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固本茶社。
一個要飯的拿著“毓”字大旗走進了固本茶社的正堂,老姨母坐在一邊,要飯的見茶社里只有一個老太太,立刻也足了膽氣:“您沒看見我是義和拳的人么?您看我的旗?現(xiàn)在我是巡撫的徒孫!”
這時候,老姨母眼皮也沒有抬,只是用茶碗的蓋子指了指外面。
“您什么意思”?
老姨母繼續(xù)指了指外面,
“您到底什么意思”?
“她老人家的意思,就是讓你滾”!這時候外面出來了一個頭拶灰色頭巾的一個壯漢。
“你說什么?狗一樣的東西…….”要飯的一回身,就啞了火,然后卷了旗子倒退著走了,到門口一開始一個踉蹌,站定后,立刻走遠了。
“您是?”老姨母把在桌子下握著的左輪槍放下,然后定定的問了一句。
“您忘記了?我是您以前在北通州幫了的曹福田?。 辈芨L镞@會兒已經(jīng)從大刀會的名號,改成了義和拳,在這一帶算是大師兄一樣的人物。
“您吶,可不能這么說,我以前聽說這里的大刀會有個曹福田,怎么也不敢想是當(dāng)初北通州的那個禿小子,”老姨母這會兒也笑得謹慎。
“之前我是打聽過您的,但是聽說固本換了東家,來到濟南有幾年了,一直在南邊的窮鄉(xiāng)僻壤混,最近毓賢大人栽培,剛進了省城,聽人說這里也有一個固本茶社,趕緊過來問問”。
“您有心了”,老姨母這會兒真的不知道此人深淺,幫過么?幫過。值當(dāng)報恩了?按照當(dāng)時的情形,值當(dāng)!但是,你敢信么?真不敢,這是義和拳在山東的大師兄,不論對方人多勢眾,就說在魯南做的那些神神鬼鬼的事兒,也可以上的了臺面?
“這次來,也不說報恩,就說是您固本茶社的買賣,肯定連個蒼蠅也沒有!”曹福田拍了大把的胸口。
“您受累了,”這時候老姨母也算是眉開眼笑,但是里外透著那種不舒坦,然后從柜上的暗格里摸出了一袋銀圓,約莫二十來塊,遞到曹福田手邊。
“您這是做什么呢?”曹福田好像電著一樣,趕忙推了回來,然后讓了柜臺,跪下磕頭:“您當(dāng)時雖說不是舍了大財,但是對于曹某來說,那就不亞于再生!您以為我是搶匪?其實真不是…….”
“你不是,那么就約束約束你的手下,義和二字也不說是白叫的吧”?
曹福田被問的啞口無言,長嘆一聲,轉(zhuǎn)身抱拳拱手后跑開去了。從那時候起,固本茶社沒有任何閑漢來滋擾過,街面上的歹人也少了。一晃就是三天,中午曹福田遞了帖子,正經(jīng)的說是晚上來拜訪,老姨母做了酒菜在正堂,等他。
“您圣明,”曹福田比劃一下,向著老姨母敬酒。
“沒什么,今天就咱們倆,有什么話,出你口入我耳,怎么都行”。老姨母還了一杯酒。
“您不提醒,怎么能讓我一個粗人想了這么多?”曹福田這會兒覺得對面的老太太開始有很多松動了,就好像裂開了心縫。
“我也沒啥本事,就是想,你既然是有一個義字,就需要做一些有義氣的事,要禍害不能禍害老百姓?!?p> 曹福田這會兒,其實沒想那么多,他只是覺得這個老太太是好人。
那桐一早就來到了慶王府,今天被找了去,進門因為胖,一身的汗,特別是那桐又有一點文人的脾氣,想的是風(fēng)骨,要風(fēng)骨必須坐轎,要是騎馬或者馬車,就粗俗了。
“您一大早的,差人來,什么事?”
“山東出事了,”奕劻這會兒來了一句。
“山東?山東關(guān)您什么事兒?”那桐這會兒覺得很費解:“您別忘記了,您就是總理衙門里的一個事務(wù)大臣?。 ?p> “山東毓賢收了大刀會,給改了義和團!你知道,毓賢之前在山東殺了幾千人,但是現(xiàn)在他利用大刀會對付洋人,這事不對!而且榮祿還在京城里來給他張目!”奕劻這會兒覺得很奇怪,那桐怎么一點都不氣憤。
“還是那一句,和您有什么關(guān)系?”
“您好好想想我到底是什么職位?”
“總理衙門的事務(wù)大臣?。 ?p> “大刀會干嘛的?”
“殺洋滅清啊!”那桐剛嘟囔道這一句:“我天,這下,讓洋人如果惱羞成怒,可不就是要有一場大戰(zhàn)?”
“我估計,多半就是了,你終于可以想到靠譜的這一點了。”奕劻這會兒也算是一大早,終于進入了一個可以互相商量的一個過程了:“您覺得,這會兒算不算一個機會?”
“我實在不知道什么算是機會,您想干什么?趁火打劫?”
“我估摸著,這次拳民鬧騰,榮祿又要在后面推波助瀾,你說后面會不會有主子老佛爺?”
“您說,能沒有么?我覺得肯定是有的!”那桐這會兒也是有點覺得這事不是小事!
“我覺得,你需要琢磨一下,看看如何做?!鞭葎吝@會兒突然想到了載振。
載振被叫來,一路回來,進了門,問誰誰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兒。
“您找我?”
“你覺得,奧古靠得住么?”奕劻剛才送走了那桐。
“您怎么問這個?”
“奧古靠得住么?”奕劻突然加重了語氣。
“李宗一直在跟著,我不知道?!?p> “李宗拿得住么?”
“手拿把攥!李宗已經(jīng)拿的死死的!”載振說心里話,這還是有一定把握的。這時候,奕劻才把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的說了一下,奕劻聽著,覺得有點奇怪,但是也跟著思路去想了不少,順著想,越想越覺得心驚。
西四的文宣樓上面,李宗等了有半個時辰了,載振說是在天字房里睡著了,他更不敢叫,就在門口一直站著,等著。老掌柜在自己周圍溜達了幾圈,眼睛里都沒有正眼瞧過他,他也越來越覺得別扭。
“李宗來了么?”
“您圣明,李宗來了。”老掌柜回了一句。
這時候李宗才被引著進了門,打開門的時候,李宗才看見載振這會兒起碼瘦了一圈,都有了眼窩。老掌柜走時候,輕輕說了一句:“載振貝勒幾天沒好好休息了,所以你就快點說?!?p> “李宗,你最近缺錢么?”載振這會兒開始說。
“回您的話,我因為跟了您以后,我也沒啥缺錢的?!崩钭谟悬c摸不著頭腦。
“你缺錢,我知道,你最近非常缺錢!”
“您,您圣明?!?p> “我想你拿著一筆錢,去找一個人,你們一起花?!陛d振這會兒說了一句。
“您有差遣,您就直接說吧?!?p> “你,去找奧古,然后呢,拉著奧古去天津意大利租界,順著奧古的說法,讓他去買一個軍官?!陛d振這會兒,點了一個煙卷,吸了一口后,咳嗽了一陣。
“您怎么知道一定可以買到?”
“奧古知道,他明白,一時間不明白,告訴他,找找那個女人,就是他喜歡的那個女人?!陛d振使勁咳嗽了一陣。
“知道了?!?p> “去吧,去樓下掌柜那里取錢。然后走吧?!陛d振又靠到羅漢床上,閉眼假寐了。
奧古到了天津,奇奇怪怪的帶上李宗,一路李宗也是莫名其妙,作為一個軍醫(yī),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做這一切。李宗拿出了一封載振前天給他送來的一封信,居然還是意大利語的。
奧古看完了信,當(dāng)著李宗面點了,然后給李宗說:“您告訴貝勒爺,這活我做了?!?p> 李宗找了電報局,給載振發(fā)了電報,然后就一直在意大利租界的大華飯店住著,在三樓,唯一讓他不適的就是每天二樓的宴會廳,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奶璧桨胍埂?p> 過了三天以后,奧古告訴李宗,他會是一個軍官了,還是一個少校!當(dāng)天,奧古就穿上了新軍裝,并且還有了一把配槍,他帶著阿琳達出現(xiàn)的時候,李宗覺得,奧古算是一個老爺了。
“載振貝勒,哦不,其實是你阿瑪奕劻網(wǎng)頁的一張網(wǎng)是不是就算開始了?”那桐這會兒還是在吞云吐霧。
載振也躺在旁邊,跟著點了一個煙泡,張千走以后,他睡不著,被那桐勸著也跟著吸了一個煙泡,他覺得自己得到了安寧。
“肯定是這張網(wǎng)已經(jīng)開始了,我阿瑪要是謀個什么玩意兒,肯定是要啃那么幾口的,我估摸著,都和許家有關(guān)系。”載振這會兒吸完了,用清茶漱口,又喝了口人奶:“我就納悶兒了,到底許家是煩著我阿瑪?shù)降自趺戳???p> “你不明白啊你,”那桐也完事了:“這事,不能說,只能做!需要這一家人必須死,這樣有人安心,你阿瑪更需要安心?!?p> 載振不明白,很多時候,他也想明白,又或者更多時候他一點都不想明白。但,他阿瑪非要他去明白,因為不明白似乎就不能去世襲罔替的這個王爵。
“他們也不問問我,”這時候載振小聲嘟囔。
“問你什么?”
“問問我到底樂意不樂意做這個王爺……”這句話更小聲了,那桐一字也沒聽清,翻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