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他半天不放手,鼻翼還飄散著醉人的氣味,言梓愔頓時(shí)有些惱了。
“嘶!愔兒,你先別動?!庇嵝拶M量護(hù)著懷里的人?!澳憧纯粗車??!?p> 鼻翼間的氣味愈加難聞,言梓愔這才覺察地方似乎有些不對。不再跟面前的人較勁,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他們停留的地方竟是一處亂葬崗。無人認(rèn)領(lǐng)的尸首橫七豎八地?cái)[放著,蒼蠅成群在周圍飛舞。燒焦的樹枝直指天空,偶有烏鴉停留其上,眼睛緊緊盯著地上發(fā)出惡臭的尸體。那一聲聲鴉叫令人毛骨悚然。
言梓愔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氣悶地厲害?!斑@就是你所說的好東西?”
語氣冷靜到可怕。
俞修佾不敢真的把人惹怒,扶著她的肩轉(zhuǎn)了個聲?!澳憧?!”
言梓愔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具發(fā)絲凌,衣衫襤褸的男尸斜躺在不遠(yuǎn)處。他臉上滿是泥垢,依稀辨認(rèn)得出容貌。
卻是囂張肆意的斡玄太子。
頓時(shí)她的心里有些復(fù)雜,初時(shí)斡玄太子的風(fēng)光無限還歷歷在目,如今一國太子竟客死異鄉(xiāng),落得個暴尸荒野的下場。更可悲的是半月以前斡玄一行人便已回國,這不過是一具無名無姓,生前甚至罪大惡極遭人唾棄的尸體。
她并未參與所有的事,但結(jié)合所聽所聞,也能猜出事情的大概。一場和平談判,因?yàn)槲有与y以控制的野心而變質(zhì),甚至害人害己。
成王敗寇罷了,言梓愔并未放在心上,她心中無竊喜也無悲憫。哪怕面前是曾威脅甚至輕視她的斡玄太子,畢竟她不會放多余的心思在一個死人身上。
“時(shí)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彼D(zhuǎn)身,神色沉靜。
俞修佾見她無任何不適,面容瞬間染上幾分愉悅。“好,我馬上送你回去?!?p> 言梓愔沒說話,算是默認(rèn)。
告別蒼暖,俞修佾摟住人就往祈天城的方向而入去。他甚至都想知道把她送到家門口,卻被她一句江湖人不理朝堂事而堵了回去。
是夜。
后院燈火盡熄,眾人皆陷入沉睡。而此時(shí)在石亭中,卻做著一個單薄的身影。
言梓愔趴在石桌上,雙眼放空地看著面前慢著熱氣的茶水。
腦海略過重重昨日場景,有溫馨的時(shí)候,也有驚險(xiǎn)的場景,最后卻定格在身體在半空中失重之時(shí)。
她握著茶杯,摩挲兩下。并未如想象的稱熱飲一口,而是起身回到房間。
就這樣吧!
雪夜,身后的茶很快沒有熱氣,徹底涼透。
又在家修養(yǎng)了七天,待傷口大好。
言梓愔便如往常去宮中請脈,之后在邱府打理藥園。
“莫無參見帝君。”莫無垂著眸子,這是她心中有了定論之后第一次見濮陽瑢。她以為會忐忑不安,卻不想她比自己想的遠(yuǎn)要平靜得多。
有時(shí)候難得不是一件事的困難程度,而是你內(nèi)心深處的決意。
“過來!”濮陽瑢眼里閃過一道異光,他看著進(jìn)門便不曾抬頭地人,心里似被蒙上了一層陰霾。一剎那向來缺乏情感因素的他竟然有些慌亂,連日不曾見言梓愔的思緒還沒來得緩和便又墮入深淵。
莫無并未似以往起身,而是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暗劬?,這于理不合?!?p> 濮陽瑢心一沉,到嘴邊的話被理智逼了回去。他看了底下的人半晌,收回視線。眼睫顫了顫,放下手中的銀筷。
知道帝君又沒胃口,木安看了看言梓愔,心里幽幽嘆了口氣,揮手叫人將桌上的飯菜撤了下去。
宮女如魚貫而入,動作平穩(wěn)快速。一桌子的菜不過幾息便被撤了干凈。
言梓愔紋絲未動,看著竟有幾分鐵石心腸。
濮陽瑢端坐著,卻也不過片刻便起身,由木安為他凈手。
之后的請脈到退下,兩人對答有至,生疏客氣,仿佛本該如此的事。
木安引著言梓愔出了殿門,終是難忍心中憤懣。“莫無,帝君可有半點(diǎn)對你不好?不說這涅丹,就這天下能得帝君的青眼,那也是寥寥無幾。何況帝君這般寵愛,換做他人早該感激涕零感恩戴德了,你還有什么不滿足?”
這些話換做旁人早該誠惶誠恐了,可多活一次的言梓愔早已不會為這些而動搖了心神,“公公多慮,帝君乃是難得的明君,能得帝君的賞識乃莫無之幸。莫無定不負(fù)帝君所望,為帝君肝腦涂地。”
“你……不知好歹!”木安著實(shí)被言梓愔這副冷心冷清氣到了,偏言梓愔的話又挑不出半分錯來。最后只得一甩袖,一副不與她多說地樣子大步走進(jìn)殿內(nèi)。
言梓愔目送著他離開,平靜的眼涌上一股復(fù)雜。
濮陽瑢的確是明君,也正是這個君讓她決定在將漸生的好感扼殺在萌芽中。三宮六院,三千嬪妃,這大概是每個男人的心愿。在這個時(shí)代,一人白首何其難,可她愿寧缺毋濫。她不能左右他人的心神,卻能控制自己的心緒。
定了定心神,言梓愔轉(zhuǎn)身,由著一旁裝傻的小夏子將她帶出宮。
馬車一直到邱府,她剛下馬車,一個渾身散發(fā)著難言味道的就向她撲了過來。她眼疾手快地往旁邊一閃,那人便撲在馬車邊緣。
似乎沒想到言梓愔竟然會多來,那人轉(zhuǎn)頭,眼神委屈地看著言梓愔。
見此情景,守在邱府門口的人立即擋在言梓愔面前?!澳闶呛稳耍烤垢以谇窀T口撒野,我家大人乃是帝君面前的紅人,勸你速速離開,否則叫你吃不了兜著走?!?p> 言梓愔未說話,雖然她沒有感覺到這人身上的惡意,但也不會由此放松警惕。
“你們好……。”那人剛想斥責(zé),卻突然想到什么。懊惱地一拍腦袋,手伸到耳邊一撕。一張熟悉的臉便暴露出來。
擋在言梓愔身前的人瞬間便愣住了,“大、大人?!?p> “剛剛是你們要叫本公子吃不了兜著走,”丘梵隱雙手環(huán)抱,標(biāo)準(zhǔn)地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兩人嚇得直接跪地求饒,“大人饒命,大人饒命!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求大人寬贖,饒小人命?!?p> 丘梵隱冷哼一聲,似乎還想說什么。小腿突然一痛,臉上的得意瞬間化作猙獰。他一邊揉腿,一邊看向罪魁禍?zhǔn)祝卦V道。“小莫子,你也太狠了吧。本公子多日未歸,你不擔(dān)心也罷,還下次此毒手,可真叫人寒心?!?p> 言梓愔絲毫不理會他的裝模作樣,“如果我是你有時(shí)間在這廢話,還不如洗了你這一身臭味?!?p> 丘梵隱覺得自己作為大人兼師傅,絲毫威嚴(yán)都沒有了??伤€不能拿她怎么辦,最后只得一甩袖,故作大度道?!氨敬笕藢捄甏罅浚慌c你計(jì)較。”
然后面前的三人又離他遠(yuǎn)了幾步,言梓愔甚至不客氣掩住口鼻,臉上滿是嫌棄。
丘梵隱臉氣得鐵青,大步走進(jìn)邱府,將三人甩在身后。
言梓愔在后面慢吞吞地走著,也不去管他。收拾了藥園,又把新進(jìn)的藥材搬了出來曬曬太陽。然后才走進(jìn)大堂,大堂內(nèi)丘梵隱正坐在桌前,手里拿著一個雞腿就往嘴里塞。動作粗俗,毫無吃相可言。
她進(jìn)來,丘梵隱也不理,眼里只有面前的飯菜,好似好幾天沒吃過飯的叫花子。言梓愔也不在乎他的無視,坐在他旁邊。
“帝君發(fā)現(xiàn)了我的身份。”
“咳咳咳!咳咳咳!”丘梵隱被這個消息嚇一跳,然后噎住了。
欺君之罪,而且是無數(shù)次,他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言梓愔及時(shí)遞上去一杯水,將剩下的話說完?!胺判模愕哪X袋保住了。帝君宅心仁厚,并未怪罪。之前如何,之后依舊如何。”
丘梵隱接過杯子,一飲而盡,這才緩了過來。又聽了之后的話,頓時(shí)心就放下了。沒好氣地看著言梓愔,“小莫子你一句話能不能說完?!?p> 然后也不管言梓愔的回答,又埋頭苦吃。
丘梵隱那可是一只極其自戀的雄孔雀,這副沒有姿態(tài)的樣子可是第一次見。言梓愔頓時(shí)有幾分好奇,“丘梵隱你到底去哪兒了?怎么這副模樣就回來了?”
丘梵隱將手上的骨頭一扔,接著打了一個飽嗝。聽了言梓愔的話,似乎想到什么令人不滿的事,一臉的憤懣。“說起這個本公子就生氣,一進(jìn)斡玄便追殺不斷,這些天一頓飽飯都沒吃過。要是被本公子知道誰放出的假消息,本公子定讓他嘗嘗什么叫生死不能?!?p> 他說得咬牙切齒,似乎只要那人在他面前,他就能直接將人生吃了。
看他完好無損地回來,估計(jì)也沒吃什么虧。言梓愔也不多問。然后請求休沐一天,毫不留情拒絕丘梵隱的挽留冷酷地離開邱府。
言梓愔又回到以往平靜的生活,上午便在邱府打理草藥,下午便往幽鬼森林或者在家制藥作畫去賣。
轉(zhuǎn)眼兩個多月就過去了,言梓愔的生活很是悠閑,不過剛繼承狼王位置的蒼暖就不那么閑了。三天兩頭見不到身影,一見著她,便膩歪在她身上。每次她離開要么咬著她的衣擺不讓走,要么跟她身后不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