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男孩兒看著女孩寫的四個大字,重復的念著,最后直接大吼起來。
2010年,小城的第一次漫展,在兩個街區(qū)外的地下商場舉行,藍曉曦那天和淺語細談之后的結(jié)果就是,蘇墨的漫畫如果想起死回生就只能在漫展上打響名號,否則就只有被腰斬下架的命運。
那天長談之后,藍曉曦和蘇墨“說”了很多,最后的結(jié)果是,去漫展,“不成功,則成仁!”
博物館前,藍曉曦沖蘇墨揮了下下拳頭,蘇墨也回敬了了一拳,兩個人隔空鼓勵著。
……
“美女,能拍個照嗎!帥哥,合個影吧!這個東西多少錢,太貴了吧!”這不是蘇墨第一次參加漫展,為了這件事,他還專門找了件《暴走鄰家》中燭天的鯊魚服穿上了,可是差點被拒之門外。
“對不起先生,我們這里是漫展,不是睡衣派對!”門口的保安趾高氣昂。
“那我是游客,成了吧!”沒辦法,蘇墨買了張票拍在保安手里。
漫展還是像以往的那般嘈雜,找個地方把桌子支起來,本子堆疊著排的有一人高。
在桌子前放了塊板子,上面寫道:“知名漫畫家“粟米(蘇墨的筆名)”新作《蔚藍的31天》簽售會!”可是,曾經(jīng)他騙人的勇氣好像在這里一點也不好使,大家更熱衷于那些低級誘惑,比如,“前面那個小姐姐好漂亮啊!”
“那邊那個小哥哥好帥?。 ?p> “那個小姐姐和小哥哥好般配?。 ?p> “那個小姐姐和小哥哥是兄弟??!”
“什么,是兄弟啊!”
舞臺上陸續(xù)表演著,可以算侮辱編劇的表演,隔壁賣蛋包飯的和門票一樣貴,可是架不住,女仆小姐姐的“神圣加持!”
今天,就這樣過去了嗎,最后的交稿日,真不甘心??!
“你可真是沒用??!”
“淺語!”興奮和倔強瞬間轉(zhuǎn)換,“你怎么來了!”
“我來看看你還能嘴硬到什么時候!”淺語也不甘示弱。
藍曉曦扯了扯淺語的衣角,對方這才語氣緩和了一點,“我是送這孩子來的?!?p> “曉曦,你怎么來了,對不起,看樣子我注定不是這塊料了?!?p> 淺語不知道從哪里找了把刀已經(jīng)開始拆漫畫裝訂用的邊線了,“早知道這樣,當初為什么不改行,現(xiàn)在才說這些?!?p> “你是來找打的嗎?”
“我是來,做這個~”漫畫飛散在頭頂,一頁頁畫紙,還未上色,但卻看得出精美不是說說而已,他們飄散下來,像傳單,更像請柬。
藍曉曦會心的笑了起來,淺語的做法真的是太聰明了,蘇墨也有些自慚形穢。
忽然,“碰”的一聲爆響,尖叫緊隨著黑暗而來“?。 ?p> “靠!”蘇墨直接爆粗口了,神來之筆敗給了不可抗力,小城地下商場的老電閘,因為年久失修而跳閘了,黑暗中這些的大多是未成年的孩子幾時受過這樣的驚嚇,一連貫的慘叫象征著無數(shù)個人的摔倒,藍曉曦被蘇墨緊緊抱在懷中,這才沒有讓四周涌動的人群兒捐了過去,“就這么結(jié)束了嗎!”
手機的燈光打開了,卻又飛了出去,那些胡亂飛舞的燈光,像雨夜中一閃而逝的閃電,瞬間照亮又瞬間把世界拉進更加沉重的黑暗。
混亂總會迎著燈光闖入眼睛,藍曉曦只覺得世界還重復著混亂,尖叫、痛呼,甚至還有謾罵,在這個遠離光線的小小空間,反復沖撞著。
“媽媽,我要媽媽!”怎么還會有小孩兒,是哪個不負責任的家長竟然帶孩子來了,該死,該死。
“哎!曉曦!”藍曉曦掙脫蘇墨沖了出去,混亂中她被人群沖撞著,在燈光下遠沒有如此擁擠的人群,在黑暗里卻是驅(qū)使著所有人向著有聲音的地方聚集,他們也怕。
可是,那個孩子的聲音還在呼救,而且還夾雜著痛呼,現(xiàn)在是哭泣了。
“??!”藍曉曦也摔倒了,小腿還被踩了一腳,那重重的感覺像是直接把痛印在了骨頭上,心口被揪緊的感覺出現(xiàn)了,那來自于世界的喧鬧和悲傷,還有那孩子的哭泣,女孩兒緊捂著胸口和頭,像是要有什么聲音迸發(fā)出來。
大家都停下,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帶著電光闖入了這里,一個像是某個玩偶頭部的球類狀東西砸進了,砸倒了好些個人。那人把不知道把什么的電線扯了,崩落的電火花像滾落的明銀,所有人都停住了,觸電的危險讓人們都暴露出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藍曉曦終于循著聲音找了過去,藍曉曦一把把那個孩子抱在懷里,沒想到那孩子哭鬧得更重了,“我要媽媽,我要媽媽媽!”尖叫好像能撕破耳膜,孩子的小拳頭落在藍曉曦的臉上也是生疼得厲害,可是藍曉曦就是不松手。
周圍的人也聚了過來,他們像街頭大媽一樣指責著藍曉曦,甚至有些都已經(jīng)上手了,他們抓住藍曉曦的胳膊用力地向兩邊拉扯著,“這是你孩子嗎,還不快放開!”
那個孩子也配合著尖叫和推搡著藍曉曦。手機的閃光燈打在臉上,像正午直射的陽光一樣刺眼。
一個模糊的影子在腦海中浮現(xiàn),混亂中突然的安靜像是把整個人都定格了,“她是誰,是誰?”腦海中那個女孩兒也許就是懷里的這個吧,但是她不哭,也不鬧,只是隔著濃霧在說著什么,很溫暖,很安心。
燈亮了。
“曉曦,曉曦!”蘇墨輕拍著女孩兒的肩膀,試圖將女孩兒喚醒,他從未見過女孩兒這個樣子,他也曾試著去掰女孩兒的手指,可是,那好像真的是本來就長在一起的,任憑他再怎么用力,只覺得藍曉曦是吧一輩子的力氣都用在上面了。他只能看著女孩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無聲地瘋魔。
“你好,我是這女孩兒的母親!”那姍姍來遲的母親終于趕到了,這聲音就像擊穿玻璃的石子,藍曉曦迅速地抬起頭看向她,“你好,我是這女孩兒的母親!”那女人又重復道。
“證明!”淺羽從那還在冒著電火花的燈箱旁走了過來。
那人急忙拿出手機,相冊中小女孩兒笑得可愛,兩人的合照也滿是甜美和溫馨。
藍曉曦這才放開懷抱,女人像奪過珍寶一樣把女兒搶入懷中,急忙跑開了。
藍曉曦還保留著張開懷抱的樣子,她跪坐在地上,手臂前伸著,像是在擁抱空氣。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可以從下方看到女孩兒的眼睛,就可以發(fā)現(xiàn)美麗的瞳孔像是染上了銀色,那在漫畫中失去瞳仁的銀瞳,讓靈魂也就此抽離。
“胸口不通了,只是很空,我要干嘛來著,對了蘇墨的漫畫,漫畫!”
逆著人潮,大家都因為停電的鬧劇而對漫展失去了興趣,主辦方更是希望息事寧人,直接半價退票了,可藍曉曦機械地穿過人潮,人們撞了她的肩膀,她便趔趄一下,另一個又撞一下,她便再趔趄一下。
“曉曦,曉曦!”蘇墨感受到女孩的奇怪想要叫住她,可是藍曉曦好像真的聽不到一樣。她走在紅毯上,一直走著一條筆直的線,瞳孔似是再也沒有變焦過。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單中堅強~”她開唱了,對著所有人的背影她開唱了。
“她會說話!”淺羽語氣驚詫。
蘇墨卻著急了,在他面前藍曉曦從來不說話,他不知道為什么,可是看著藍曉曦的樣子她好像什么都看不到,聽不到,她完全落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在干嘛,所有人都在問吧,所有人都在笑吧!”蘇墨一點也不懷疑自己的想法,她曾看過聾啞的孩子和普通孩子一起排練舞蹈,音樂戛然而止的瞬間,只有那個孩子還在起跳,她完全落在自己的世界,直到她意識到音樂已經(jīng)停了,大家都在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那天那個孩子哭了,怎么哄都哄不好,這個世界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她,她們不一樣。
人群就要散了,等這首歌唱完,蘇墨可以保證這里不會剩下超過十個人,你要聽十個人的掌聲嗎,快停下,快停下,停下??!
伴奏突然響起,原本的音響師不知道跑到哪里了,淺羽用電子琴當作鋼琴追上藍曉曦的調(diào)子彈了起來。
遠去的人群依然遠去,藍曉曦的眼睛卻終于有了神采,朝淺羽的方向看了一眼,淺羽朝她鼓勵地笑了笑,那種溫暖的眼神像是在哪見過。
“我終于看到所有夢想都開花~”
“追逐的年輕歌聲多嘹亮~”
……
“隱形的翅膀讓夢恒久比天長~”
“留一個愿望讓自己想像~”
掌聲在最后一個音符落下的那一刻席卷了整個會場,歡呼如潮水一般洶涌。
從未有過的笑在女孩兒臉上綻放,淺羽在電子琴上敲下許多個高昂的音符像一個DJ一樣比著搖滾的手勢,蘇墨也開心地鼓著掌,重重的掌聲淹沒在萬千的掌聲當中,不知道是不是用力太大,他竟然哭了。
看著這一切,女孩的笑容越發(fā)燦爛,“太好了,現(xiàn)在一定可以”深吸一口氣,銀鈴般的聲音在整個會場回蕩“大家好,我叫藍曉曦,希望大家支持蘇墨老師的新漫畫《蔚藍……》”女孩兒的喊聲戛然而止,缺氧像一記重拳狠狠地砸在頭頂,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女孩兒的腳步變得綿軟,強撐地笑笑,然后,“碰”瘦弱的身軀砸在舞臺上,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顯得外刺耳,蘇墨和淺語幾乎在女孩兒摔倒之前便沖向舞臺,卻只能看著那個瘦弱的影子像一件翻到的瓷器倒了下去,相機的閃光燈反復明滅,把這一刻記錄下來,白裙的女孩兒臉上掛著笑,左手捂在右胸上,安詳中帶著幾分悲傷,她直面著天空,好像睡著了一樣!
白色霧氣,扎著雙尾辮的女孩兒笑著從藍曉曦身邊跑開了,霧的那頭女人牽起那孩子的手就跑開了,藍曉曦想追過去腳下卻不知道什么時候化作了沼澤,她只能留在原地尖叫“玲玲別走,別跟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