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昭陽宮偏殿。
一日不見魏孝辭,霍嬌心里有點癢癢的,臨睡前望著那簪子發(fā)了好一會怔。
她總有一種直覺,這根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自己身上的簪子,就是魏孝辭所贈的。
至于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霍嬌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
“嬌娘,今天你也聽說了,皇上明天就要回宮了,現(xiàn)在宮里的小道消息也鋪天蓋地的這樣傳,估摸著應(yīng)該是準(zhǔn)的了,”彥九看霍嬌在倚在塌上發(fā)呆,于是走過來一邊拉下紗帳一邊叮囑,“今日就早點休息吧?!?p> 霍嬌應(yīng)了應(yīng),又重新把簪子放回方枕下。
也許因為這一天操心又費神的緣故,霍嬌躺下沒多會便睡著了。
亦真亦幻,夢境再次定格在皇宮,只不過與上次大不相同,這次出現(xiàn)在夢里的,不再是那慘死的嬪妃,而是一個熟悉的偉岸身影。
魏孝辭——霍嬌僅一眼便認(rèn)了出來。
在夢里自己的身影飄忽不定,魏孝辭的身影也不算清晰,但仍能準(zhǔn)確的看到他站在一扇朱漆宮門前,駐足觀望,一動不動。
宮門上面,赫然寫著“昭陽宮”三個大字。
霍嬌心一沉,他為什么會站在這里?難道魏孝辭與昭陽宮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種種疑惑在霍嬌心頭升起,正當(dāng)她打算走上前時,魏孝辭的身影卻如煙霧般消失了。
次日,霍嬌情緒低沉的用著午膳,聽著彥九如連珠炮似的吐槽那幾個灑掃院子的宮女干活粗心大意。
她現(xiàn)在仍然在困惑昨日的夢境,總覺得這幾日的夢有些太過奇怪。
忽然彥九話鋒一轉(zhuǎn),“對了嬌娘,今天上午長樂宮的黎妃娘娘往我們宮里送來了一些綢緞與玉器,您要過一下目嗎?”
“擱庫房去吧?!被魦煽戳藦┚乓谎郏⑽Ⅴ酒鹆嗣碱^,“他們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p> “聽張嬤嬤說是今日清晨便抵達了京城,舟車勞頓,皇上已在養(yǎng)心殿歇下了,估計嬪妃此刻都想著接下來怎么巴結(jié)皇上,就沒了動作,宮里反而風(fēng)平浪靜了起來?!边@幾日彥九一直聽著張嬤嬤說教,所以分析起問題來也是一套一套的了。
這讓霍嬌不知道是應(yīng)該感到欣慰還是陌生。
“有些道理。”霍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置可否,黎妃一來就給昭陽宮里送來東西,不知是表示的慰問還是先來的一個下馬威。
“對了,那來送賞賜的小太監(jiān)還說,明日皇上在重陽殿設(shè)宴,讓您到時務(wù)必參加?!睆┚诺难劬α辆ЬУ?,在她的意識里皇上才是霍嬌后半生的依托,所以她無比重視明日的宴會。
“皇上設(shè)宴?”霍嬌挑眉,按理說應(yīng)該是太后設(shè)宴為皇上接風(fēng)洗塵才是,怎么成了皇上親自設(shè)宴,難不成…
霍嬌淺淺笑了笑:“看來皇上確實挺有心黎妃?!?p> 但是話說回來霍嬌對皇上這個人卻不是很了解,只知道自己的父親霍荻和幾個叔叔是輔佐皇上老爹上位的元勛。
至于皇帝的性格或其他,確實鮮少聽聞。
夜里,彥九特地端來白日里從內(nèi)務(wù)府要來的鮮花瓣,給霍嬌泡了個足足有半個鐘頭的玫瑰花浴。
對于彥九突如其來的殷勤,霍嬌有些感到無奈。
而彥九卻振振有詞:“要想在宮里站穩(wěn)腳跟,一定要抱緊皇上的大腿,明天就是個很好的機會,你看杜嬪那盛氣凌人的樣子,還不全憑位分比您高。”
說道杜嬪彥九便有些來氣,她噘著嘴,神情頗有不滿:“可是不論相貌還是家世,您都能甩她幾條街?!?p> 不待彥九繼續(xù)說,霍嬌便“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皇上的大腿哪有這么容易抱,再說黎妃正值盛寵,在這個風(fēng)頭上爭寵,你以后跟著我還想不想過好日子了。”
“哪有,我看黎妃娘娘人挺好的,”彥九的眼睛依舊亮晶晶的,“方才我清點了一下那些賞賜,黎妃出手可真是闊綽!”
說完彥九便要去柜中翻找自己登記的賬目。
霍嬌搖了搖頭,看來彥九并沒有因為那些賞賜產(chǎn)生威脅感。
黎妃若是個善茬,恐怕難有今日的這般榮寵。
恰好在這個時候,張嬤嬤端著厚厚一沓衣服走了進來。
“老奴給您拿來了幾件預(yù)備著明日穿的新衣服,您瞧瞧哪件順眼?”張嬤嬤厚厚的褶皺下盈著幾分笑意。
霍嬌穿著中衣坐在塌上遠遠的掃了一眼那幾件衣服,并不準(zhǔn)備起身去挑,在她心里是不愿意參加明日的晚宴的,更別說去勾搭皇上。
“先放在那里吧,明日我再瞧瞧?!被魦缮焓执蛄藗€哈欠,昨夜里又做了那個奇怪的夢,使得一夜睡得都不安穩(wěn)。
她的話音剛落,彥九便疾步走了過去,“我來幫你挑,人靠衣裝馬靠鞍,一身形容怎么能馬虎?”
“這件玫紅色的不錯,”彥九拈起一件蜀錦吳綾長裙,面露驚喜地說,“嬌娘皮相白皙,這個顏色襯的嬌艷?!?p> “未免太過張揚……”張嬤嬤欲言又止,“娘娘方入宮,低調(diào)一些總歸是好?!?p> “那……”彥九往下翻了翻,“這件煙綠羅裙怎么樣?再配上嫁妝里的那串西海珠鏈……”
“這個菖蒲色的廣袖裙也不錯,上面繡的海棠鮮活鮮活的?!睆┚乓娨粋€愛一個,捧著這一件件嶄新的衣服止不住的感嘆。
“娘娘您中意哪件?”張嬤嬤望向了呵欠連連的霍嬌,心生疑惑,自家小主為何每天都這樣早睡晚起,還整天懨懨的。
“都可以,”霍嬌不想挑,甚至目光都沒往衣服上放,聽著彥九方才的話,敷衍開口,“這海棠繡的不錯,就這個吧?!?p> 次日的衣服解決了,彥九便沒再纏著霍嬌,扯下簾子由她睡了。
一夜無夢,也許皇帝回宮的緣故,太后忽的就開始體恤嬪妃,大氣的免了這幾日的請安,于是霍嬌又是一覺睡到自然醒。
張嬤嬤一早便指使著灑掃院落的幾個宮女干活去了,也許因為霍嬌平日里不怎么管他們,或者奴婢性子隨主的緣故,這幾個宮女都出了奇的懶。
而恰好張嬤嬤又算得上是宮里的老人,從前朝時便在昭陽宮伺候著,不僅自己處事緊身,對下人的要求也極其嚴(yán)格,最見不慣這些人松懈懶惰。
午時霍嬌迷迷瞪瞪的起來吃午膳,在這期間彥九一直像打了雞血一般在左右團團轉(zhuǎn)。
“你要是沒事就出去。”霍嬌一邊夾菜一邊淡淡開口,目光從始至終沒放在彥九身上,可余光仍是瞥見不停在旁邊晃啊晃的身影。
霍嬌有些煩躁,也許是因為剛睡醒的緣故,她的領(lǐng)口隨意的微敞著,露出來胸前的一片白皙,無端添了幾分慵意。
這句話果然鎮(zhèn)住了彥九,讓她難得安生了一下午。
傍晚,張嬤嬤來霍嬌房里替她打點妝容,描眉畫角點紅唇,再配上那菖蒲色的廣袖海棠裙,霍嬌整個人宛如從畫中走出來的。
彥九兩眼放著光,笑道:“嬌娘真好看?!?p> “少貧了。”霍嬌看著鏡中的自己,既熟悉又陌生。
如果能偶遇到魏孝辭多好。
又收拾了些會,在彥九的催促下,天色剛暗三人便出了宮門。
偌大的宮道人影寥寥,張嬤嬤一邊攙著霍嬌一邊低聲囑咐:“娘娘,這兩年皇上性子變得有些古怪,過會到了務(wù)必記得謹(jǐn)言慎行。”
“嬤嬤放心。”這個皇宮簡直就是“奇怪”的結(jié)合體,挨宮有禁忌,連皇帝都不正常。
霍嬌有些感嘆,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說這次是第一次去見自己的夫君吧,十五年不曾謀面,僅憑一道圣旨便決定了自己的后半生,這可能就是生在官宦家的無奈吧。
此刻的重陽殿燈火通明,殿四角燃著熏香,金鑾寶座高高在上,正對著殿門,繡花長毯從高座一直鋪卷到殿門,在其側(cè)各有兩列雕花長桌依次擺下,每個桌上都擺放著幾個高腳銀盤,里面盛著各式各樣的糕點。
富麗堂皇的氣息席卷而來,彥九低聲贊嘆了一句,原以為將軍府就足夠氣派,如今一看果然不能和皇家相比。
此時殿中的人已不少,除了垂立在幾個角落的丫鬟以外,還有一些早到的嬪妃,正成群的坐在椅上談笑嫣然。
霍嬌尋了一處稍偏的位置坐下了,不是她不喜歡熱鬧,而是不喜歡宮里的這些人。
丫鬟過來上茶時,她也只是微微笑了笑。
剛坐下不久,便偏見門口處有一個熟悉的人影走了進來。
霍嬌一喜,起身相迎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