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暖,別撲?!痹捯粢宦溲澡鲪志捅粨涞乖诘兀疫\的是她下意識抓住了蒼暖厚實的毛發(fā),這才沒有導致傷口二次崩裂。
她的手臂半彎,只有后背的衣服貼著地面。蒼暖乖乖地沒有動,直到言梓愔慢慢起身,才熱情地蹭上去,伸出舌頭就要去舔她。
言梓愔疾手快來地退后兩步,拉開與蒼暖的距離,它的熱情她實在有些消受不起。蒼暖似乎知道她不會接受它熱情地問候,委屈巴巴地看著她,卻沒有再次蹭上了。
這時言梓愔才發(fā)現(xiàn),一個月不見,蒼暖的體型以恐怖速度增長著。初時不過到她的肩膀,現(xiàn)在已經(jīng)越過她的頭頂了。
不過他們之間相處的模式卻不變,言梓愔探索著幽鬼森林的其他部分,蒼暖便如一個忠誠的騎士般守在下邊,提防著周圍的危險。餓了蒼暖在離言梓愔不遠處狩獵,言梓愔則吃一些森林中能吃的果子,或者自己帶的糕點??柿吮阍诹鹘?jīng)大半森林的清溪喝水。
飽腹以后,言梓愔半個身子躺在蒼暖柔軟的肚子上。眼神放空,不想動彈。
望著那澄澈如鏡的溪水,言梓愔忽然想到原本世界失敗狼狽的自己,除了墜落失重的恐怖感以及那一池干凈的水,其他的記憶竟然已經(jīng)開始模糊。確切的說不是模糊,而是那些已經(jīng)變得無關緊要了。大半的記憶漸漸被涅丹的人或事替代。
而那永不能替代的記憶,卻在濮陽瑢強烈的存在感下,而開始褪色變得昏暗。
在黑暗中掙扎求生的濮陽瑢從不曾享受半分溫情,早已失了常人還有的情緒。無人會教他什么情,無人敢教他什么是愛。因此在自己心上人的面前,竟顯得那樣笨拙。
可猶如一把沒有劍鞘的冷劍的他,自愿收斂自身冷意。他猶如一個蹣跚學步的孩子,學著對一個人好,學著化冷應為溫柔。
他面無表情縱容著她的無禮,在態(tài)度上一退再退。他會在夜深人靜之時,悄悄為她掩被,卻從來不會在白日出現(xiàn)在她面前。他以為封了宮人的口,就可以做的密不透風,哪里知道傷口愈合之際,她根本不能很快入睡。吃了一口不在吃的菜,她的桌上從來不會出現(xiàn)第二次。自那次遇到淑妃娘娘,之后去到的地方在無騷擾之人。在她請辭之時,早已為她考慮好一切等等。這一樁樁一件件,如一張網(wǎng)緊緊包裹著她的心。
言梓愔將臉埋在蒼暖雪白的皮毛中,深深吸了口氣,平復紊亂的心跳。
“小美人,好久不見。”一道淳厚惑人的男音突然響起。
這么一嚇,紛亂的思緒散了七八,言梓愔豁然睜開眼。對上一張倒著的鬼魅面具,頰邊受著青絲的侵擾。她不客氣地抓住就往旁邊一扯,“走開?!?p> “嘶!”俞修佾倒吸一口氣,言梓愔并未抓得太緊,他起身被束縛的發(fā)就得到自由。
“美人可真狠心,竟然如此粗暴的對待人家?!彼贿吙卦V著,一邊繞過蒼暖坐在言梓愔身邊。
言梓愔的臉繼續(xù)埋在雪白的皮毛中,拒絕搭理面前的人。
覺察到陌生氣息的蒼暖也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便又將巨大的狼首搭在爪爪上,閉目養(yǎng)神。
絲毫沒有存在感的俞修佾也不尷尬,坐在言梓愔身邊,卻不敢直接躺在蒼暖身上。畢竟蒼暖已經(jīng)算是一頭成年狼,一口下來得去半條命。
“心情不好?可是發(fā)生什么?”沒人理會,俞修佾也不生氣。看著半趴的人,面具之下的眼雜糅著點點情意。
“沒有。”沒人勸慰還好,自己獨處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想明白了。一有人勸慰開導,言梓愔反而更煩了。因此語氣也帶著煩躁,并不那么好聽。
俞修佾好脾氣地俯身,“沒事?你的臉色可不是這么說的?!?p> 發(fā)了一頓不小不大的脾氣,言梓愔心里好受不少。但想到無緣無故成了出氣筒的俞修佾,她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從溫暖的皮毛中脫離,卻不看身旁的人?!澳阍趺丛谶@兒?”
“我嘛,自然是為美人而來?!彼p佻地撩起言梓愔鬢邊的一縷長發(fā),神嗅一口,一副沉醉其中的樣子。
“哦?!毖澡鲪直揪褪请S意一問,也沒打算聽到什么實話,自然也就不在意這些不著調的話。她懶懶地回答一聲,便又將口埋入雪白的皮毛中。
渾身散發(fā)著興致不高,不要理我的氣息。俞修佾似想到什么,語氣是難得的嚴肅?!安徽f我,說你吧。是遇到什么事了嗎?”
他雙手撐在身后,看著雪后一碧如洗的青空,緩緩道?!拔沂枪聝?,自幼長在弒魂閣,身邊除了殺戮便是懲罰。我自幼天資聰穎,所以很快得了閣主青眼。他收我為義子,將我?guī)г谒纳磉呌H自教導,為教我上乘武功打斷我的筋骨,將我扔入萬毒池,練就萬毒不侵之體。在弒魂閣,我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少閣主。”
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他輕笑一聲。“我原以為他是真心待我,我也一直將他當做親人般,為他賣命,達到他所規(guī)定的要求。誰知我所有討好他的舉動不過是他算計好的,他已年邁,武功毫無精進。閣中早有人起了二心,所以為了震懾眾人,為了他的閣主之位。他需要一個只聽他話又能震懾眾人的傀儡,而我就是那個人選?!?p> 言梓愔不知什么時候起身,看著他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著顛覆人心的話。眼里卻是淡淡的憐,那種憐不是同情也不是憐憫,而是同病相憐。
情景是如何相似,只是如今她已不再是當初的她了。
“可顯然你不是?!毖澡鲪植⑽闯两季w,緩緩道出俞修佾未盡之言。
俞修佾笑了一聲,與方才的冷笑不同,這是真心實意的笑?!爸艺吣裘廊艘?,人若要做刀俎,我卻不愿為人魚肉。我在他面前默默忍受著一切博取他的信任,在暗對弒魂閣進行大換血。他既然這么在乎閣主之位,我便要他眼睜睜地看著他所在乎的閣主之位怎么落入他人手里?!?p> 說到這兒他看著言梓愔,“覺得我可怕嗎?”
言梓愔搖搖頭,“不會,若是我只會做的更絕?!?p> 可惜她沒能把握機會,他俞修佾卻做到了。
這時俞修佾突然湊了過去,“我就說知我者莫若美人也,我與美人本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p> 語氣一如既往的不正經(jīng),也就是說話題結束。
本來被牽走了話題,這時又回到原點,言梓愔突然有不想理他了。退后,與他拉開距離,“好好說話。”
本以為他會得寸進尺,沒想到俞修佾竟然聽話地后退,“終于有精神了,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言梓愔怔了怔了,沒想到他是為了自己。隨即卻是釋然一笑,“謝謝你,已經(jīng)沒事了?!?p> 重活一世,反而在同一件事上選擇逃避。這不該是她的性格,也不是她再次擁有生命的意義。
俞修佾換了個放松的姿勢,“那就好?!?p> 他不多言也不多問,這讓言梓愔松了口氣,同時心里涌入一道暖流。
不想停留在這個話題,她半開玩笑道,“你就這么告訴我你的身份,難道不怕我說漏嘴?”
“美人會嗎?”俞修佾毫不慌亂,慵懶反問道。
“會不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是再叫我美人,你的嘴就不用要了。”言梓愔沒好氣看了他一眼。
第一次見面對于這個稱呼,她便無言以對。她并不是美人,充其量只能算個小家碧玉。配上美人這個稱呼,只會以為是諷刺。以前不說,是兩人不熟。如今他們也算朋友,這個別扭的稱呼也該改改了。
“美人之令,俞某莫不敢從?!睂τ谘澡鲪謶B(tài)度的軟化,俞修佾顯得很是愉悅,心底的猶豫也徹底消失?!氨鹃w主今日心情好,帶愔兒去看樣好東西?!?p> 對于愔兒這個稱呼,言梓愔皺了皺眉,到底沒說什么。面前的人彎腰伸著手,戴著面具的臉一直對著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她不由自主猜測著所謂的好東西,然后搭上伸在面前的手。
俞修佾渾身散發(fā)著愉悅的氣息,他握住手心里的小手,用力一拉。在人毫無防備之時,將人拉入懷中,之后飛身而起堵住了懷里的人的控訴之言。
言梓愔被他一系列動作心梗到不行,只能泄憤般地狠狠地揪著她的衣袖,將毫無褶皺的衣袖揪成一團酸菜才罷休。
俞修佾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卻只是收緊雙手,將懷里的人保護地密不透風,當然也更方便人繼續(xù)蹂躪他的衣袖。
如今被人鉗制,言梓愔不與他計較。直到耳邊的的風聲停止,腳落在實地,她便毫不客氣一腳踩在那繡著曼珠沙華的靴子上,使勁地碾了碾。
頭頂發(fā)出一道急促的痛吸聲。
面具下的臉痛得都糾結了,摟在腰間的手卻如鐵鉗般,絲毫不松動。