛從來就沒有出現(xiàn)過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窗外狂風(fēng)大作，雨滴猛烈地拍打著車身。

　　明明應(yīng)是悶熱的夏天，可林嵐卻只覺得渾身冰冷異常，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無意識地往前踏了一步。

　　眼前一暗。

　　身體毫無預(yù)兆的側(cè)倒，周遭的景物如碎鏡般變得支離破碎起來。

　　好事壞事都會發(fā)生！

　　周建東說的話在腦海中回蕩不止。

　　這也是夢嗎？

　　黑暗的深淵里，做著自由落體的林嵐，身體不斷的往下墜落。

　　一束光突然自虛空射了過來。

　　仿佛是希望的曙光。

　　他掙扎著，奮力地摸索著，試圖抓住這束光。

　　……

　　如太陽般溫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