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街，大街街尾與其他街交匯處的路口：一大群灰撲撲的小麻雀落在街頭踩實的積雪上。
百無聊賴的寇幽一只手拄著下巴，一只手上下晃動地數(shù)著麻雀的數(shù)量。
每當(dāng)有行人或者馬車經(jīng)過，這些小麻雀們撲簌簌的張開翅膀蹦起一尺來高、跳出三尺多遠(yuǎn)。等行人和馬車走過后，它們又呼啦啦一片落下來。
和夏日里不同，下了雪后小麻雀們的嗓子像是封了蠟一樣。能不叫，它們一定不叫。
在覓食困難的冬日里，小麻雀們會節(jié)省每一分的力氣，盡可能的多一分的覓食。這樣它們才能完整的熬過這個冬天。
因此，冬天里它們一旦在一個地方落下了，除非特別危險的情況，它們不會輕易的離開的。
就像剛剛寇幽看到的那樣，幾個半大的孩子撒了歡一樣跑進(jìn)麻雀堆里，只是驚得麻雀們撲簌著翅膀飛到了幾米開外。等到這些淘氣的孩子離開了，這些麻雀又成堆成片的飛落回來了。
安靜，異常的安靜。如果有人在夏天里被這些小東西吵到睡不了午覺了。說不定會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這些小東西的沉悶，以及壓抑。
尤其是昕庭十六年的冬天，這個冬天似乎對于這些小東西來說有點艱難了。
數(shù)著麻雀的寇幽發(fā)現(xiàn)他數(shù)不過來了。不僅僅因為總是有人驚擾了這些小東西，以至于寇幽要重新數(shù)過。
而是因為這條路口的麻雀越來越多了。
寇幽和宋憨子來到這家餛飩攤子的時候，這里這有十幾只小麻雀在覓食。之后這些麻雀越來越多。到了現(xiàn)在，寇幽大略估算一下，恐怕有幾百只了。
其中某些膽大的甚至落到了趴在地上的大黃身上或身邊，一蹦一跳的拿爪子、拿尖嘴扒拉著地上的積雪，試圖找到一點能夠占了肚子位置的東西。
其中，有一個最膽大的麻雀，它比其他的小麻雀大了一半有余。這只肥肥的麻雀趁著寇幽數(shù)麻雀的功夫，居然跳到了寇幽吃完餛飩的碗里，叼走了寇幽碗里剩下的一小塊餛飩皮。
這一動作引起周圍小麻雀的注意，其中幾個兇狠的立即撲到肥麻雀邊上搶奪。在一陣混亂的爭奪后，肥麻雀成功的保住了嘴里的吃食，一點不落的吃進(jìn)了肚子里。
剩下的麻雀悻悻地再次落回地上，再次埋頭努力地扒拉著小爪子。
吃了一口餛飩皮的肥麻雀似乎意猶未盡的樣子，盯著寇幽所在的桌子好半天，終于再次下定決心撲開了翅膀飛向桌子。
只不過這一次不是它一只麻雀飛了過來，而是十幾只身材比其他麻雀粗了一圈、同時也膽子更大的麻雀一起飛到了桌子上。
“走開了！你們這些該死的麻雀！”宋憨子一只手虛掩住餛飩碗，一只手驅(qū)趕著跳到桌子上的麻雀?！澳銈兊⒄`俺吃餛飩了，快走快走，一邊找食兒吃去！”
寇幽和大黃同時默契地翻了一個白眼。沒有這些麻雀，也不見你吃得有多快。
這家位于文昌街路口的餛飩攤子，其實主要不是賺文昌街本地人的錢，攤子老板的回頭客大多是給文昌街上那些富戶打短工的苦力。
而這些苦力又都是能吃的主兒，所以當(dāng)宋憨子提出要吃四大碗餛飩的時候，時不時有點耳背的老板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有著一頭毛扎扎的白發(fā)的攤子老板再問了好幾次后，才終于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這個傻乎乎的大個子捕快是要四大碗餛飩。攤子老板抖著手臉色古怪的說了一句“又是一個父母養(yǎng)不起的大肚皮”。
等到攤子老板端著一口大海碗放到宋憨子面前，睜著渾濁的眼睛告訴宋憨子剩下的幾碗也煮好了，馬上端過來的時候，宋憨子和寇幽都傻眼了。
這一口海碗比宋憨子的臉盤還要大上兩圈，碗里面也不像其他賣餛飩的裝了大半碗的湯水，而是幾十個嬰兒拳頭大的餛飩盛在里面，湯水只是堪堪到了瓷碗的一半。
“哎哎哎？這么多嘛？老板，吃不了了，剩下的不要了?！币姷竭@個模樣的宋憨子哪里還敢夸海口說自己能吃下呢？
“?。窟€要再來兩碗？那要等等啦，歲數(shù)大了搟皮慢了?！睌傋永习孱^也不回的說道。
宋憨子撓了撓頭，著急道：“不是，大爺你聽錯了，俺是說俺吃不了了！”
“你說啥？要多放肉？放心，大爺我這餛飩皮薄肉多！絕對實惠！”正在搟皮的攤子老板提起一張餛飩皮給宋憨子看到。
宋憨子：“......”
欲哭無淚的宋憨子看著大爺手上那張比包子皮還要大的餛飩皮傻眼了，他趕忙拿起一雙筷子掐開一個餛飩。
還好，大爺搟的餛飩皮雖然大了點，但是皮也就和小籠包的皮差不多。里頭的餡料是用豬肉和蘿卜混的，蘿卜多一點，肉還是不少的。
只是......
宋憨子求助的看向寇幽，這些他吃不完。但他不敢跟大爺掰扯了。他也怕大爺再聽錯了，給他端來十幾碗餛飩那就慘了。
到了最后，這么四大碗餛飩宋憨子從早上卯時一直吃到中午午時還沒有吃完。幸好這個餛飩攤子是白天全天營業(yè)的。
不過，吃了那么久到最后一碗的時候，餛飩已經(jīng)結(jié)冰了。不得已之下宋憨子從老板煮餛飩的湯鍋里舀了一大勺熱湯澆上去。他是不敢讓老板幫著盛熱湯的，也不知道那大爺又會聽成什么。
“俺爹說，吃飯不能剩下了！”宋憨子咕嚕嚕喝掉了最后一口餛飩后，連續(xù)打了好幾個飽嗝，對著寇幽說了一句。
“......”寇幽無語了。
所以，你就要在這里從早上吃到中午？寇幽不斷打著哈欠想到。要不是這個路口的風(fēng)大，寇幽早就無聊的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也不用閑的數(shù)麻雀去了。
大黃更是干脆撇過頭去不看宋憨子，要不是我?guī)湍愠粤税胪腽Q飩，你這個黑皮兒估計還要再吃上半個時辰才吃的完。
對于大黃竟然能吃肉、吃餛飩而且還吃得特別香這件事，不該粗枝大葉的宋憨子本能的無視了。或者干脆就是故意的，有頭牛幫他吃掉半碗餛飩挺好的。
“呼——”入了九的天里吹得冷風(fēng)吹過宋憨子的身子，吃了餛飩出了熱汗的宋憨子感覺冷了。
還有這路口這風(fēng)怎么有點怪呢？
一會從東面吹過來，一會從西面吹過來的。
打了一個激靈的宋憨子趕忙把碗筷疊在一起，就要招呼老板結(jié)賬。
“那個就是寇幽是也不是？”恰在此時，十幾輛馬車行駛到路口。打頭的一輛馬車掀起帷裳，一人伸出手指著攤子上的寇幽問道。
“就是他，他就是寇幽！絕對沒錯，前幾日我看過他的畫像！”第二輛馬車也有人掀開帷裳，半個身子都爬出車窗大喊道。
寇幽聽到第二輛馬車的主人說到見過的自己畫像，有些茫然的和宋憨子對視了一眼，我的畫像？什么時候的事情？誰畫的？
“好哇！原來他在這里，而且還有心思吃餛飩！”第一輛馬車的主人冷哼道，“大家都停下，咱們先不進(jìn)文昌街了，寇幽這個罪魁禍?zhǔn)拙驮诖颂?！咱們先跟他算賬！”
沒等寇幽搞清楚狀況，第一輛馬車的主人便氣不打一處來的喊道，那憤怒的聲音都讓寇幽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隨著第一輛馬車停下后，后面跟著的那些豪華馬車也停下來了。每輛馬車?yán)锒枷聛砹怂奈鍌€人，把寇幽團(tuán)團(tuán)圍住了。
見到這一幕，原本趴在地上的大黃立刻警惕地站了起來，眼里目露兇光。寇幽雖然是笑嘻嘻的，但是雙手也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準(zhǔn)備隨時拔刀了。
風(fēng)又吹了一下或者是兩下，不知道為什么此刻這個路口的攤子前，兩道風(fēng)分別從西面和東面同時吹了過來。卷起了地上的積雪，呼呼的刮在眾人干燥的臉上。
“喲！這里人這么齊??！”這古怪的風(fēng)剛剛吹過，又是十幾輛豪華的馬車到了，這回下來的公子哥們倒是沒有之前的多，不過二十來人而已。
和先到的公子們不同，這些人一個個皮笑肉不笑的，戲謔的看著寇幽和先到的那批人。
“哥幾個兒這是怎么了？自己人要打自己人了？”打頭的一個蔚藍(lán)色綢緞公子哥笑得露出牙齒好奇道。
“快點！大家快點，文昌街就在前面了！”還不等兩幫公子哥打起口水仗來，又是一波人來了。
這波人里跑在最前面的是書生邢章。也就是之前和殷林針鋒相對的那個書生對頭，曾在殷林找寇幽麻煩的時候前來幫忙。他們這些書生是沒有能力養(yǎng)一輛馬車的，只好跑斷了腿趕路。
“咦？怎么這里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